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在傅彩霞胸腔中徘徊,扰得她心绪不宁。晚间小核儿服侍她卸钗入帐后,她独自一人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干脆重新裹了外衫,简单挽了一下头发便推门出去了。
她一个人走在庭中回廊踱步,犹豫着明日便向爹爹说清心中的看法。
此时,却突然瞧见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正在往外走。不必细看,那便是她的爹爹傅诩瑾了。这么晚了,爹爹竟然还不睡。
抬步准备迎上去,可爹爹越走越快,径直出了正门,上了马车。看天色已经戌过六刻,这么晚着急出去做什么?
傅彩霞站在门口望着马车逐渐远去,心中的不安逐渐蔓延。爹爹是去找相国了!她手指微微握紧,转身去敲了陆砚尘的房门。
陆砚尘刚打开房门,看到傅彩霞不安又狠厉的眼神,已经猜测出一二,心中暗自崩了的一根弦还是断了。
“进来说。”
傅彩霞走进陆砚尘卧房,二人围桌坐下。
“哥哥,叫霞儿吧。”
本是名门大小姐,偏偏想做傅彩霞。霞儿,霞儿,霞儿喊出口,她这辈子便做不得千金大小姐了。陆砚尘并未应声。
“哥哥,可愿助我?”傅彩霞眼神恳切地瞧着他。
陆砚尘抿了抿嘴,盯着她期许的眼神看了一会儿,方才道:“霞儿。”
傅彩霞松快的轻轻扬起了嘴角,她就知道,这条路,只有他愿意陪着她走。
……
【相国公府】
家仆将傅诩瑾迎了进去,一路走到了待客厅。这六月的风,真是燥啊……
“傅尚书,坐吧。”
婢女给傅诩瑾斟了茶,相国曾伯年道。
傅诩瑾坐在了相国对面,砸吧了一下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为太师而来,还是为户部而来?”相国率先开口。
“二者皆有。”
傅诩瑾看着桌子上的茶,本想端起来饮一口,又觉得嗓子发紧,喝不下去,便放弃了。
“嗯……”相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等着傅诩瑾再开口。
傅诩瑾看了看茶柩中的杯子,除了面前的这两只,还少了一只,问道:“方才有人来过?”
“嗯。太傅方才来过。他来辞行,明日便要辞官归乡了。”相国道。
傅诩瑾好容易决定饮一口茶,茶刚到嗓子眼儿,又卡住了,硬生生咽了下去。
“上坛酒吧。”傅诩瑾道。
“上坛酒来!”相国冲着外头道。
婢女走进来上了酒,添置了酒杯。相国命人全都下去。屋内只剩下了二人。
天色已晚,两文人相对无言,对着月色空饮。烈酒当喉,两个男人终是敌不过家国之情……
“相国,先帝在时,国库最鼎盛时期,收入高达3216.75万贯黄金,500亿两白银。全国粮仓高达1560万石。更是一手打造二百万兵马,何其强悍!”
傅诩瑾灌了自己一大口酒,眼眶微红。
“八年前一场雨,皇帝大赦天下,所有房屋修葺,布匹锦缎,开仓放粮,护城河修葺,城墙修葺皆出自国库。通货膨胀,又逢天灾,物价涨得何其高,我们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天灾中缓过来。”
相国眼眶也湿润了,一时不知该接些什么。
他咽下一口酒接着说道:“能缓过来凭借的是什么?是充盈的国库,是真金白银啊,相国。我执掌户部这么多年,银子竟这般花出,我恨呐!相国,为臣者之心,痛啊!为官者之心,怨啊!为民者之心,怜啊!”
