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更改
    吴县县衙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房檐旁还挂了不少鸟笼,里面的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正欢,

    注意到姜琛的目光在一个又一个鸟笼上停留,吴县县令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咽咽唾沫,率先开口道:“员外郎大人突然造访,敢问所为何事?”

    姜琛浅浅地勾唇一笑,“跑马镇,县令大人该是知道的吧,”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吴县县令点头哈腰,“跑马镇,是咱们吴县下面的一个小镇,大人可是路过那里,遇到了些什么事?”

    “跑马镇的鱼鳞图册,本官想看一看,”姜琛语气平淡,

    吴县县令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面上保持着沉静,忙吩咐衙役去将鱼鳞图册取来,

    “这图册,不知大人……”吴县县令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来的路上,去拜访了那里的扈钱两家,他们两家,甚是有趣,”姜琛对自己的来意不做隐藏。

    这两家,对于自己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被眼前这尊大佛盯上,也只能算他们倒霉,吴县县令在心里暗暗思索到,

    “跑马镇离县里有段子距离,平日里吴县不少家长里短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闹到县衙,下官就得管上两管,可能对跑马镇的事务,管的有些不够,如今,大人若有需要,随时吩咐下官,县衙里的差役,大人可随意调遣,”

    姜琛微微颔首,“虽说地处偏远,但跑马镇终是吴县的地界,县令大人往后要多费些心思,毕竟,那里的不少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

    吴县县令擦擦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应下,

    所幸衙役这时一路小跑,将鱼鳞图册捧了上来,

    姜琛接过图册,询问吴县县令可否暂借几天,吴县县令深吸一口气,内心极其忐忑地应了下来。

    在吴县,姜琛几人走访了几间粮铺,这里的价格,与跑马镇相差无几,

    问过县里的百姓,对于粮价,他们也是连连叹气,只是所幸这里的土地肥沃一些,余粮还算是充足,平日里,再给县里的大户做些活计,赚几个铜板,半饥半饱间,也算是能熬过青黄不接的这段时候。

    回到跑马镇,

    对着图册细细查看耕田,果然,那天所见的几处良田,大半都没有在图册上显示出来,

    带着鱼鳞图册,这次,姜琛首先去了钱家,

    听到有大官来了,钱老爷心里七上八下,忙不迭地出门迎接,

    将钱家的茶水放在一边,姜琛直奔主题,

    “钱老爷,粮价的事,是不是该改改了?”

    钱老爷讪讪一笑,“粮价,这全县上下都大差不差,我若一改,县里的百姓都往我家挤,没两天,我库里的粮不就被抢购一空,其他人的粮价依旧是原样,我这实属杯水车薪,基本无用。”

    “你只管改,”姜琛道,

    钱老爷忽地叹起气,“我改了,县里上上下下的同行,恐怕无不有杀我的心,”

    姜琛将手里的鱼鳞图册摆到桌子上,

    钱老爷见到册子,心里升起疑问,但姜琛不开口,他也不便多问,

    “钱老爷,据我所知,跑马镇百姓缺钱时,可都是到扈家钱庄去借贷,”

    姜琛的话一出,钱老爷就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是他的一块心病,若自家既开粮铺,又开钱庄,恐怕那帮刁民三天两头地不能让自己安生,而且,扈家开钱庄在前,自己要是再开,扈家老爷怕是也不答应,但他也知道,跑马镇越来越多的地被当给扈家,于自己而言,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事,

    姜琛拿起图册,递到钱老爷手上,“本官见这鱼鳞图册有些疏漏,钱老爷您看,我说的是否在理?”

    钱老爷听到鱼鳞图册,瞬间变了脸色,

    “钱家与官府平日里也有不少来往,想必,官府也信得过钱老爷的为人,图册有漏,改一改,钱老爷觉得如何?”

    钱老爷胸脯起起伏伏,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然而,官府每年收购自家马匹,可是笔不小的买卖,如若现在得罪官府……

    最后,思前想后,他还是强行挤出笑脸,“图册旧了,更改便是,”

    “粮价?”姜琛挑挑眉,

    钱老爷摆摆手,叫来一个家丁,“告诉粮铺的伙计,粮价半价出售,”

    “也不能让钱老爷吃亏,不如按照五年间平均价格出售,”

    五年平均粮价,无异于是比半价还要低,钱老爷看看姜琛,咬咬牙,摆摆手,让家丁按照姜琛的意思去办了,

    “钱老爷放心,吴县粮价不久便会跟钱家粮铺一样,”姜琛拱手一笑,无视钱老爷脸上的震惊与不解,从他手里要过鱼鳞图册,随即便告辞离开。

    钱家门口的那个家丁,这回,视线仍不受控制地粘在吴兴颜身上,

    吴兴颜放慢脚步,走到几人的末尾,从他身旁走过时,甚至可以听到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见过我?”吴兴颜停住脚步,低声道,

