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外头,秋夜寒风冷彻心骨。
孟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只知道抱着江陆扶她的那条胳膊囫囵喊冷,江陆费了半天工夫才把她弄到摩托车后座上坐好。
他问她家在哪,孟柯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仰,晕晕乎乎地不说话。
两人僵持几分钟,江陆面无表情地给孟柯裹上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孟柯窝在衣服里头昏脑胀的,刚睁开眼就看见一顶头盔罩过来,把她的整个脑袋都掩得严严实实。
她觉得不舒服伸手去拽,江陆冷着脸警告:“不准动。”
孟柯从头盔的防风罩里看过去,黑暗的夜晚密不透光,只有江陆的脸上映着派出所门前的白光,高挺的眉骨下眉头皱起,薄唇紧闭非常的不耐烦。
江陆发动摩托车时,孟柯歪在他后背上睡着了,双手从后向前搭在他腿上,松垮的姿势一动就会掉下去,江陆扯着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孟柯抱了不到两秒就放下。
如此反复几遍,江陆来了脾气,压着她的手:“孟柯,再放手不管你了。”
孟柯抱着他的腰,手臂慢慢用力,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到了一起,坐在前头的江陆,感受到她的心跳透过自己的脊背,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而有力。
摩托车启动前,江陆低头拍下孟柯右腿,她无意识地抬起放在脚踏上。
深夜里风声呼啸,摩托车速不快不慢,有降下来的时候,江陆伸手扶下孟柯。
中途路过减速带,孟柯被踮地醒了下,眼皮沉沉只张开一小条缝隙,她看见道路两边干枯笔直的树木,张牙舞爪的枝桠像暗夜里的魑魅,朝她伸出吃人的黑影。
孟柯眼瞳颤动,转头抵在江陆的身体上,她刚一动,就听见江陆说了句什么,他说的很快,声音被头盔挡在外头,孟柯没有听清楚。
但是朦胧间,孟柯知道那些影子抓不住她了。
狂风不断在耳边吼叫,江陆骑车将那些可怕的影子甩在身后,孟柯放松警惕身体慢慢松懈,抱紧江陆再次睡了过去。
到家时,孟柯已经睡的很沉,江陆叫了她几声都没动静。
他半拖半拽扶着孟柯上楼,喝醉的人没有行动能力,孟柯的重量都压在江陆身上,他咬着牙费力把人带上五楼送进卧室,大冷天的身上竟然热出一身汗,腰后的伤口开始胀痛。
江陆摘掉她的头盔把人扔到床上,动作并不轻,孟柯和衣睡倒在床上,脑袋贴在江陆的大腿边。
她脸颊被憋的潮红,头发凌乱地铺在肩颈上,微微张着嘴,呼吸声沉重而难受,气息喷洒在江陆的腿侧,感受到这温度的江陆后退好几步。
孟柯眉心抽搐,嘴唇嚅动嘟囔了几个字,不轻不重的声音,江陆没听清楚。
他给她胡乱盖上被子后大步走出房间。
......
江陆在客厅沙发上对付了一晚上,坐起时他腰酸背痛浑身僵硬,背上一阵锥心刺痛,提醒他旧伤复发。
卧室内的孟柯已经不见了。
床铺已经收拾好,整齐的被子看不到一丝褶皱,那件羽绒服也安静挂在房间角落,江陆站在房门口,眼里还带着未醒彻底的惺忪,他静静望向光柱里飘游的浮尘,而后重重摁下自己的眉心。
洗漱完毕,江陆准备出门,他从房间找到客厅都没看见钥匙,叉着腰回忆时,门上忽然响起一阵锁芯转动的窸窣声。
门从外头被推开,江陆回头,孟柯眼内错愕,问他:“醒了?”
江陆蹙眉:“你怎么又来了?”
