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赵昌平脸色忽地苍白几分,紧紧捂着腹部,眉头紧锁,极力压制着什么。
随着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顷刻间,她只觉得肚子如翻江倒海般翻涌着,一股羊膻味儿始终弥漫在鼻尖,刺激着嗅觉,女人攥紧了衣角,生怕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直到那使臣黏腻的目光宛若一条毒蛇游走在在自己身上,她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蛮子茹毛饮血的场景,整个肚子瞬间翻腾起来。
完了!当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一道冷嗤声,不大不小,不轻不重地出现在大殿之上。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发出声音的人。只有赵昌平看向身旁那个少年,死死捂着嘴角,眼里满是错愕。
陆臣早就察觉到公主得症状,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妊娠反应。
如果使臣发现了她怀孕,那丢脸的是整个天临,他故意出声,掩藏着公主的呕吐声,他站起来,正欲道出止戈的法子,却不想有人横插一脚,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
使臣图尔济又开始作妖了:“我倒是觉得公主殿下好像有法子了?”他直接将矛头对着长公主,嘴角露出坏坏的笑。
皇帝嗫喏着嘴角,最后不得不扯了扯嘴角,试图牵出一抹笑:“喔?朕怎么听着那音儿更像是昌平身旁的陆家小子传来的”
音调婉转,但难掩帝王滔天怒火。
可使臣就像是耳背,感受不到皇帝的怒气,还是纠缠着长公主不放,更是径直走到长公主面前,“长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捂着肚子,不会是..”
人都踢到家门口,昌平自然没有当锁头乌龟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怼道:“本殿下近日脾胃不调,只是吃坏了肚子,不知图大人有何赐教?”
图尔济似笑非笑,看着她,像是毒蛇缠上待宰的羔羊,那双眼神上下游走,“是吗?”,盯了她半响,才幽幽道:“我翘着也是”
长公主不欲纠缠,拂袖侧对他,“哼”了一声。
图尔济不甘心,他转头对着皇帝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你们的长公主刚刚对我说,她知道避开两国开展的法子”
赵昌平瞬间看向那蛮子,眯着眼睛,露出危险的神色。
就在这时,皇帝发话了。
上位者的目光转向她,漫不经心道:“怎么?可有法子了?”
赵昌平头皮一紧,刚才那股恶心感散去,堪堪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未散去,就听见皇帝这话,语气十分凉薄,可见他是气极了。
什么天心取米?
在皇帝心口上取东西,简直是狂悖之极!!!
要不乖乖认个不是?
她连忙匐在地上,眼尾泛红,可怜巴巴道:“禀父皇,儿臣思量许久,始终不得其法,还望父皇赎罪”
“喔?”皇帝声音玩转,但下一瞬他的话却将长公主打入深渊:“来啊,长公主言行无状,拖下去杖刑三十”
“父..”“父皇!”“父皇赎罪!”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赎罪”
她脸上那丝侥幸瞬间消失殆尽,被恐惧代替。
若是被人杖刑三十,那她这个宠儿的颜面彻底被撕碎,肚子尚有孽种,若是被人知道此事,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行!
孩子没了就没了,可是自己身子要是坏了,名声没了,就彻底沦为弃子。
届时阿猫阿狗都能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想起那群人的嘴脸,她怕极了,余光中瞥见某人挺直的脊梁,眼神一转,眨眼功夫,整个人被人架着往外拖走,她扯着高呼:“父皇饶命啊,驸马..”“驸马,会解此题”
驸马?
也对!
公主不会,驸马上位!不服就是干。
不过..
大家的眼神怎么好像都在我们这边,就连..
就连图尔济那个粗鲁的男人怎么也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恩?
这时,他感受到一股拉扯力,接着一股胭脂水粉味直扑面门。
陆臣:“...”
不是这也行?
所以,他就是那个倒霉驸马?
这个世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出门遛个弯,回来就成“皇家御用女婿了”?
