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怎么忽然有烟花汇演,你看到通知了吗?”

    “太浪漫了,这一趟来的真值!”

    “是港府放的吗?”

    “那还能有谁?这可是维港!”

    游艇靠岸,晏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船的,挤在人流里往地铁站走,寒风也侵不进密集的人群,十二月底的海边,脸上居然能热出一层薄汗来。

    晏宁喜欢这样的感觉,脚踏实地。

    刚才在游艇上的魔术和烟花,都虚幻的像一场根本抓不住的梦。

    这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直到Julia递给她一张纸巾,晏宁才发觉自己在哭。

    没有声音,甚至眼泪都没有在眼眶里打转,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了。

    脸上原来不是汗,是泪。

    晏宁哑声道谢。

    一脚迈进地铁站,Julia拉住晏宁:“去喝酒吧。”

    在整座港岛都挤满游客的圣诞夜,找这么一个清静的地方实在太难了。

    G大,图书馆天台,Julia拿细铁丝撬了门锁进去的。

    晏宁惊叹不已:“你还有这手艺呢?”

    “那当然,我告诉你,一般人可没这待遇。”Julia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把细铁丝扔了,想了想又放进包里,嘟囔道,“先收着吧,万一还用得着呢。”

    她们俩席地而坐,向外看是坚尼地城,更远处,海面上商船游船不息,星光点点,像坠落凡间的银河。

    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啤酒罐瓶身上一层水雾,拇指扣上拉环,“滋啦”一声,麦香和酒花香丝丝缕缕地往外冒。晏宁凑近闻了闻,这是Julia挑的酒,蓝白色包装上印着繁复的花纹,她以前没喝过。

    晏宁尝了一口,感受小气泡在舌尖跳跃。

    已经是深夜了,学校里没有几个人,灯火稀疏,安静的能听见风从天台卷过,奔向远方的声音。

    Julia和她碰杯:“说实话,你也喜欢沈濯吧?”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晏宁“嗯”了一声。

    谁会不喜欢沈濯呢。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小的事情来。

    晏宁有一段时间走霉运,先是电脑坏了导致无法按时提交作业,又是在便利店兼职时目遇两个顾客大打出手被飞来的一只碗砸中脑袋险些破相,和周聿安打麻将手气也差,一整晚都在输。

    桌上都是老手,一局麻将打到最后,谁都知道她缺哪张牌。

    沈濯摸到张八万,想也没想就扔出去。晏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生怕他反悔,飞速捡回来,像捡到宝一样,心头阴霾一扫而空,欢欢喜喜道:“胡了!”

    周聿安翻着白眼控诉:“濯仔今晚故意想输钱!”

    沈濯说:“我乐意。”

    乐意一辈子输给她。

    “不然我也不会老撮合你们俩。”Julia没问晏宁为什么拒绝,只是说,“沈濯为了让我今晚把你带过去,送了我一Birkin,出手够大方吧?白色鳄鱼皮,美死了,加上配货得大几十万。唉,还没捂热乎呢,明儿我就还给他。不管怎么样,我得站你这溜儿啊!”

    晏宁低低地笑了。

    她喜欢Julia的性格,通透,聪明,仗义,看似做事大大咧咧,实际上很有分寸感。跟她在一块儿不用说太多话,她什么都明白。

    Julia又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诗人是谁吗?”

    “不知道,”晏宁诧异地一挑眉,“你还有喜欢的诗人呢?”

    “嘿,看不起谁呢,咱以前也是个文艺青年好不好?”

    “谁?”晏宁猜,“博尔赫斯?洛特雷阿蒙?还是阿赫玛托娃?”

    “李白。”

    哦,那不奇怪,谪仙人嘛。

    没想到她还挺浪漫。

    Julia说:“你猜我最喜欢他什么?”

    虽然话题莫名其妙地拐了一百八十度奔着很文艺很有哲理的方向去了,但是晏宁很配合:“诗?”