冷冰冰的语气,把两人前一晚的交集全部抹杀,两人气氛降至冰点。
孟柯路过他身边,把药箱和钥匙放到茶几上:“我来给你换药。”
她早上看见了桌上的病历。
“不用。”江陆拒绝,探身去拿钥匙,孟柯眼疾手快地把钥匙抢到自己手里,小牛造型的木雕钥匙扣从指缝里挤出来。
江陆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表情是毫不退让的固执。
江陆压下情绪:“给我。”
“不。”孟柯站在他身边,紧紧捏着那串钥匙,她坚持:“你今天得换药。”
江陆眯起眼睛:“孟小姐,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
孟柯:“换了药就还你。”
江陆低下头,孟柯立刻将手缩到身后,把钥匙藏的严严实实。她就那么站着,也不避讳江陆逐渐不悦的眼神,绷紧脸色与他对峙。
在江陆还要说什么之前,孟柯抢先开口:“我打电话问过修车行,离上班还早,时间够了。”
江陆眼神凉薄:“时间够不够都不用你操心。”
在修车行当着外人的面,江陆假意扮弱逼着她离开,私底下就直接撕破脸不留半分情面,他惯会知道怎么对付她。
再混的样子孟柯也见过,她索性把钥匙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抬头说:“反正东西我带了,班也逃了,你换不换药我回去都是一顿骂,你自己看着办。”
闻言,江陆的手一顿,又在她目光扫过来的瞬间,迅速拿起钥匙转身走人。
门被重重关上,孟柯心头梗上一口气,抵的她胸腔里阵阵的疼。
屋内寂静,她仍旧坐在那没动。
几分钟后,去而复返的江陆打开家门,脸色阴沉地像是历经一场暴风雨,沙发上的孟柯仰面似笑非笑,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早有预料的戏谑。
江陆话中冷气十足:“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他刚下楼,就接到修车行老板的电话,让他今天好好休息不用过去上班,江陆说不用,老板则一改温和态度,严厉要求他必须在家待着。
孟柯抱起双臂,没有直说:“做了个生意。”
她没直说,不动声色却稳操胜券。
云淡风轻的表现让他感觉自己被她任意玩弄,羞辱感油然而生,江陆并不妥协,甩下俩字:“随你。”
他转过身,手刚搭上门把就听见孟柯的声音:“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
江陆回头,孟柯自下而上地看他,眼色里深深的压迫,她问:“江陆,你的身体不好找工作吧?”
静顿的气氛愈加凝滞,江陆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孟柯也没说。
最终,江陆的唇抿成一条线,然后一声不吭走过去,坐到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两人中间隔着道无形的壁垒。
孟柯打开药箱,从里头找到镊子、棉球和碘酊,她说:“外套脱掉。”
江陆没动,孟柯一字一顿:“脱掉。”
江陆脱掉外套,掀开伤处的衣服。
孟柯单腿跪到他身边,用镊子揭开之前的纱布,两人都静下来后,皮肤上的轻微触感被放大,江陆感受到从腰侧泛起来的一顿痒。
沙发右侧正对着玻璃门的柜子,江陆抬头,上头映着两人的样子,他抱着自己的衣服,她蹲在他身侧,举手投足间既认真又谨慎,但是眼神格外坚定。
鬼使神差的,江陆问:“你会吗?”
“肯定比你强。”孟柯没好气,她给他的伤口消毒,想想还是说了句:“我是护士。”
江陆没想过这层,只低低的嗯了声。
孟柯又说:“因为你学的,就是学的时候没想到还能用你身上。”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淡没有起伏,横亘的时间被轻描淡写代过,江陆一时无言,没再往下接话。
沉默一直延续,直到孟柯给他贴上新的纱布。
衣服下摆被她的手稍稍拱起,孟柯看见那片阴影下有块突出的结节,她伸手按上去:“你这里......”
