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重新拥有意识时,感觉到了身边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他的院子里惯常不要人陪侍,更不会有人留下过夜,怎么会有人在他身边趴着呢?
窗外已是黎明,隐隐熹微下,他俯身探下去,墨似的长发顺势而下,流在雪白的里衣上。
趴在床边的少女被灿金勾勒出毛茸茸的线条,温暖而柔软,好像一只熟睡的小兽。
赵负雪的心口怔住了。
恍然间,他怔怔地想,是在做梦吗?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触摸到了封澄的发顶,以近乎贪婪的姿态听着她的呼吸声,竟从中咂摸出了一股大梦初醒的怅然感。
正在此时,封澄悠悠醒转,赵负雪手一抖,匆忙将手收回,脸上霎时调整到了无比平静的那副表情上。
封澄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人摸得她怪痒,她当即惊醒,摇了摇头坐起来,一眼便看见赵负雪偏着头,冷着脸,看向窗外。
她当即一把握住赵负雪的手,情真意切道:“赵公子,我不过离去一会儿,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连药罐子都煮上了?”
毫不意外地热脸贴冷屁.股了,赵负雪并不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儿也没分给封澄,他好像突然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夺走了注意力一样,封澄一见便心道一声糟糕,可偏生又是自己不辞而别,不占理。
于是她又好声好气道:“赵公子,转过头来呗?叫我看看你,我昨日喝得多了,醉倒在天机院里了,这不一醒就来找你了?”
昨日?
赵负雪猛然回头,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那些悲伤痛楚失落统统随着这股火气一路儿飞到了九霄云外:“昨天?你说是昨天?”
封澄偷眼看去,黑乎乎一碗药冷在床头,她顺手端过来,小声地道:“没错啊,不就是昨天嘛。”
赵负雪只觉得人要被她气死过去了。
这药一日要喝一次,光他醒来有意识的时候,便喝了三碗药了。
原先只觉得是惹恼了封澄,又贸然行动吓坏了她,现在一想,竟是她不知做了哪门子烂柯人,把日子过混沌了去!
封澄举着药碗,由且不觉:“这药冷了,我去寻人给你换一碗。”
正要起身之际,忽然身后被大力一拉,封澄一个不防,险些一把将药碗打翻,她恼怒回头,瞪着始作俑者——他的手还粘她身后衣摆上,并无半分挪开的意思。
“药差点打翻了,”封澄道,“你不要这么幼稚,赵公子。”
谁料赵负雪一抬手,将她端在手中的碗捞在手中,面无表情地一仰头,抬手便喝了干净,随即他的手非常自然地探到封澄腰间,从中捞出了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才慢条斯理道:“坐,哪儿也用不着你去。”
一碗冷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了伤号的喉咙,封澄震撼得无与伦比,她缓缓道:“赵家日子什么时候如此艰难了,连一碗热药都不肯煎——公子,你一声令下,我即刻带你逃出这破落地,你跟着我吃香喝辣去吧。”
赵负雪凉凉道;“这口流氓腔调哪里学的,像诱拐良家姑娘的地痞。”
封澄:“……”
赵负雪又走近两步,低下头来,目光中氤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不过要想带我走,也不是不行。”
开玩笑,要是真带着赵负雪跑了,赵家那帮老东西不得活扒了她的皮,封澄告饶道:“赵公子千金贵体,金枝玉叶,我开玩笑的,您老别当真。”
赵负雪又逼近两步,封澄惊恐地发觉自己已然被他逼进了一个堪称狭窄的角落,他嗤笑道:“瞧你这点儿胆子,我又不会扒了你的荷包,敢说不敢做,丢不丢脸。”
温热的呼吸打在封澄耳畔,带着赵负雪身上独有的冷香,封澄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嗡鸣,她终于忍不了了,眼疾手快地顺着赵负雪的胳膊下便钻了出去,狼奔豕突地便向外跑。心中暗骂道:“我不伺候了,赵负雪这一口冷药简直把脑子都吃坏了,行为举动,处处古怪!”
正往外跑着,忽然眼前一撞,封澄一个不及,竟然直直栽进了来者的怀里,她抬眼看清来者全貌,登时卧槽一声,忙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老尊者。”
来者正是赵负雪的祖母周寻芳,封澄心中暗道一声完蛋——赵府规矩大得出奇,她昨日着急,又是用隐匿符又是翻墙的,压根没过明路,碰上周寻芳这种既强横又极讲规矩的人,当真是理也没有,跑也没法。
果然,周寻芳一见面前封澄,便冷了脸色:“阿雪,何人。”
赵负雪上前一步,一手将封澄揽到自己身后,随即恭恭敬敬道:“祖母,这是我在外的友人,早些日子递了拜帖的,名叫封澄。”
周寻芳不过一个打眼,便冷笑了:“封澄?这就是封澄?”
