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是贴近了问的,似有若无的气息打在他的鼻尖,搔刮着似有若无的痒。
不,说不上是她凑上来问还是他凑上前听的,总之现在,他眼下都是她潋滟的眼眸,如春水般荡漾。
他似乎被蛊惑着问出问题,但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本来也要这样回答,“我不知道。”
段怀夕露出满意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不知道,还是要我来告诉你吧。”
“嗯,你告诉我吧。”周景之摆正了她的位置,她好像有点不清醒,斜斜地东倒西歪着,好不可爱。
段怀夕彻底放空,眼神逐渐茫然,但心里某些画面却更加清晰,整个人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但那也不过八年而已。
“高考之前我哥给我打电话,问我以后想做什么,当时我说,我说什么都不想,就想离开家,现在想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样,我偏偏就背着我妈妈参加了艺考。”段怀夕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但讲述别人的故事不会带上这么多的感情,她就这样娓娓道来。
“我哥和我说,你以后可以做演员,来我的公司,谁也管不了你。我哥当时可能就是在开玩笑,但我真听进去了。高考结束报志愿那几天,我妈妈像疯了一样看着我,不允许我碰电脑,不允许我碰手机,不让我自己填报志愿,我的身份证都被她把持,也不许我出家门,当时不仅是自由我没有,我连未来都没有。”
她越说语气越平淡,到了最后甚至平淡得像是在差生读课文,机械地不带感情,但偏偏就是这样,周景之更能感到这平静湖水背后的千尺巨浪。
“我忘了是多久了,过去太久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好几天没吃饭,就因为这事,我妈妈也不管我,每天给我送饭,每次看我不吃就讽刺我,说我就是没有饿过,真饿了就吃了。我爸爸什么也不管,他可能现在都不知道我和我妈妈发生了什么,有时候我都感觉,我爸根本没在活着,他就是一个需要吃饭的鬼,一个人对自己的女儿冷漠成这样,也是一种人才了。
“最后那天,我终于吃饭了,我妈妈以为我认命了,第一次对我温柔起来,她第一次那么殷勤,第一次问我想吃什么,这还是第一次。”段怀夕一连说了四个“第一次”,明明是以往一直都想到了,但当时得到了却只有无限的悲凉。
这是用透支她的未来为代价,获得的短暂的海市蜃楼,林艺的良心发现应该只存在半天,第二天她又会是被细细丝线吊着四肢的干枯木偶。
“我才没认命,趁着我妈妈做饭的时候,我翻到我的身份证,拿了我能找到的所有的现金,把家里的手机电脑平板全都摔了,泡进浴缸里,只留下我自己,带着离家出走了,当时就是报志愿的最后一天,甚至是最后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也不到,我边走边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帮我报志愿,然后我自己尽快去网吧。”
“反正最后是报上了,各种困难我不想说,也忘得差不多了,总之我上大学了,大学四年我没回过家,过年也只是和家里发个微信,是大学毕业以后才开始和妈妈通电话,才开始回家过年。”
段怀夕想了一想,似乎并没有说,到底为什么要做演员,不自觉地笑起来,感叹自己总是说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我就是想说,我的人生就是一出荒诞喜剧,看起来很好笑一团乱麻,细看全是小虫子咬出来的bug,就连现在看起来风生水起的事业,都是当时不得不做的选择。”
周景之没有回话,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用那种类似于悲悯的眼神,段怀夕看了实在觉得刺眼,扭过头去,“你在可怜我?”
“没有,只是……心疼你。”周景之伸手按了开关,火锅逐渐不再翻涌,他的心却永远没法平静。
段怀夕挑眉,眉宇间的浓愁化开了不少,“你心疼我?你用不着心疼我,选择都是我自己做的,我甚至还要感谢我妈妈呢,严苛家庭长出来的孩子天生就会演戏,别人都说我做演员有天赋,其实不是,在进入表演系之前,我可能已经进组十年了。”
她说得一派轻松自在,但周景之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所以她会选择严冽,其实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来海城之前没有人真的爱她,上了大学之后,忽然有人喜欢她,被喜欢,被在乎,被爱,这些真的就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那时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又怎么能不沉沦其中呢?就算严冽是个烂人,她也难以抽身,更何况严冽也算个好男人,只是容易被利用而已。
段怀夕不知道,在这一瞬之间,周景之已经将她的过往自动补齐,甚至合情合理,这种故事甚至比网络上营销号的段子还要正常一些,以至于周景之狠狠相信了自己的推断。
实际上,严冽在大学期间甚至没有和段怀夕表白过,段怀夕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严冽,不过这些事情都太久远,过去了好些年,没有狗仔回去看,也没有狗仔能找得到。
“你不用强装好过,有时候表现得脆弱一点也不是坏事。”周景之小心翼翼地安慰,甚至不敢多数一句,生怕不合时宜,“你哥哥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其实过去了也好,严冽真的不算良配。”
“呵呵……”段怀夕低头闷声笑,“你以为我因为严冽伤心?”
