“明彻,这便是卫玠,卫叔宝。”
待得众人纷纷散去,沈介引着那美少年到了孟霁面前。
他就是卫玠!
孟霁的目光就忍不住在人家身上打转。
还真是风神秀异,朗然照人呐!
就是身子骨看起来特别单薄,像是有不足之症,就好像琉璃一样,清透美丽却又极为易碎。
“咳,咳!”
大抵是打量的时间稍长了一点,沈介在一边清了清嗓子。
孟霁猛然醒神,这才朝着卫玠施礼,两下通了姓名。
然后就轮到卫玠打量孟霁了。
“你就是孟霁?”
这个漂亮的少年用一种极为热情的眼神,看稀奇一样看着孟霁,“就是那个拿着一根几百斤的大梁,力战齐王麾下众将的那个义士?”
“……啊?”孟霁给他问愣了。
沈介也很愕然,“叔宝这是哪里听来的?”
“全洛阳都传开了呀!”卫玠有些兴奋地看向孟霁,“你果然拿着大梁跟人打了?”
卫玠此时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适才那个冰清玉润的高洁模样了,挥舞着两只手比划大梁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八卦少年。
“那么粗的大梁,你如何使得顺手?”卫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孟霁。
孟霁没想到这个被她抛诸脑后的小插曲,竟被传成了这个样子,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传言到底言过其实了。”
“你给我说说那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呗。”卫玠热热络络地去拉孟霁。
当他那白皙到几乎没有血色的手拉住孟霁的时候,孟霁简直不敢挣脱,生怕一用力,旁边的人就会碎成一片片的,便也只好配合着,一起坐在了水边。
在孟霁将那日的情况讲了后,卫玠抚掌感慨道:
“齐王你都敢惹!你可知道他心眼有多小?”
“有多小?”孟霁挑了挑眉。
“你进城的时候可看到城门上挂着的人头?”卫玠压低了声音。
孟霁点点头,那颗腐烂掉的脑袋吓了她好大一跳,如何能不记得,“怎么?”
卫玠招招手,示意孟霁附耳过来,“那是齐王的主簿王豹,就因为一句话讲得不中听,被齐王鞭杀的!”
孟霁有心多打探一点齐王的事情,便主动问道:“他如此行事,难道洛阳竟没有王法了吗?”
“眼下整个洛阳城,谁敢跟他作对!你可知那王衍王夷甫,不过就是因为见了齐王只肯长揖,不肯下拜,就叫齐王挤兑得罢官去职!”
孟霁恍然,难怪那美大叔之前听说自己揍了齐王的人,笑得那么开心!
“你得罪了他,他找不到你倒还罢了,若是找到了,还真不知道他要如何报复!你可千万藏好了!”卫玠一脸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我还想去找他呢!
今日在场的大都是公卿贵族,他们俩说这些担着大干系,一旦被传出去,难免惹火上身,是以两人声音压得很低,脑袋也凑得很近,一副十分哥俩好的姿态。
眼见着孟霁已经快速跟新的小伙伴玩儿到了一起,沈介却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吃案上那些精美的点心,只取过孟霁刚才捞上来的那只羽觞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酒来。
身旁的热闹,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玠忙着跟新朋友八卦,根本没顾上理会自己这个旧朋友。
先察觉到沈介不对劲的,是孟霁。
就在沈介又从小溪里捞起一杯酒的时候,他被孟霁按住了手。
“涧松,你喝了多少了?”孟霁蹙眉看过来。
沈介有些茫然地看向她,眼神却分明有些失焦,“我、我没数过。”
“你醉了。”孟霁那长长的眉毛几乎打结。
沈介偏头想了一想,也不知道想明白什么没有,就老老实实地跟孟霁点了点头。
卫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来今日我等是无福聆听涧松的玉振金声了。”
·
孟霁请卫玠代为向主人家道别后,拉着醉醺醺的沈介离开了金谷园。
沈介一直没吭声。
孟霁让他走,他就走,让他上车,他就上车,让他坐好,他就把两只手合在一起,放在大腿上,身板也挺得直直的。
夕阳就要沉下去了,天空中拉起一片绚丽的幕布,橘黄的光晕就撒在他们回家的路上。
邙山晚景本是千古一绝,不过牛车上并肩而坐的两人,显然都没留意到那一抹灿烂。
孟霁晃了晃手中的牛鞭,叹了一句,“今日一见卫玠姿容,果然名不虚传,难怪他一上街就被人围观。”
似乎是夕阳又往下滑了一点,照在沈介面上的那抹光就消失了。
他低垂着眸,掩住了眼中的情绪,“卫叔宝绝非徒有其表之人,我与他谈玄之时,每每也忍不住咨嗟其玄理之精妙……”
“是吧。”山路不平,孟霁的身体也就随着牛车晃荡。
“……不光如此,叔宝还是兰陵公唯一的弟弟,将来的仕途也定是极好的。”
当沈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袋略略垂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膝盖看。
他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
在他受宫刑前,他从来没有焦虑过同孟霁之间的感情,那个时候他只是一厢情愿地想要使孟霁凭借夫贵,得享妻荣而已。
受刑后,他又一心想要放孟霁幸福,便也不会去想这些。
然而当他决定要留在孟霁身边的时候,不自信就如影随形地缠上了他。
沈介当真细细思量过,明彻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满腹经纶吗?
