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崔府上下一片寂静,连重些的呼吸声都不闻,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那黄褂子宣告赵负雪的伤势。

    那人摸着下巴,沉默片刻,支支吾吾道:“老尊者!公子似乎并非外伤,而是……”

    周寻芳面色淡淡:“不必吞吞吐吐,直接说了罢。”

    黄褂子道:“是,小老儿学道不精,这么看上去,公子像是用了香……”

    用香,这已经是足够委婉的说法,在场的众人皆是见过世面的,此时看赵负雪的样子,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香”是什么香?

    赵负雪的头埋在封澄肩上,软绵绵的,是被折磨狠了的模样。

    崔家的死寂,比子夜更寂。

    崔岩率众,跪地磕头,涕泪不绝道;“老尊者,姜大人,崔家血修作乱多日,上私卖毒香敛财无数,下屠戮无辜修行禁术,请老尊者去地牢看看,那血肉还未干啊!”

    众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不约而同地,移向了立于崔家最高处的那个女人。

    崔家立家为财,故整片崔府大宅中,立了一只巨大的貔貅。

    那貔貅足足有一个百岁堂高,周身皆以金片贴成,金光灿灿,宝光璀璨。

    忽然,众人的耳中闪过一道惊天动地的霹雳之声!

    这声如同山崩于面前,离那貔貅近些的人,竟然被这道轰鸣震得晕倒在地,这道雷声仿佛一圈圈的水波一样震散开来,远远处数座民宅接二连三地亮了灯,空无一人的街道里也陆续有人持灯出来探头探脑。

    那原本坐着一只硕大貔貅的地方,已然便成了骇人的天坑。

    周寻芳冷冷道:“崔家血修,不留活口,其余之人,押走。”

    赵家众修士森然拔剑,只听剑啸,不闻人声。

    洛京七月十六,夜,天雷降世,横天霹雳,是为洛京震悚。

    有路人传言,说是七月十六那日,崔家的门槛漫成了红色。

    七月十七日,是赵负雪昏睡过去的第二日。

    封澄从门口侍从的手中接过汤药,抬脚推开了赵负雪的房门。

    他的屋子简洁干净,摆设不多,花样也少,看着简朴又干净,唯有屋中燃着的袅袅香气一粒千金,是常人难得一见的宝物。

    侍从恭敬道:“公子怕药味熏着了姑娘,特命人换了这味香,想是姑娘喜欢。”

    封澄不做声地关上了门。

    她垂眸盯着手中药碗,后背倚在门上,半晌,无力地捏了捏鼻根,反手把药放在了门口花案上。

    、

    赵负雪用药的时候,从不燃香,他鼻子挑剔得很,知道药气混着花香是很难闻的。

    封澄走进内室,只见赵负雪躺在床上,微微闭着双眼,雪白安静地躺在榻上,许是听到了封澄的动静,他困难地睁开了眼睛,虚弱道:“你来了?”

    她应了一声,熟练地走到窗前花案下,拖了一只软凳出来,赵负雪很注意地看着,眼睛微微眯了一眯。

    封澄坐到赵负雪面前,面无表情道:“听说你不肯喝药,闭门不出?”

    赵负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就要坐起来:“我本就没病,喝药做什么,这几日闭门不出也只是演给外人看——谁去惊动你了?”

    赵家上下严密如铁桶,若无赵负雪授意,谁敢把这消息捅到她的耳边?

    封澄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面前这个小师尊了,于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演。

    他身上月白的寝衣随着他坐起身的动作而有些滑下,赵负雪却浑然不觉似的:“只是昨日那一番动作,勾起了在古安的旧伤,祖母令我闭关,也借此养一养了。”

    古安那男鬼始终是她心口的一道刺。封澄本存的看好戏之心登时烟消云散了。

    她有些焦急地上来,抬手便要扯开赵负雪的胸口。不料还未扯出那道狰狞的伤口,这番动作倒是把赵负雪给吓得有些脸红了,他一把抓住封澄的手,呼吸略有急促道:“你……你先等等。”

    她抬起眼来,才察觉到这个动作的微妙之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靠在榻上衣服半敞敞,另一个一半身子都压了过去,还扒着人家胸口不撒手。

    好一副登徒子登堂入室的模样。

    不过此时若是真退了,反倒是坐实了登徒子的名号,封澄不管不顾地上去:“等什么等,我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看个伤难道还要等你排个黄道吉日吗?”