说到澎湃处,傅诩瑾的鼻涕眼泪一起流,也顾不得什么体面风流。
相国沉默不答,红着眼眶听着。喉头酸涩,烧酒死活咽不下去,滚烫地卡在喉间。为君者不圣,他位居高位,却无法为民请命,他何尝不痛,不怨,不怜啊……
酒尽三旬,两个大男人已经酸泪纵横了。诉过衷肠,出了府宅,酸涩仍旧得往肚子里咽。
天过五更,傅诩瑾才回到家中。刚走到府中回廊,远远便看到两个人,手里提着灯笼。
终于等到傅诩瑾回来,为喝了酒再加上心绪悲切。傅诩瑾的身体已经有了一些晃晃悠悠。傅彩霞二人忙迎了上去。
“爹”
“老爷”
傅诩瑾揉了揉不大束缚的眼睛,怕孩子们看出来,柔声问道:“几更天了?怎么还在院子中呢?”
“爹,女儿有事想同您讲,您随我到书房去吧。”傅彩霞道。
“诶哟,我的宝贝女儿,宝贝儿子、也有遇到摆不平的事儿的时候呢,有何事要找爹爹求助啊。”
傅诩瑾收起了在外沉重的担子,尽量地做这个慈爱的父亲。
傅彩霞莞尔一笑:“爹,书房内细讲。”
两人左右搀着傅诩瑾进了主书房。
“何事神神秘秘的?”傅诩瑾坐着,二人站着。
犹豫片刻后,傅彩霞跪下,陆砚尘也跟着跪下。
傅诩瑾不明所以,不知发生了何事?或是犯下了多大的错事,要这般请罪?起身走到跟前,刚想扶起他们。
“爹,让我们走吧。”傅彩霞道。
傅诩瑾不懂话中的意思,问道:“要去何处?平常便不爱走动,出去转转也好。”
傅彩霞抬头望向傅诩瑾,道
“并非玩乐,我欲踏遍三山六洲,品民间百事,为江山择一明君,此生为一人谋。”
傅诩瑾闻言心头一震,酒醒了大半,立马肃色怒道:
“说什么胡话!”
“老爷,如今症状未显,但盛乐的根基已损,您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陆砚尘见见状,接话道。
“你!你怎么也……”
“老爷,如今朝堂之上,您也是一位‘太师’。若要说霞儿有何错处,错便错在了身上流淌的是傅家满门忠骨的血。”
陆砚尘胸中忍者一股虚气,从未如此对傅诩瑾出言咄咄。但也不想傅彩霞一个人承受。
傅彩霞转头看向陆砚尘,眼中蓄起了泪花。
此时此刻,傅诩瑾的酒已经彻底醒了。他痛苦的自嘲,胸中的翻腾再次涌上来:
“吾儿尚且年少……,怎么……怎么……”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做这在朝臣子他得为民计量,作为人父她只想让他的孩子喜乐无忧。
“爹爹,哥哥死那年也才十六岁。”
是啊,傅家儿郎不怕死,个个年少壮志,偏要做这人中枭雄。
他甩了甩袖袍,恨铁不成钢地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两人低下头,都不敢再说话,自古忠孝难两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半晌,傅诩瑾终于平复下心情,低低的在嗓子眼儿低声说出”走吧……,孩子选好了自己的路,父亲怎么敢困住他啊。”
二人闻言也都噙满了泪水,笑着对视,心中憋着的一股劲儿终于放下。
两人对着傅诩瑾磕头。齐道:
“孩儿不孝,写爹爹(老爷)成全。”
傅诩瑾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步到书架上取出一块厚厚的牛皮,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幅地图。他将图交到了傅彩霞手中。
“你未出生时,京中彩霞漫天,绵延数十里。门口来了一位清秀老道,算准了你的生辰八字,壬寅、壬戌、丙辰、庚午。”
他回忆着往事,悠悠说出口,又道:
“顶好的命格,天定救世神。起初爹是不信的,可如今你一个女儿家,仍旧一点点地走上了这条路。”
他将手中的牛皮递给傅彩霞。
“这是那老道所赠之物,你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曾说,当你下定决心,无处可去之时,便可按照图上路线去寻他。”
傅彩霞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牛皮。死活将清秀与老道扯不上干系。甚至不信这些什么所谓命定的诡异神事。但爹爹方才答应,心中疑虑此时也并不想多问。
抬头谢道:“多谢爹爹。”
傅诩瑾让他们二人起身,又走至陆砚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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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慈爱道:“孩子,你自进了我们傅家的门,便就是我们傅家的孩子。你不欠傅家什么,此路凶险,你不必陪着霞儿。”
陆砚尘心中感激,但仍旧慌忙答道:“老爷,孩儿心甘情愿。”
如今两个孩子都要离家,傅诩瑾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摆了摆手道:“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两人又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心中的愧疚和大义交织,说不上是喜是悲。只是感觉心中轻快了不少。
谈完此事,已近寅时,三人出去,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傅彩霞睡不着,陆砚尘陪她坐在枇杷树下,看色天色的暗一点点褪去。
她开口:“哥哥你看,这院墙是不是变矮了?”