徒然被cue的陆臣:“...”他就知道这个驸马不好当。
皇帝轻轻叩击着龙椅椅背,觑了一眼烛香,目光最终落在这个便宜驸马身上,冷冷道:“喔?”“驸马,你怎么看?”
赵昌平的目光定在少年身上,所有人目光在一瞬间都靠拢了过来。
这一天日光如薄纱一样笼罩在大地上,碎金般的日光透过窗户斜斜照在大殿上,少年身形颀长,被人欺压如此,却只是淡然一笑:“草民愿意一试”“但需要笔墨,还请陛下批准”
“允!”皇帝惜字如金,准了他的所言。
随着战书铺开,少年临立在一旁,笔墨早已备好,只待人取用。
而使臣团见弱鸡真的下笔了,你看我,我看你,心思各异。
细细簌簌声骤停,少年还未来得及收笔。
战书就被人呈送至御前。
这一刻,大殿上落针可闻。
皇帝第一眼就被力透纸背的字迹吸引了目光,字体刚劲不失细腻,字里行间流畅,由此看来:写字者挥毫泼墨间很是洒脱自在,并无丝毫畏惧。
细细查看其内容,浑身为之一震,瞳孔瞪圆,只一瞬间而已,高高在上的帝王恨不能将手里的帛书扔到那些蛮夷脸上,一解满腔怒气,如炬般的眸子扫过在场满朝文武,骤然发觉手中无强将,一切只不过是臆想罢了,只好死死地攥着帛书,抬手就将其了内监,给了内监一个眼神。
收到信息的内监余光瞄了一眼内容,当下扬眉吐气,趾高气扬地举着帛书,无声的打脸最为致命,他在使臣团面前驻留一盏茶功夫才离开。
百官齐齐看向那帛书,只见原本:“天心取米”几个狂傲的字变成了“未必敢来”。
“喔?原来是这样!妙计妙计”一向混沌的脑子顿时豁然开朗,“我等怎么就没想到呢”“哎哟!好”“真好”
“蛮夷就是蛮夷,区区小事难等大雅之堂,何至于上到台面上尔?”
这些小儿戏的事情不配弄到台面上。
那些嘲讽之言冲进塔拉耳朵里,他紧了紧手里的佩刀,双眼充血,一旁的图尔济觑见他又要发狂,第一时间伸手死死握着刀鞘,他凑到塔拉跟前低语道:“塔拉!你够了”“真以为那些□□人是傻子不成?你忘了父王的嘱托不成?”
“你杀了那么多的□□将军,可曾想过活着回去?”
虽说□□没有杀使臣的爱好,但免不了你自己要是作死,犯在人家手上,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塔拉不屑于顾,睥睨了一眼这位比自己大十岁的王兄,愈大愈窝囊。
对于塔拉的蔑视,图尔济习以为常,心想着:要不是大□□的兵力大不如从前,自己这位狂妄的弟弟终将付出惨重代价。
皇帝发话了:“塔拉将军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刚刚说了,□□这等弱鸡都能应对,那你等可要外退一百里了,顺便派一个王子过来入赘?”
“你说什么!”入赘?
男人嫁给女人?俺们漠北那威武男儿嫁给你这弱不惊风的天临朝?
何尚书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第一时间站出来,言辞凿凿道:“怎么?贵将军不想承认刚才的赌约了?”“素来听说贵朝无耻,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也是,一个在别人地盘上肆意杀害朝廷官员的番邦贼子,有什么信誉可言?”
董御史的颓丧离去让陈御史中史心情不错,但他不好溢于言表,只好化喜悦为力量,指着塔拉等人破口大骂:“蛮夷就是蛮夷,何谈忠信”
“臣可听说了:他们兄弟之间互相残杀,现任的这位王乃是杀了上任王亲弟弟,这位王如今有70多岁,膝下足足有三十人,而这位塔拉将军正是三十王子”
“而塔拉王子的姑姑正是现任王的妃子呢”“要是塔拉王子有幸拿下王位,那就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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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将其姑姑纳入后宫呢,啧啧!父死儿继,儿死孙承,你们这些蛮夷真是饿了..”