    “不,”Julia一脸认真,“我喜欢他的死法。”

    晏宁呛了一口酒。

    “就是那个传说,说他在江上饮酒,醉酒后跳入水中捉月,溺毙而亡。”话题忽然又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儿,转回去了,“你看,李白都能为了捞月亮淹死,你怎么就不能谈一场义无反顾的恋爱啦?!管他有没有结果,先谈了再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你看,谁都知道这种感情虚无缥缈如水中月。

    晏宁有时候真的挺羡慕Julia的,永远不计后果,永远活在当下。

    她笑的歪倒在她身上:“你快饶了我吧,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唉——算了算了,”Julia长长地叹气,完了举杯,说,“敬月亮。”

    今晚月色明朗。晏宁跟着她举杯:“敬月亮!”

    千年前的月光仍旧照在今人身上。

    千年前李白看到的,也是这轮月亮吗?

    /

    晏宁不再反复发烧以后,沈濯就没继续住在医院陪她了,每天中午和晚上固定地来蹭两顿饭。

    这天中午,他一反常态地迟到了。

    晏宁喝了小半碗粥,便不愿意继续吃没滋没味的营养餐,正巧方闻洲过来,和她商量出院的事,她光明正大地浪费食物,把营养餐往前一推,倚在靠枕上问:“我能出院了?”

    “指标还有点异常,”方闻洲翻着病历本,“倒是不打紧,可以出院了,想再观察几天也行,你的腰伤不是还没好,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康复科看看,新来的主任是从隔壁挖过来的专家,很厉害。”

    晏宁两眼放光:“还是出院吧,我在医院里待的都快要长蘑菇了。”

    “可以。”

    方闻洲笑笑,合起病历本,正欲闲聊几句,门忽然开了。两人循声望去,果然是沈濯。

    只见他脸上愉悦的神色在瞥见方闻洲的那刻烟消云散了。

    沈濯把带来的果篮和保温盒“啪”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才用一种十分不客气的语气说着寒暄的话:“方医生也在啊。”

    方闻洲向他微微一点头,又问晏宁:“现在还是时不时就腰疼吗?”

    晏宁说:“其实好多了。”

    她的腰伤是拍上一部武打片时吊威亚留下的,没想到方闻洲知道的还挺清楚。

    沈濯摸出把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他靠窗站着,动作随性,一双长腿自然地伸着,技术出奇地不错,苹果皮被削成长长一条,没断。

    晏宁瞅一眼长长的苹果皮,诧异于他这娴熟的技术,视线上移,发现他目光森寒,像刀锋边缘泛起的冷光。

    方闻洲继续说:“最近降温了,身上有旧伤,更要注意保暖,病房里不冷吧?”

    晏宁乖巧地答:“不冷。”

    沈濯嗤笑一声:“废话。”

    “医生嘛,废话总是比较多。”方闻洲看向晏宁,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期期艾艾道,“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们俩……”

    他顿了下:“有些冒犯,抱歉。”

    沈濯头也不抬地冷冷道:“知道冒犯你还问?”

    “…………”

    晏宁不知道沈濯为什么总呛他,总之气氛很尴尬,她只好打圆场:“不会。他是我上司。你别在意,他最近心情不好。”

    沈濯很不高兴,但前男友听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闷头奋力削苹果。

    “那我就放心了。”方闻洲长舒一口气。

    沈濯心底不爽,手下一用力,苹果皮断了。

    什么叫他就放心了?

    他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气氛实在不适合继续聊下去,方闻洲说:“我先走了,有哪里不舒服,随时让护士来找我。”

    话音刚落,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晏宁:“好。”

    沈濯:“慢走不送。”

    晏宁剜他一眼,他浑然不觉,把苹果切块装盘递给她,说:“多吃点苹果。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方闻洲走到门前,一手扶着门把手,闻言回头笑道:“苹果吃多了会加重胃肠道负担,引起不良反应,还是适量吃吧。”

    “适量,适量。”晏宁笑着说,又飞给沈濯一记眼刀。

    等方闻洲走了,她拿抱枕砸他:“你别总这样,对人家态度也太差了。医生啊,救死扶伤,多值得尊敬的职业。”

    沈濯接着抱枕,放回床上,不耐烦地说:“他喜欢你。”

    一个楚浔还不够,又来个方闻洲,他烦都要烦死了。

    太直白了,晏宁不知道怎么接话。

    名利场里混了这么久,晏宁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对好感的感知度比普通人更敏锐,但方闻洲是萧知许表弟,只要不戳破这层窗户纸,她愿意和他一直保持友好的朋友关系。

    沈濯把这阵沉默当成默认,立刻问:“难不成你也喜欢他?晏宁,你近视多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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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晏宁嘟囔道,“我现在是上升期,萧知许说了,不让我谈恋爱!”

