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池纯音离开皇后寝宫的时候,犹如置身云端,毫无切实之感。她长舒口气,也许是娘娘的话给她信心,好像确定自己真不用嫁给老头子做小妾了。

    明明在宫中还不觉得坐了很久,出了殿门才惊觉日头都西沉,过去大半天。

    池纯音忽然想起顾驰还说要送她回府呢。

    这么晚,他兴许已经出宫了。

    下一瞬宫门口,有个极好看的身影正靠着墙闭目养神。顾驰身形颀长,眉眼疏朗,高鼻薄唇又添了几分凌冽气息。这样的人就是天生被上天眷顾,样样都出挑。

    池纯音有些不好意思,担心自己出来的太晚,让顾驰等急了心生不快,走到他跟前愧疚解释道:“久等了。”

    恰逢顾驰抬眸,神色未改,眼底看不出愠色。

    “走吧,送你出宫。”

    一高一矮俩人并肩行在宫道上,日光打在石砖地上,拖长成两道黑影。

    池纯音虽然不和顾驰说话,可二人身上的气息是平静的,与刚才他送她去坤宁宫的时候,一个逃避一个生气不同。

    顾驰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这么久,小爷在宫门口快被蚊子咬死了!”

    是熟悉的感觉。

    池纯音嘟囔道:“那你回去嘛。”

    顾驰气笑:“怎么会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哪有。”

    池纯音虽然嘴上这般说,心里还是感念顾驰的好的。

    “有些人,前些时日还说叫云梦来给我送药,小爷在家苦苦等候都没见到个人影,怕是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她才回忆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国公大人知晓了,他请军棍了?你伤势怎么样?”

    池纯音身子向前微倾,眼神染上关切,一口气抛出好些个问题。

    顾驰瞥了她眼,不自在收回视线,“马后炮。”

    “到底怎么样了嘛?”

    “行了,我爹没打我。”

    “没打你?”

    顾驰冷哼道:“你倒是很期待我被打?让你失望了,我这么大的人,天天请军棍像话吗?”

    池纯音长舒口气,没事就好。这几日为着要做小妾烦心,将顾驰的事给忘了。

    至于为何没被打,不用想都知道是英国公夫人拦下来了。英国公夫人是那种很护短很爱儿子的娘亲,平日里就舍不得顾驰被责骂,他能有今日桀骜的性子,也有夫人的功劳。

    顾驰怼她:“你与我也相识这些年了,怎还这样嘴笨,被婉宁数落的无力反驳,还是只会哭鼻子那一套。”

    池纯音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我只有一个人,对面有一群,我怎么可能说得过?”

    “切。”

    适才被顾驰听到婉宁口出恶言,池纯音觉得丢脸。

    怕顾驰也会和婉宁郡主一样体会不到她的难处,嘲笑她爹娘并不疼爱她,嘲笑她惨淡的未来。

    但顾驰今日很有良心,不仅没有,反而避开这个讨厌的话题。

    这是他第一回没捉弄她。

    其实她知晓的,顾驰虽然爱欺负她,但本性不坏,明事理,不会纵容妹妹走歪路。

    “顾驰,谢谢你?”

    “谢什么?”

    池纯音想到长宁郡主,诚恳道:“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一定可以娶到心爱的人,一定可以与长宁郡主白头偕老。

    顾驰望着她的眼神逐渐温柔:“借你吉言咯。”

    还是第一次见顾驰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看路。

    暖洋洋的夕阳打在顾驰肩头,他低声一笑,缓和了身上的凌冽气息。

    二人虽互不搭理,之间气息难得平静。

    顾驰将他送出宫,又送回忠毅伯府,临到别前,顾驰朝她牵唇,又压回去,似是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池纯音察觉,问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没和你说什么吧?”

    池纯音当下未会意,“娘娘就与我说些寻常话,什么也没交代。”

    “行。”

    顾驰命马车向前,径直离开忠毅伯府。

    池纯音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正转过身,忽然察觉出不对之处。

    顾驰这话,好像皇后娘娘知晓什么怕被泄露的事似的。

    放往常,池纯音会先向母亲请个晚礼,今日生了这么多事疲乏得很,想先回房休息。

    忠毅伯府西侧院日忽,然站着些生人。

    池纯音挑起眉头,不知发生什么,娘坐在她院子中,身旁的女医挎着药箱子,府上的死侍严正以待,似是要做什么事似的。

    “娘,发生什么了?”