“不然呢?因为我吗?”周景之说话不过脑子,话说出口,才深觉自己的离谱。
“因为你什么因为你,你和我又不是营业的CP。”这也就是段怀夕有点醉意,否则是一定要好好调侃一番周景之的自作多情的,“是因为我妈,她听说了我和严冽那些莫须有的事情,非说我是小三,来海城找我,现在就在我家,搞得我有家不能回。”
段怀夕嘴上念着悲惨人生,还是不忘喝一口果汁,最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指着周景之俯视道:“我告诉你,不许可怜我,也不许背叛我。”
楠姐说你可能要演下部剧的男二,咱们俩说不定也要营业CP,不对,是在他们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悄悄开始了,她们接下来就是顺水推舟的事情,所以,你不许背叛我,不许在营业期间就和别人搞暧昧。
这些话,段怀夕以为自己的说了,以为周景之听了,但她只在心里说了,周景之无从得知。
接住摇摇晃晃的段怀夕,周景之将她重新按回椅子上,只听到她迷迷糊糊间说了一句话。
不许背叛我。
他低头去看她,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什么是背叛?”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背叛的意思是什么?或许对段怀夕来说,朋友之间的某些行为也意味着背叛?更或许,在段怀夕看来,他们不只是朋友?
“好,不背叛你。”无论你的标准是什么,我都不会背叛。
“好耶,记住你说的了。”
刚才他的问题没听到,他一答应了,她倒是听得清楚,应答得飞快,周景之仰头无奈一笑,这人,还真是……有点聪明,喝醉了也这么聪明,还真是没有白长这么个脑袋。
手臂感受到重量,顺带有着毛茸茸的感觉,段怀夕晕晕乎乎就要睡着,直接靠在他手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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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之一手揽起她脖颈,另一只手从她腿弯处抄起,将段怀夕打横抱起,低头看一眼她,呼吸均匀,丝毫没受影响。
酒量还真不大,还真敢喝,度数这么低的酒都能喝醉。
周景之抱着她走进卧室,再轻轻放她在床上,甚至不敢在她的卧室多看,尽管从前这是段祈言的卧室,他甚至来借过卫生间,但现在这里的主人是段怀夕。
他的目光所及,只是在她的床上,展开平铺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踢他脱掉粉色的毛茸茸拖鞋,一边还在心里感叹,夏天为什么要穿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看她恬静睡颜,只以往没有过的安静,睡着了还要皱眉,一看平时就总是忧愁,周景之伸出食指,想要磨平那一抹愁绪,反被人握住手指,原本安静酣睡的人睁开双眼,竟然是意外地清净明亮。
“你要替我保密。”少女的话语急切又带着声声祈求,仿佛含着水一样的柔。
“保密什么?”周景之只感觉无厘头,他轻轻挣脱自己的食指,微微弯腰略微靠近了她。
“就是我说的话啊,我哥哥只知道我那个时候很叛逆,不知道我妈妈把我关在家里,其他的也全不知道。”
周景之不禁一阵心酸,她继续闭上眼睛,看起来是要睡了,但依旧不安稳,他忍住想要抱住她的冲动,伸出了手,最终也只是替她抹平眉头,最后去关了灯。
关上卧室房间的瞬间,他回头看过来,客厅的灯氤氲在她身上,他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脸,最后他轻轻一声叹息,“我也算你的半个哥哥了吧,勉强替你保密了。”
关上卧室门,周景之回到厨房,收拾餐桌的杯盘狼藉。
不能吃的倒进垃圾桶,还能吃的放在盘子里,收拾了一大堆他自己带来的盘子,放了一些东西进她的冰箱里,打开冰箱的一瞬间,周景之意料之中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兄妹俩,冰箱都是一样的风格,ins简洁风,也就是……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放了点东西进冰箱,总算是不那么简约了,但总是空空荡荡的,周景之挑眉,明天早上她吃什么?家里可是连泡面这种速食都没有,虽说这里现在是临时的住处,但她原本住处的冰箱其实也很简约吧。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他真相了。
在厨房洗好了锅,洗好所有碗筷,周景之环顾四周,从厨房到客厅,他扫了地又拖了地,最后带走了所有的垃圾袋,自己家的锅和盘子明天再来取也好,他提着几个黑色垃圾袋,就要离开的一瞬间,客厅里忽然响起了男人的说话声。
周景之眉头一皱,关门的手停住了。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声音确实不大,其中还掺杂着女人的声音,好像是一段对话,但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男人的声音很急躁,好像还在骂人。
他关上门,重新回到客厅里,果然声音顿时就清晰了,继续寻找声源,是在卧室。
周景之打开卧室门,对话的声音骤然清晰,声音是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来的。
“你干甚去了?”
“俺去石圪节公社找胡德禄给我弄了一个时兴的发型。”
“你弄个球头你弄,我tm蒸想锤死你。”①
段怀夕翻了个身,一把将手机从床头柜上扒拉下来,嘴里模糊不清地警告:“西北锤王你别锤了,你太吵我也想锤死你。”
用的还是正宗的西北方言。
周景之:……(面露难色)
胡德禄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