不,明彻根本对此毫无兴趣。
或者是家世前途吗?
可他已经没有家世前途了。
那就只剩下姿容风仪这一条了。
若说在南中之时,他倒的确是有自信在一群边蛮当中鹤立鸡群。
可这里是洛阳呀,美姿颜简直就是世家子弟的标配。
沈介琢磨了又琢磨,却在某一刻蓦然惊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明彻喜欢自己什么。
而明彻也从来没有表达她过有多喜欢自己,她甚至没有说过一定要跟自己白头偕老,她只是说,这种事情没人有资格替她做决定。
当沈介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脑袋顶上便像是悬了一个锋利的铡刀,随时可能会掉下来,砍断他同这世间唯一的关联。
然而他又能如何呢?
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孟霁之前甚至为了找自己,在战乱中的成都逗留了一年。
可自己如何不了解明彻。
她素来就是个讲义气的,就算是别的亲朋旧故失陷在泥淖中,她一样不会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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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玠也这么厉害吗?”
就在沈介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孟霁这么说。
“是,”沈介的声音干涩,“叔宝的学问,全洛阳都是拜服的。”
“这么说来,卫玠还是个内外兼修,才貌双全的才子了。”孟霁晃着鞭子,应得有口无心。
沈介用力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自己有的,卫玠都有,自己没有的,卫玠也有。
论门第、论前途、论学问、论容貌、亦或是论那方面……
卫玠哪样不比自己强?
今天他们还那么聊得那么投契。
更关键的是……
“听说年前的时候,叔宝的原配妻房因病去世了。”尽管千万个不想讲,但沈介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明彻当真喜欢上了卫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凭借什么挽留住明彻的心。
就算有,他又有什么资格拖累孟霁呢?
他能做的,怕也只有放手。
沈介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下去。这一次,他选择把决定的权利交给孟霁。
谁料孟霁只是叹了一句,“呀,这么年轻就去世了。可惜了。”
沈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忍不住睁开眼看向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去开口。
问孟霁,你想做卫玠的续弦吗?还是问,你喜欢卫玠吗?亦或者问,你选卫玠还是选我?
他问不出口,却又如鲠在喉。
孟霁一扭脸就看到沈介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下意识以为他生病了,“你不会喝了酒又吹了风,着凉了吧?”
她说着,伸手摸了摸沈介的额头,“诶?没发烧呀。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有不舒服。”沈介嗫嚅道。
“那就好,你可不要像卫玠那样,好看么是好看,就是身子骨太羸弱了,一阵风都能吹跑,可难养活了,”孟霁想起卫玠终会英年早逝的命运,感慨了几句,“须知道,身体是革……个很重要的本钱,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任你有多少才华、多大的抱负,一切都免谈。”
孟霁说着还摇了摇头,一副可惜了的模样。
沈介呆了一呆,“你……不喜欢那样的吗?你之前听说他姿颜甚美,不是特别想见他吗?”
他试试探探地问道。
“我就是好奇他到底有多好看,看看就得了。”她从来不喜欢脆弱的美丽,东西如此,人也如此。
“再说了,要说好看……”孟霁扭头看向沈介,面上就露出一点骄傲来,“我见过更好看的。”
心头一颗大石忽然就消失无踪了。
沈介的唇角止不住地勾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夕阳完全落下去了,最后一抹余晖渐隐在黑暗中,然而那抹灿烂却仿佛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沈介的脸上。
那的确是孟霁盖过章的,最好看的笑容。
孟霁一饱眼福之后,满意地转回了脑袋,看向前路,“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什么魏晋风度,什么名士风流,无非是一群人借酒借药发疯而已。”
她的面上浮起一丝不屑,又扭头看向沈介,“这些日子陪着那群家伙,可苦了你了。”
沈介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叹了一声,“我是无妨的,只是咱们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倒是叫人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