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忠毅伯府西侧院。

    池纯音昨夜仍旧未睡好,眼中失去往日的明亮,嘴角不自觉下垂。往日最喜热闹的人,这几日沉默寡言。

    今日一早,爹爹就命人将聘礼全部返还徐家。

    要不了多久,娘就会用台小轿把她送去哪家高门大院之中。

    云梦小跑着进西侧院,容光焕发,像是听闻了什么大喜事。

    “小姐,有人来提亲了。”

    池纯音眼皮未抬,心里泛起更为深厚的厌恶。

    上午才与徐家再无瓜葛,现在就来提亲,这样的人只觊觎她的美色,行事不知分寸,日后的生活定很不好过!

    “谁这么等不及?”

    “是英国公!”云梦怕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英国公为顾公子提亲来了!”

    “谁?!”

    忠毅伯府热闹得紧。

    大清早的刚把上个结亲人家送的聘礼返还回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如流水般的箱箧又抬了回去,英国公府上门来提亲了。府门口时刻有人进出,热闹得很,金银绫绢同着香炮聘饼将内院堆得满满当当,盈箱溢箧。

    顾家二公子顾驰可是汴京的香饽饽,多少人家想把姑娘塞给他无果。顾驰不知怎与名不见经传的忠毅伯府的池纯音联结。这门显贵亲事落在她身上,怎么看都算撞了流年大运。

    忠毅伯赶紧从徐家赶了回来。

    阖府上下极度重视,唯恐怠慢未来亲家。忠毅伯站在门口,像是高中状元般意气风发,只恨不得过路之人都瞧清他的得意。

    西侧院也处于一片热火朝天之中。

    几名侍女围在池纯音身边,不断从妆奁盒子拿首饰在发髻上比划,拿不出个定论。

    铜镜中,倒映着她粉雕玉琢的脸,前些时日未休息好都憔悴不少,一顿搽脂抹粉,眼底淡淡的青早被涂抹得不留痕迹,双瞳翦水清丽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池纯音不可置信地重复起来。

    昨日顾驰那副神情,明明是非长宁郡主不可的,今日怎么向她提亲了!

    云梦一边为她梳着发髻,说道:“小姐,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说不定顾公子早对你芳心暗许,你不知情罢了。”

    池纯音认真道:“这更不可能!”

    “今日来求亲的是英国公,而不是其他人?”

    “千真万确!”

    池纯音恍惚地抓着云梦的胳膊:“云梦,我怎么觉得是在做梦呢?”

    这些时日她夜里总睡不好,要么就是担心前路辗转难免,要么则是猛地惊醒,发现泪濡湿了枕巾。

    如今告诉她,顾驰要来提亲了。

    “该不会又是捉弄我吧?”

    “怎么会呢,小姐,今日英国公夫妇都来了,这哪里能是开玩笑的!”

    池纯音不似云梦面上呈着极致喜悦,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顾驰,娶,她?

    父亲跟前的小厮小跑进院中,隔着窗棂催促起来:“小姐,大人催您去前院,英国公府来人了。”

    池纯音以为和上次提亲一样,只有俩家家长会晤。

    “知道,马上就来。”

    “小姐快些吧,今日顾公子也来了!”

    云梦惊喜道:“小姐还说顾公子不上心,他都亲自来了。”

    池纯音这是彻底走不动道了。

    她怎么,有些糊涂了。

    前厅。

    忠毅伯与英国公相对而坐,俩位夫人坐在一处唠着家常。

    忠毅伯今日上午还在徐侍郎那找不痛快,转眼知晓英国公上门提亲,心里陡然畅快。徐家上午还嘲讽纯音嫁不了好儿郎,眼下怎么着?

    忠毅伯往常鲜少有机会与英国公直面交谈,主动揽过话头:“听闻圣上有意将顾大公子从兆丰调回汴京,臣在此恭喜国公大人了。”

    英国公摆摆手:“忠毅伯不必多礼,今日只谈家事。”

    忠毅伯听此,喜笑颜开。

    自长兄病故后,他袭了爵位,可圣眷不在,池家在汴京越来越落寞。谁也没料到会有今日,英国公与自己结了亲,有这样的岳家,日后还有什么可愁?

