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封澄面如死灰地坐在膳房灶旁,抬眼看了看鱼肚白的天色。

    早市还是没去成的,这仙人捏了只鸟放出去,大清早便有人叩门来送了各色果子,封澄还睡得迷迷糊糊,骤然便被鸟叨了起来。

    她强打起精神来烤了一盘果子,险些困得栽倒在灶中,

    谁料赵负雪拿起,看了看,只留下轻飘飘一句:

    “……不对。”

    然后便一口没吃,险些把封澄气死过去。

    “不吃正好,”封澄泄愤地把最红最大的一串塞进嘴里,“不识货的傻子。”

    作为一个仙人来说,赵负雪实在太闲了,封澄收拾好果子,反正也睡不着了,便继续去持之以恒地骚扰他,赵负雪平素足不出户,大概总在书房便是在茶室,封澄在茶室未寻到赵负雪,便摸去了书房。

    进去一看,果然在此。

    他坐在轮椅上,墨发披散,单手抵太阳穴,眉宇不动,手上托着一本古旧典籍,专注无比,封澄蹑手蹑脚地凑到赵负雪身后,然后轻轻俯身,小声道:“……仙人,看书呐?”

    赵负雪眼皮都不抬一下:“我似乎在你居室内留了典籍。”

    封澄绕他打转:“是这样,本人大清早连觉也没睡,起来烤果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看……”

    说着,她又看见赵负雪并未束发,于是讨好殷勤地拎了个发带去,为他束发。

    赵负雪平静道:“典籍中有修行之法,引气入体后,一日间便无需多少睡眠。”

    封澄:“……”

    封澄道:“我是这个意思吗?

    赵负雪看了她一眼,合上眼皮,片刻,将手中书册置于一旁,起身道:“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封澄额头青筋直跳。

    忽然间赵负雪单手按住她肩膀,紧接着后背上便传来几道砰砰之声,霎时灼痛袭来,封澄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一股清澈冰冷的灵力便顺着她后背大穴中打了进来。

    这股灵力看似平静,入体瞬间,经脉间却如同吞下了一座大冰山,封澄当即吐出一口凌霄血来,身后赵负雪眉头也未动一下:“撑好,梳理经脉。”

    封澄艰难地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充满疑惑与愤怒的表情:“……?!”

    赵负雪面无表情:“照你的意思来。”

    封澄七窍生烟道:“我什么意思……”说着,一口血又呛上来,赵负雪皱眉道:“运气,不要多话。”

    绝大多数修士引气入体,都是自行修炼的,不过若是自身难以引气,也并不是没有他法。

    那就是寻一个灵力极为强大的前辈来,硬生生打通此人经脉,强行引五行之气而入体。

    这种引气方式能极大限度地拓宽修士的经脉,令其修行前期无比顺畅,但对于打入灵气的这方而言,却是个不小的难题。

    毕竟凡人经脉脆弱,打得狠了,爆体而亡,打得轻了,灵脉不通,全然的控制总比全然的爆发困难许多,故能行其道者,少之又少。

    封澄对此道也略有耳闻,眼见着灵力如开弓之箭无法回头,她咬了咬牙,坐起身来,一边开始运气,一边道:“……仙人,您靠谱吗?”

    赵负雪又触了她身后几处大穴,淡淡道:“第一次做。”

    封澄:“……”

    封澄咆哮道:“第一次做倒是提前打声招呼啊,至少不要这么自信满满地抬手就爆啊!?”

    说着,又一口血喷出来,赵负雪连眉毛都未动一动,置若罔闻道:“少言,兴许能留得一命。”

    这兴许二字当头砸来,封澄差点当场给他跪下。

    此时此刻,神仙来了也只能乖乖运气,封澄只好希望这位仙人的灵力别太强横,即便给她通一半堵一半,也别把她全身经脉给撑爆了。

    书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封澄急促的呼吸声,与灵力冲撞经脉骨骼时的轻微沙响。

    她闭目,依着本能而与体内的灵力一同起伏,触及时,封澄才发觉,这仙人的灵力看似平静温润,实则冰冷骇骨,仿佛是徘徊在海面上的巨冰,稍不留神,便以不容躲避之态攻杀而来。