陆砚尘对着她温柔地笑笑:“是,变矮了。”
两人视线对上,都笑了。
……
一天一夜没睡,傅彩霞辗转反侧,她等不及了,一刻也不想等了,想立马去找爹爹辞行,但爹爹也一天一夜没睡,她不敢过去打扰。殊不知傅诩瑾也是心事重重,辗转反侧。
午时,几人各怀心事地用了饭,眼见用完了饭直到傅诩瑾离开也再没有提及此事,二人心中皆是复杂。
终于在回廊中再见到傅诩瑾,傅彩霞便迫不及待又心虚地叫住了他:“爹……”
傅诩瑾苦笑,心中酸涩:“马车已经套好了,路途遥远,在准备路上的东西。”
“是,女儿急躁了。”
随后,她拉着傅诩瑾到了一处家仆婢女众多的地方,掏出了袖中那个玲珑白玉瓷瓶。这个瓷瓶曾是先皇因哥哥傅敬亭壮志殉国而赏赐的物件。御赐之物,都宝贝地放在珍宝架上,今日傅彩霞将它取了下来。
“啪!”的一声摔碎将那物件摔碎在众人面前,生生的绝了自己的后路,也给傅家铺出了一条活路。
“御赐的东西,也不过是件东西罢了。”她大声说道,面不改色。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傅诩瑾此刻脑子也空白了一瞬,他对她这个女儿到底了解多少?怎么才十五岁便心思这么缜密,且狠辣。
“爹,送我去祠堂。家法处置,不可手软,叫大家都看到,今日我便走了。”她小声对傅诩瑾示意道。
傅诩瑾的思绪被拉回,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她没有同自己商量瓷瓶的事情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现在只能顺着她的想法去做。去保全傅家,保全傅家上下十几口的性命。
他带着怒色将傅彩霞带到了祠堂,用刑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她。每抽一下,皮开肉绽。傅诩瑾心中疼痛,疼得指尖发抖。
傅彩霞的母亲、陆砚尘、小核儿闻讯赶来。都被眼前的场景惊掉了下巴。傅母更是险些晕厥。
傅彩霞跪在祠堂前,身上鲜血淋漓,而傅诩瑾手中,仍挥舞着鞭子。
在场众人,只有陆砚尘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他叫小核儿拦住傅母,不许她去拦傅诩瑾手中的鞭子。
他自己冲上去护在了傅彩霞身前。
傅彩霞十五岁的身躯被打得颤抖,嘴唇发白,忽然感觉到脑袋旁边的温热。
“哥……”她虚弱地叫出声。
“做乱臣贼子的不是你一人,哥护着你。”陆砚尘喉间酸涩,不敢去看她身上的鲜血淋漓。
傅诩瑾没有收手,连带着她二人一起打。这顿鞭子,打得越狠,傅家越安全,他们二人走得越远,越心安。
傅母顾汀兰不理解为何会这样,方才听了女儿摔了御赐之物,还说了大逆不道的言论,更是不可置信。
小核儿心中痛苦,没力气去拦夫人,自己也要冲上来给小姐挡鞭子。
“拦住她们。”傅诩瑾咬着牙,噙着泪对家仆吩咐。
家仆将傅母拦在了外面,她直接气晕了过去。
不知打了多少鞭子。两人愣是没喊过一句疼,尽管眼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二人也不敢发出一声哭腔,生生的憋住这口气。心中自由欢喜,只要今日留口气,能走出这个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