    忠毅伯又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未来女婿。

    顾驰五官分明,眉眼清朗,身形颀长,光是坐在那便引人注目得很。虽不像英国公那样热情,倒也能理解,毕竟从小众星捧月养着的,就连圣上都对他青睐有加,有自己的气性理所应当。

    忠毅伯正准备问候二句,门廊就有了动静。

    纯音徐徐走到中央,圆圆的双眸灿烂如星,青色衣裙衬得皮肤白皙细腻,还透着粉意。

    忠毅伯余光瞥见未来女婿也偏头对着女儿,转瞬又将视线收回。

    “纯音见过父亲母亲,见过英国公大人、夫人。”

    “怎来得这么晚,让国公大人好等。”

    英国公夫人脸上带笑,打圆场道,“我第一眼见纯音便心生喜欢,果真有缘。”

    忠毅伯夫人回夫人起来:“真是巧,我第一回见顾公子也是这般,亲近的很,从未想过竟会有今日,缘分当真是说不清。”

    英国公夫人朝她揽手,池纯音顺从跟到面前,也经过身旁那袭暗红。

    其实她早就到了前厅,可想到进屋后,这么多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到自己身上,就有些迈不开步子。

    爹娘还好,就是顾驰。

    池纯音觉得自己挨着顾驰的半边身子隐隐发麻。

    整个厅内,大人们交谈得热烈,只有池纯音和顾驰的那一块冷冷清清。

    她甚是紧张,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你怎么来了?”

    不是要娶长宁郡主的吗?

    顾驰神色慵懒,指尖轻敲椅面,说不出的随意淡然。

    正以为他不会回答,转瞬又开口道:“我娶妻,不能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打算娶我的,昨日为何不说?”

    “看不出来?”

    顾驰点了点她娘,另一边的英国公夫人对婚事颇为上心:“今日登门实在是有些唐突,只是怕再耽搁下去又出变故。我属意纯音,本想着她年岁尚小,有些事不必着急。这不,等就等出问题来,差点叫人抢了先。不过阴差阳错,未叫我家混小子堪堪错过,今日便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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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门了。”

    他说道:“是我娘打算娶你。”

    池纯音还是不信。

    以国公府的门第,汴京有多少好的女孩子可以挑选,夫人怎么偏偏看上了什么都没有的自己。

    以顾驰的性子,什么时候甘愿娶别人了?

    她转头望向身边的顾驰,靠在黄木椅子上,与这厅内氛围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透着股懒散劲,像是今日任何事儿任何话都与他无关。

    虽是不用为人妾室了,可怎么还是有些不安呢?

    池纯音时不时用余光斜眼瞟身边的人。

    这样幼稚的行径自然早被顾驰察觉。

    他开始还目不斜视,可次数多了,也忍不住睨她一眼,望着她乌黑的发髻,心里泛起点点涟漪,不自觉勾起唇角。

    再一次斜眼望去,池纯音却与顾驰实现相对。

    她只好咬唇问顾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晓此事的?”

    “不久前。”

    “你应当昨日告诉我的,今日我听到国公上门提亲被吓一跳。”池纯音将回忆串联起来,继续问道:“难怪皇后娘娘昨日宽慰我,所以娘娘也知晓了吗?你昨日问我的那句话,是不是怕皇后提前告诉我,可是瞒我有什么用,我迟早要知晓的啊。”

    顾驰好像很不情愿与她说这些,神色疏淡,星目深邃。

    “你烦不烦,我都才知道不久,皇后怎么可能知晓?”

    池纯音被训了,老老实实板正身子,装作专注听爹娘与国公夫妇议事,心头却不断闪过顾驰不耐烦的模样。

    她已经及笄,成婚并非可望不可及之事,也曾时而幻想。

    徐蕴是最符合想象中的,可是徒有其表,如今也不作数了。

    至于顾驰。

    她从未想过要和一个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人过一辈子。

    顾驰为人虽极致肆意随性所至,可绝不是三心二意的人,认定了的事儿谁来了都不能动摇。爹娘年轻时尚有情谊,可如今也被生活消磨的不剩什么,自己与顾驰连有都不曾有,这样的日子真的会好过吗?

    长辈根本没有察觉出她的少女情愫,说的话题愈来愈偏,叫人不忍听下去。

    “一晃眼,孩子们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老了。”

    “可不是,纯音当时生下来,才皱巴巴的一团,如今也要出嫁,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孩子都长大了,转眼也要为人父母了,终于要体味我们的难处了!”

    池纯音双手攥紧成拳,掌心已经蒙上层汗,这还未成婚呢,就已经跨到生子这一步,有些,太快了。

    可顾驰心中已经有人了,成婚后只怕连自己屋门都不会进。

    不进自己屋也好。

    成婚后,他们二人若是睡在一块,会很不习惯的。

    而且,这些时日母亲也与她私下讲授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她枕头下的那些本子,光是看看都觉得触目惊心,若真实践起来......

    池纯音心口发闷,不敢继续想下去,及时打消心中不该有的念头。

    顾驰忽然出声。

    “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