“哈哈..”“咳咳”场面一时放开,百官忍得很辛苦,掐腿的,死死捂嘴的,还有憋出眼泪的。
塔拉气得不轻,一旁的图尔济眼底隐约有怒气,只是耐性好,没有表现出来,并抿唇自嘲道:“是啊,我朝哪有□□物产丰富,美人环绕”
“既然如此,我们各退一步:我朝退出一百里外,到折兰一以北的霍默尔,贵朝派一位公主和亲,休战十年,延续两朝邦交”
“而公主不必嫁给可汗,许配给我吐汗王朝的折兰王子如何?”
“十四叔,你疯了!”天临那些女子如何能配上折兰王子殿下那般威武的男人?
塔拉显然很不服气。
百官默了。
皇帝也默了。
折兰一带,那就是图汗王朝最初的盘踞点,那就意味着折兰以南的霍州也会回到天临朝。
原来他们在这里等着呢。
折腾来,折腾去,和亲又成了必选。
赵昌平本能地摸着肚子,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看来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而跪在角落的赵欣就没有那么舒服了,本来没她什么事情,一旦和亲,嫡公主是逃不掉的。
大姐今日将了父皇一军,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已经和天下第一商贾之家的大公主暗许终身。
而父皇刚刚已经默许这一说法,剩下可以和亲的人选只有自己。
母后不会为了自己出头,等待自己的命运只有和亲一条路。
什么折兰公子?
难道能比那人更芝兰玉树吗?
她不甘心,眼中蕴着泪意,死死地憋着泪水,生怕它落下,惊扰了大家。
“好”“希望吐汗王子说话算话”
皇帝终究是同意了。
赵欣的心也死了,因为接下那句话,彻底将她打入深渊。
只见皇帝淡淡道:“昌平昨日尚了驸马,孤还有一个嫡公主,长相温婉,堪当和亲重任”
塔拉看向跪在后面的女子身上,眼神玩味。
使臣们也在打量着赵欣,其眼神十分肆意。
好像荒漠里的白兔遇到了野狼,凶狠又邪恶。
晚间,皇宫没了白日里的巍峨,那些重重宫宇在黑夜里好像血口大盆的野豹,随时将人吞噬。
陆臣跪在养心殿的正门口,这会儿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很多。
而屋里的长公主也跪了许久,久到双腿发麻,两眼昏花。
迷蒙间好像看到了踉跄而来的母妃。
“昌平!昌平?”
女儿身子一歪,脸色发白,钱贵妃吓得心口噗噗跳,顾不得腿伤,将她抱在怀里,心疼不已。
一旁的钱嬷嬷搭把手,将公主扶起来,抱在椅子上坐着,脚步声慢慢靠近,有人掀帘进来。
是李太医。
李太医是李老太医的孙子,刚才太后宫殿出来。
而随后皇帝也进来了。
皇帝居高临下,望着长女,见其手护着肚子,而太医和贵妃眼神交错,敲着桌子,脸色阴冷,启唇道:“如何?”
李太医:“回禀陛下:长公主已有身孕”
“啪唧”皇帝一怒,茶盏落地而响。
热茶翻滚在地,茶水四溅,溅在钱贵妃的手上,烫得她缩了缩手。
“好”“很好”“钱贵妃,你怎么说?”
好好一个嫡长女,怎么就与人无媒苟合?
钱贵妃脸色一白,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匍匐在地上,嘤嘤泣泣着:“臣妾知罪,望陛下宽恕”
“都怪妾身太过溺爱昌平,这才闹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一切罪责都在妾身,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她拿出手帕,露出好看的手指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皇帝也不傻,知道她在装乖卖巧,并没有顺着台阶下,转头下令:“长公主言行无状,责令其在胧月庵带发修行一年”
修行?
胧月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