    赵负雪果然挂不住他的衣服了,月白衣襟被封澄毫不留情地扯到一旁去,赵负雪略有无奈地倚在床头,露出了胸前那道隐隐渗血的伤口。

    即便是知道赵家人极为强悍的生命力,即便是知道这道穿胸之伤对赵负雪算不了什么,封澄的心还是揪紧了。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去,检查道:“还好,不严重。”

    她的呼吸打着圈儿,轻轻地扑在他的胸口。

    赵负雪垂眸看着伏在胸口的封澄,心中忽然便失了智。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不知道我的心意吗?”赵负雪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了莫名的怒意,“她是没有半点儿警觉之心吗?”

    这道伤却将封澄的记忆唤出来了。

    她微微垂下眼睛。

    这伤口毫无疑问,就是见素的剑痕,封澄一再确认——她不会认错赵负雪的剑。

    那么这事情便奇怪了,赵负雪被那男鬼所伤,结果伤口却是他自己的佩剑。

    可赵负雪被她拉出来时,手上明明握着见素,事发突然,那男鬼也不会好心到捅了他一剑,再把配剑还他。

    这么一想,竟然只有一个解释了。

    男鬼也有一把见素。

    一想起那世上罕有的悍然灵力,封澄的心底贸然而起了一个绝不美妙的猜测。

    这猜测自打从古安回来,便被她强行抑在心底,绝不肯多想一丝。

    时至如今,也是这样。

    她垂眸,指尖轻柔地落在伤口上,不动声色道:“这剑上有寒气,你伤口不愈,或许是这寒气的缘故,养伤要慢慢养,不急在这一时。”

    赵负雪被她摸得心乱如麻,竟没听出这句话的半点儿不对,见封澄收手,他也回神道:“崔家的事如何了?”

    封澄敛眸,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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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绪不见踪影。

    “崔家地牢被打开了,粗粗一算,白骨八十余具,皆是修士。男女老幼、崔家内外都有。”封澄言简意赅道,“地牢地下还有个血池,齐遥的嘴撬不开,姜家用了重刑,也没从他口中得出那血池的用处。”

    赵负雪皱眉:“那些长醉如何处置了?光凭齐遥一个小小血修,定然是调不了这么多长醉的,且诱香这东西古怪,不像是他能拿出来的东西——他背后定然有人。”

    封澄摇摇头:“这些事情似乎并不向外透露,我无从得知,至于你说的诱香……”

    她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了一只小小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只锦盒,再打开,是几粒香饵。

    “查过了,”封澄道,“是血修将人的骨头吮吸取用尽后,磨成粉,再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制的。”

    二人沉默了。

    封澄道:“你昏迷这两日,崔家已被崔岩接管——就是那天跪下去的老头,他将崔家地牢从头到尾挖开了,从此崔家,再无地牢这种东西。”

    “至于崔霁,他被崔岩按回了天机院,此时此刻,应该在年院长那里。”

    接着,封澄又笑了笑:“听年院长那里说,崔霁闹得要死要活,非要参进天机军里去,无论是崔家拦还是他爹娘拦,都拦不住他——他爹是助他此次逃出的大功臣,断了一根腿,都要拎着拐杖子打他,还是劝不住。”

    赵负雪静静地听着,在封澄说到天机军时,他敏锐地觉察到了封澄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他想了想,转了个弯,“觉得崔霁进天机军如何?”

    封澄还真认真想了:“年轻莽撞了些,毕竟天机军直面魔族,并不是一个连结业考核都通不过的天机师适合去的地方。”

    赵负雪等着她接着向下说,果然,封澄又笑了,身上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松快之意:“不过年轻人想要历练,去长煌大原吃两年风,倒也不坏。”

    “从人间走到沙场的人,心底大概都有什么东西想要护着。”

    “天机军要紧的,就是这个‘护着’,至于本事如何,灵力如何,其余如何,统统不如这个东西要紧。”

    “如果崔霁要投军,我并不意外。”

    赵负雪专注地看着封澄,屋中清甜的花香气一时间荡然无存。

    她穿着一身软绵绵的鹅黄外裳,这个颜色柔和,谁穿都无害,头发被哪个侍从梳成了精妙繁杂的款式,赵负雪总觉得似乎在哪群贵女的头上看见过。

    封澄长得好看,年纪又小,垂着眼睛乖乖坐着,看着便像是京城里不谙世事的少女——还是被父母娇惯在手心里长大的那种。

    可她说起这些话时,他却觉得这副少女的躯壳下,栖息着万里黄沙。

    那是魔与人的交界之地,长煌大原每一寸的荒原,都被人或者魔的血染透。

    旁人说起来长煌大原以及它背后所代替的天魔来,不是愤愤便是怯怯,哪怕是最为顽强的天机师初入长煌,也不免要被其骇伤几日。

    而她平淡无比,心平气和。

    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