    忠毅伯夫人给手下人使了眼色,俩名婢女按住池纯音,女医上前攥着她的手把脉起来。

    肩膀都被压痛了。

    女医半眯着眸子,凝神沉思,最后收回手对着忠毅伯夫人摇头。忠毅伯夫人紧缩的眉头松懈下来,只是目中又闪过丝怅然惋惜。

    池纯音分外不解:“娘,怎么了?”

    忠毅伯夫人命下人退下,见院子里清静下来,才缓缓开口。

    “纯音,汴京怎么都传开,说你与顾驰?”

    娘面容晦涩,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池纯音满头雾水,想起婉宁郡主说她勾引顾驰的事,结合娘的举动,立即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剪水秋瞳瞪得浑圆。

    “我与顾驰清清白白,他们胡说的!”

    “娘倒希望你有!”忠毅伯夫人恨她不争气:“若你能攀上英国公府倒好了,娘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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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这条老命也为你争取一二。”

    “娘,顾驰心悦长宁郡主,不会对其他人动心思的。”

    “还以为你平日与他走得近是桩好事,如今差点害了你!”

    “害我?”

    忠毅伯夫人愤愤道:“如今不少人传扬你与顾驰暗通款曲,说我们池家家风不正动了歪心思,你名声都要被毁了!若再这样下去,就算是为人妾室都没人要了。趁着还能压一压,你的亲事是拖不得,尽早得办了。”

    她娘目光狠厉起来:“肯定是徐家在背后生事,徐蕴被顾驰打了,婉宁郡主又攀不上了,这才将脏水泼到你身上,差点耽误你!“

    池纯音垂着头,蔫搭搭了无生机,说了半天还是为了这桩事

    “明日你爹爹将聘礼亲自送还徐家,就可着手操办你的事了,咱们忠毅伯府的荣光,全依托在你身上了。”

    翌日。

    数十名小厮扛着箱箧,从忠毅伯府后院出发,运回到徐府上。

    忠毅伯连徐府的门都不愿踏进,若不是与徐侍郎同入朝为官,此时恨不得拔腿就走。

    二人在门口简单寒暄,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忠毅伯还是气盛,话中带刺:“不知令郎伤势如何?”

    徐侍郎淡声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年轻人身子骨硬朗,不敢多告假,翰林院离不开人。”

    忠毅伯面上笑得牵强,心里却暗暗垢詈。

    不知道的还以为徐蕴官拜宰相,还翰林院离不开人,说得神气。

    徐侍郎刚吃了枚软钉子,不甘示弱:“听闻令媛与英国公的二公子甚是亲密,不知何时能吃到忠毅伯的喜酒啊?”

    忠毅伯拧着眉头,并不言语,这老登自己想将儿子入赘长公主府,还暗讽纯音想高攀英国公府。

    “自有喜讯,是不是顾家公子都无所谓。”

    “那下官就祝忠毅伯未来女婿比顾家公子更年轻有为更风神俊朗了。”

    忠毅伯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不愿再这讨不痛快,正准备告辞,府上小厮小跑赶来。

    小厮气都没喘匀:“大人,府上出事了,夫人叫您赶紧回去。”

    又是什么岔子事,忠毅伯担心在徐家面前闹笑话,给下人使眼色,“回去说。”

    徐侍郎抓住机会,“可是出何事了?”

    “老爷,来了位贵客。”

    “多嘴!”

    定是给纯音说媒的人上门了,忠毅伯气急,这没眼力见的东西回去就发卖了,自家女儿嫁给高官做妾室,不体面的事先传出去,日后要被同僚笑死。

    徐侍郎追问道:“不知忠毅伯府上,是谁大驾光临?”

    小厮回道:“是英国公上门提亲了!”

    忠毅伯与徐侍郎闻言均面色大变,惊呼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