    她感觉体内有一股混天的热意从丹田烧来,仿佛干涸的土地骤然引泉一样,向她周身灵脉汹涌而现,赵负雪察觉到此,半合的眼睛微微抬了抬。

    他抬手,更为悍然的灵力从封澄身后大穴击打而入。

    从封澄体内生出的这股灵力,精纯得令天下血修垂涎。

    年幼修士怀此灵力,便如小儿执金过闹市,更何况是封澄身边皆为寻常凡人,她不肯引气入体,倒阴差阳错地成了护佑她平安的护身符。

    璞玉一般的天才。

    烫,几乎是灼人的烫。

    封澄感觉自己仿佛要从里面烧起来了,每一滴血都是在沸腾的,这股热意几乎吞噬了那仙人的寒意,封澄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将那寒意一股股向外面逼去,灵力逆流之际,封澄只觉五脏六腑如同滚在沸水里煎熬。

    忽然间,这股热意凝滞住了。

    寒意不知从何处奔涌而来,强行平复了她几乎沸腾的灵脉,封澄牙一咬,运气将灵流向周身散去,这寒意与她身上热意此消彼长,似乎诱导,又在压制。

    灵力游走,遍遍洗涤,她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封澄满头大汗,终于睁开了眼睛。

    封澄一睁开眼,便知晓身体已然完全不一样了。

    她茫然地站起来,抬抬手,抬抬胳膊,踢踢腿。

    身体的每一处都轻盈而有力,似乎有数不尽的热源从她丹田处涌现,封澄只觉得自己从未像如今这般自由过,仿佛这世间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一样。

    赵负雪收回手,坐于书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如何。”

    封澄怔怔地看向他,此时即便是傻子,也该明白方才引导她的冰冷灵力是从何而来了,她顿了顿,头一次真心实意道:“感觉不错。”

    赵负雪的面色不动,垂眸将茶水饮下;“如此便好,今日且去休息,明日寅时晨起,记诵《五行经》。”

    《五行经》是修道之人入门开蒙的东西,寻常天机师读的第一本书就是它,讲的是五行之力如何相克相生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普适程度几乎等同与凡世中的《识字经》,封澄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灵力如泉喷涌而出。

    这种滋味并不坏。

    她沉默片刻,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负雪看了看她:“你太弱了。”

    封澄心底方才升起的那点细微的尊重有些被打击了,她道:“太弱了?那只是比起你而已!”

    赵负雪道:“将来要你命的人,并不会在意这些。”

    静了静,他又喝了一口茶水,垂下眼睛,端详着他手上的指环:“我留你有用,若你被杀,会很麻烦。”

    封澄心底的感激也被打击了,她忍了忍,转身便走,好悬没把书房的门摔得震天响。

    次日清晨,封澄果然睡不着了。

    说来也怪,平素她是最能睡的人,不光夜里要睡,白天得空也要睡,碰上不需要出门杀魔的时候,给她一个硬榻,她便能从正月初三睡到来年十五。

    封澄依稀记得,在年幼时,阿翁阿嬷经常带着医师、神色惊慌地破门而入。

    原因无他——睡得太久,阿翁阿嬷以为她死了。

    她睁眼看着泛鱼肚白的天色,在榻上烦躁地翻来覆去,片刻,猛地坐了起来。

    根本没有丝毫睡意,身体的精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样,她几乎能跳起来把鸣霄室的地从头到尾翻个遍——成为仙人的代价,竟然是把睡眠这种人生顶级享受剥夺掉,当真是令人忍不住流泪。

    “只是引气入体便这样了,那日后可还了得,”封澄恹恹地想,“要是修到了最后,修成了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还不如不修来的好,”

    活生生的例子便是那个仙人。

    那仙人吃也不会吃,睡又睡不着——兴许连梦也做不了一个,天天坐在池子里吹冷风,过起日子来仿佛是掺着眼泪数冰碴子。修行之人若是活到这个份上,当真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了。

    ——然后仙人还寿命悠长,这日子过不到头,大概还死不掉。

    她草草梳洗好,正漱口,耳边忽然飞来一只亮晶晶的小鸟,封澄认得这小鸟,当日赵负雪召医修来为她接肋骨,便放出了这样一只小鸟。

    小鸟看起来晶莹可爱,封澄眼睛登时一亮,心痒难耐,忍不住好奇地戳了戳。

    谁料那小鸟一触即散,晶莹可爱的小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赵负雪那平静且不近人情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带《五行经》,来茶室。”

    这声音里连晨起的睡意也没有,看着便是一晚上没睡,当真是实打实的应了封澄方才所想。她只想装作没听到,谁料这声音又重复一遍.

    “带《五行经》,来茶室。”

    “带《五行经》,来茶室。”

    大有把人原地吵死之趋势,封澄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声音霎时便不见了,封澄走向居室中书架,这书架颇大,藏书也多,乌压压地颇为壮观。

    《五行经》放在最显眼处。

    厚度骇人,几乎等同于半个她。

    封澄的脸霎时往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