    沈濯冷哼两声,过了一会儿又问她:“你的合同里有这条吗?改天我加上去。”

    这是有些公司签爱豆时会在合同里附加的条款,听起来就是霸王条款。

    晏宁不乐意,说:“我又不是流量明星。”

    “那也不能谈恋爱。”

    又绕回来了。晏宁满口答应,接着就转移话题,自己也没察觉到她下意识在哄他:“你今天去公司开会啦?”

    沈濯“嗯”一声,都不用怎么哄就好了,愿意多说几句:“谈对《流芳百世》的投资,就是陈述的新电影,剧本我看了,还不错。”

    “很不错对不对?我也看了。”晏宁眼睛亮晶晶的,说,“萧知许也觉得很不错,想让我接下来,演越关山,下个月试镜。我都好久没拍武打戏了,还有点紧张呢。”

    她想接?

    沈濯一蹙眉,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

    沈濯的嘴唇翕动两下。

    流芳百世的剧本他看了,决定投资是专业团队评估后的结果。

    其实越关山这个角色很出彩,她自由、倔强、骄傲,被现实和虚幻撕扯,在理性和欲望之间游荡。爱与欲,情与理,陈述很擅长处理这种辩证关系。

    这是部好电影。

    一部有很大希望得奖的作品。

    可晏宁的身体不允许她再拍打戏了。

    这次住院,趁着空闲,沈濯带她把能做的体检项目都做了一遍,这才知道她“刀马旦”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有将近一整年的时间,晏宁待在剧组里边练功边拍戏,威压一吊就是大半天,浑身青青紫紫是常事。那部电影最终票房成绩一般,却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让晏宁一举超越所有同龄在役女演员,自此地位超然。

    电影圈很久没出这样的紫薇星了,天生一张电影脸,不用刻意找角度打光,怎么拍都好看,更关键的是,她沉得下心吃得了苦。

    流量为王的时代,能沉住气好好拍戏的人不多了。

    但晏宁也留下了一身的伤。

    腰部和腿部和拉伤时至今日依旧困扰着她,身体差的动不动就要生病。沈濯不敢想,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再耗费心力去拍一部武打戏会怎样。

    很别扭,沈濯不想承认他真的在关心她,含糊其辞:“总之别拍。”

    晏宁沉着脸面无表情。

    她是个很典型的水瓶座,平时怎么样都行,骨子里其实有点“放荡不羁爱自由”那味儿,特不喜欢有人限制她的自由干涉她的选择,反骨一下子就长出来了,很认真地问:“如果我非要拍呢?”

    “那么多好剧本,不要急,再挑一挑吧。”

    “不要,就拍这个!”晏宁赌气似地说,“咱们俩早就……早就分手了,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多日相处的好气氛彻底消散。

    晏宁最近觉得分手这件事就是个大写加粗的雷区,只要不提,就能和沈濯和谐相处,她像沙漠里的旅人渴饮一般贪图片刻温存,今天终于把这颗雷踩了。

    沈濯眸光沉下去,语气平淡,冷静地陈述事实:“我是你老板,我不同意,没人敢让你接这部戏,陈述也不行。”

    晏宁气的鼻子里噗嗤噗嗤地往外冒气:“那就解约!”

    她还是和四年前一样,解决不了问题就想跑。

    沈濯呼吸一滞,咬着牙说:“你当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我会让萧知许和你谈的。”

    “你想得美。”沈濯转身就走。

    他从不和人发火,连工作时骂下属都是冷冰冰的,语气克制又平静,在沈二少的世界里,体面大过天。

    接着是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

    晏宁边抠手指边胡思乱想。

    圈内不乏有和经纪公司解约的艺人,和平分手的是少数,大多数人都要脱一层皮。

    合同上那笔之前从来没人当真的解约费是多少来着?

    忘了。

    总不至于让她倾家荡产吧。

    晏宁心态还不错,伸手去拿沈濯带来的保温盒,想看看他带了什么来。

    盖子一揭开,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鲜虾砂锅粥。

    晏宁愣了。

    思绪飘回那天晚上,她提过一句,想喝砂锅粥。

    他是专门来……给她送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