江陆快速把衣服下来,转过身体坐到另一边,戒备她的动作。
孟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眸渐深。
江陆说:“孟小姐,你可以走了。”
有一道阳光从厨房那头打进来,正巧落在孟柯的脚边,横在两人的中间,室内明暗交错,而江陆脸上的疏离和冷漠却极其明显。
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忘跟她保持距离。
看眼时间不能再多待,孟柯收拾东西,还给他留了药,公式化地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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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水,多休息,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
说完,她拎着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柯走后,屋内陷入一阵空洞。
这股空洞渐渐将江陆吞没,那句“因为你学的”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他咬着牙让自己从中脱身,想想还是得去修车行,他打起精神穿外套。
小武这个时候打的电话,外面冻的他直哆嗦:“哥。”
江陆:“怎么了?”
小武说:“路过看你窗帘还没拉,怕你不舒服了。”
这间屋子是铁皮搭建,昏暗不说,空气流动尤为闭塞,江陆出门时都会拉开窗帘,改善不了照明,但好歹能通风。
“没有。”江陆回答,他说:“我晚点过去。”
小武以为他去医院:“行,有事儿叫我。”
电话挂断前,江陆突然叫了声:“小武。”
小武:“嗯?”
江陆语气停顿:“你路过的时候,楼下还有人吗?”
“人?什么人?”小武在那头发蒙。
“没事儿。”
即便如此,江陆还是过了半个小时才出门,迎面的冷风从衣领灌进衣服里,寒冷入侵贴近身体,江陆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靠在摩托车上,歇了有几分钟才缓过来。
秋叶垂落,满眼望去四处都是萧瑟,历经盛夏的生命在此刻凋敝,散落在大地的各个角落,被时间的流逝消磨殆尽,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陆叹了声,从烟盒里取根烟叼到嘴里,他垂眸刚要点上,忽然一道带着冷冽香气的身影靠近,离开时抽走他嘴里的烟。
江陆转过头,孟柯站在他身侧,正低头点烟,从他这抢过去的那支。
她轻吸了一口烟,浓白的烟雾里火光沉浮,隔着这团青雾,孟柯扯唇淡淡笑了下:“你还真是不听话。”
江陆看她的眼神又暗又冷,他凛声:“孟小姐,你多管闲事了。”
“行了别装了。”孟柯敛眉,脸色不似早上那般平和。
她说:“一口一个孟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不熟呢。”
江陆问:“咱俩熟吗?”
孟柯问:“你还带过别的女人回来?”
江陆一时无语,这反应给了孟柯答案,她气定神闲地抽了口烟:“那就是没有。”
两人一靠一站,孟柯静静地抽完了一支烟。
她把烟头扔到脚底拧碎,周围开始慢慢起风,越来越大。
“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孟柯抬起头,她眼神异常清澈,漆黑的瞳孔映着江陆的身影。
“当年你......”刚开个头,她嗓子就被什么东西堵了一道,停两秒孟柯才说:“我被孟庆和强行送到了国外,偷跑回到过东浔,看见的是你的死亡通知书和坟墓。这几年都在国外,念护士,最近回的南陵,想过你。”
短短几句话她交代完,很直白,很平淡,但也没压住最后那句里的微微颤动。
江陆没看她,也不接话,耳边的风声一载一载的。
她又冷不丁问:“你想过我吗?”
这次他答得很快:“没有。”
孟柯笑了声:“那就是想过。”
江陆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思绪乱糟糟的,重新掏了根烟塞进嘴里,这次孟柯没有阻止,而是抬手招停之前叫的车:“今天就先到这,我回头再找你。”
靠在摩托车上的人右手夹烟垂在身侧,看着孟柯淡定的背影,看她细细的高跟鞋陷进砖缝里却依旧走的平稳,江陆别开眼抬头看眼天空,群鸟呼噪而过掀走一方天光。
他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抽烟。
孟柯扶着车门,问他:“手机号还是那个?”
好久,江陆低声嗯了下。
白雾袅袅在风中消散,细细的烟支在男人粗糙的指尖燃烧,他周身浸着一股无谓,站立在天地之间,整个人却单薄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风撕裂。
孟柯无声笑笑:“我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