    就是这个声音,让家丁浑身开始颤抖,

    吴兴颜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家丁的瞳孔瞬间放大,

    吴兴颜勾勾唇,当然,隔着帷帽上的面纱,家丁丝毫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第五薇留意到身后缺失了的脚步声,稍稍侧身,

    “怎么了?”一直留心着的鸣玉此时也转过身,问道,

    吴兴颜抬起脚步,跟上众人,只是道了声无妨,

    鸣玉咬着食指关节,歪头琢磨了半天,耸耸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跑马镇粮价的事解决了,剩下的,自然是扈家的钱庄了,

    知晓了姜琛的身份,扈老爷的态度,也软下来了不少,

    扈家横行乡里,靠的其实是家里的护院家丁,他们家与衙门关系不深,之前有些小事,都是他让人去衙门打点打点些关系,衙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弄过去了,

    可是这回,既然姜琛能从衙门里搞到鱼鳞图册,就说明他真的有些本事,他的话,不见得是假话,昨天自己如此怠慢,倘若他记恨在心,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扈老爷心里暗暗思索着,

    因此,在听到姜琛要他还回百姓田地,不得再去叨扰他们的要求时,本着“破财免灾”的心情,扈老爷点头同意下来,

    可当他听到重新丈田,更改鱼鳞图册时,那张脸再次黑得如同锅底一般,皮笑肉不笑地应下,心里是翻腾的怒火,

    姜琛一行人前脚刚走,他后脚便将他们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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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碗狠狠地扔到地上,摔个粉碎。

    粮价降下来了,田地也保住了,跑马镇的百姓一个个激动得捂脸痛哭起来,他们拿出家里自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凑好一锅饭菜,拉住鸣玉他们,怎么着都要让他们吃上顿饱饭再出发,

    饭菜不多,他们就这么看着鸣玉几人吃,见鸣玉几人将饭菜完全吃干净后,他们笑得无比灿烂,

    鸣玉几人笑着予以回应,笑着笑着,却不自觉地泛起泪花,模糊了眼眶……

    吴县县衙里,县令韩申面露难色,就在刚刚,员外郎大人向他提出了打开常平仓,贷谷与民,取息三分的想法,这个想法,并非没有先例,可要执行下去,绝非一件易事,县里的那些富户们,很快就会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姜琛三年兴合县县令,做出不少政绩,也结下不少仇敌,

    韩申暗暗思索着,若是年轻时,头脑一热,靠着那股子冲劲儿,恐怕早就兴冲冲地同意了吧,但时间冲抵了太多太多,如今的闲散,让他留恋,也使他生出了太多太多的顾虑。

    他年纪大了,光秃秃的一个人,芝麻大的一个官,吴县又只是众多州县中的小小一个,太不显眼,做来做去,没办法让朝廷看到,让皇上看到……

    “若这是本官的命令呢?”看出韩申的犹豫,姜琛沉声道,

    韩申听到姜琛的话,脸上的表情略略有些舒展,既然他想做,那就让他做,自己只是不得不听话而已,

    在富户那里,挨骂的更多是姜琛姜大人,倘若做出政绩,将自己挂在姜琛名下,许是更能让人看到,一举两得的事,韩申眉头的疙瘩渐渐解开了,“大人便在此暂居两日,看看成效如何?”

    姜琛点点头,取过鱼鳞图册,“跑马镇的图该更新了,吴县的图也该更新了,”

    韩申呼吸一滞,“只改一个跑马镇,已经不容易了,倘若整个吴县都改,恐怕要乱啊。”

    韩申的回答,早就在姜琛的意料之中,自己没法儿在此久待,又没有朝廷广昭全国的政令,就算韩申应了下来,能做到多少自己也不能预料,姜琛揉揉额头,“跑马镇那一页,县令大人可否做到?”

    跑马镇一事,乃姜琛亲手操办,想必自己接手起来不算太难,“这倒可以试试,”

    姜琛垂下眼,暗暗叹口气,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先敲定这一部分事之后,县令韩申先派一些衙役赶往跑马镇丈田绘图,又着手准备常平仓一事,

    借着姜琛的名义,常平仓之事还算顺利,百姓喜出望外,富户们将牙咬碎,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吴县粮价渐渐稳了下来。

    这天过午,吴县衙门来了个自首的人,

    见到他的样貌,鸣玉颇为吃惊,

    “是他?”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钱家的那个家丁,

    家丁跪在地上,高呼饶命,

    他说八年前,自己少不懂事,上了山寨,成了个山贼手下的小喽啰,后来,山寨被剿,自己侥幸逃脱,留落到跑马镇,寻了个家丁差事,近来愈发忐忑,故来自首,希望县令大人从轻发落,给自己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着家丁的叙述,鸣玉狐疑地望向吴兴颜,

    吴兴颜却转身回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