封澄沉默了,赵负雪心中奇怪,这话说得倒像是早有耳闻一般,想了想,他还是道:“是,这便是封澄。”
话音未落,周寻芳猛地一抬手,只见一道雪亮灵光宛如带刺毒蛇,径直向着封澄奔去,封澄躲闪不及,抬手便是灵气对冲,见那血色灵气浮现,周寻芳的脸色更为难看,她冷哼一声,抬手便是轰然灵流,千钧一发之际,赵负雪却拦在了封澄面前。
周寻芳缓声道:“阿雪,何意。”
赵负雪沉声道:“祖母,她是我友人,千里迢迢送我回洛京,已是辛苦至极,赵家如此,绝非待客之道。”
周寻芳却冷笑了,她缓声将这二字咂摸透了;“友人?”
赵负雪神色不变,冷凝如霜,道:“友人。”
周寻芳还是住手了,她嗤笑一声:“阿雪,从你爹娘的事情里头,你便该知晓,赵家这种地方,容不得一个情种。”
她身量极为高大,莫说是和暮年女子作比了,即便是和男子相较,也能够称上一句高大。周寻芳的脸上是冷色,紧抿的唇上是固执或者是坚毅的某些神色,赵负雪的目光霎时平静下来,他安安静静地道;“阿雪并未有一日忘怀。”
周寻芳道:“莫要于儿女情长上浪费了时日,阿雪,你的路还在后头。”
“自去领罚。”
说罢,她也不待赵负雪回答了,周寻芳拂袖便走,跟在她身后的赵年一众紧紧地跟随她而去,赵年的目光似有迟疑,她深深地看了封澄一眼——封澄的神色看不出波动来。
赵负雪略略垂着眼睛。
忽然,周寻芳的身后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女声。
“什么烂规矩,他就是错了如何,天塌下来吗?”
周寻芳勃然变色,她猛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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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怒声道:“你说什么?”
一旁的赵年一见这样子便太阳穴直跳——她就知道这血修不是个省油的灯,这副样子她着实眼熟,一见,便是要开始找事了。
赵负雪一抬头,眼睛似乎有些亮。
封澄站起身来,冷笑道:“所谓第一天机世家,不见诸位对着魔族下手,反倒是自家规矩比天大,他错了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要去领罚?”
她几乎冷笑起来:“赵公子重伤未愈,没折在外头魔族的手里,反而是先被自家人伤着了。”
许是长煌大原上混得久了,封澄见不得这种莫名其妙对着自己人下手的行径:“赵公子这身伤从哪来的?他孤身对上回魂人魔,被神经兮兮的厉鬼捅了一身的伤,几乎丢了半条命。”
她道:“诸位做了什么?在洛京大讲规矩,我把重伤的赵公子送回养伤,都要提前三日交拜帖!若非我们有朋友相助,赵公子死在外面,将他尸身送回的人都要提前给你家递拜帖!”
封澄的话又快又密,越说越上火:“才来洛京一日,有什么事不能等他好了再说?这人由不得你们折腾,他,我带走了。”
说着,她反手一拉赵负雪的手腕,转头就向外走去:“我们走。”
赵负雪不自觉地跟她走了两步,周寻芳被封澄一顿抢白惊得半晌回不了神,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她重重地咳了一声,盯着赵负雪向前的一小步,怒其不争道;“等等。”
赵负雪猛然回神,他尴尬地站定了,轻轻地拉了拉封澄的手腕;“封澄。”
封澄一回头,抬眼瞪他:“我都打算杀穿赵家带你出去了,赵公子,你刚才还说和我走的。”
他摸了摸鼻子,周寻芳竟然慢慢地笑了起来:“有意思,许久没人敢在我面前这般叫嚣了。”
身旁跟着的赵家一众也傻了,一是为封澄之放肆狂妄而震撼,另一则是因周寻芳的笑意而震撼。
“阿雪,”她道,“你脱下衣服来。”
封澄当即就要跳脚,赵负雪却轻轻地按住她,转身便脱了外裳。
她抬起头,愣了。
那日她亲手处理的、赵负雪周身的大小伤口,全然消弭,这具堪称国色的男体上干干净净,无一丝伤痕。
他抬手便把衣服又穿上了,周寻芳道:“你自与她说,你回来几日了。”
赵负雪道:“今天当是第五日了。”
封澄:“……”
封澄:“???”
周寻芳欣赏着这位狂妄小崽的脸色:“我赵家血脉,自有天生秘法,外器之伤,鲜少致命——你以为第一天机世家,是随便拉过几个修士来,就能做得的吗?”
她转身,示意赵年继续说:“所谓收拜帖,更是从无此事——不过这大概要公子亲自来解释了。”
“另外,所谓领罚,不过是将公子送于藏书室,抄书罢了。”
封澄终于定在了原地,周寻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忽然笑了:“倒是有几分胆气。”
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下,封澄掐着身边赵负雪的手腕,恨不得挖个坑就地埋了。
良久,她才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赵负雪。”
“嗯?”
“太不厚道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