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下午的时候，冯露因为自己表现不好，想找韩慕冶的助理去打个招呼，毕竟有对手戏，她想传递一个意思，自己一定会争取少NG，会好好表现。
这次的机会是冯露从公司里撕来的，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简直已经闹到撕破脸的地步，要是不能演好，或是因为表现不好被换角，那可是分分钟有人在后面排队等着。
冯露想麻烦莫梵花，可又拉不下脸来，自己到底也算是个女一，要去套近乎，也该是桃淘去。
可偏偏桃淘一点靠不住，还把人家给得罪了，现在满场子找其他演员合影签名，忙得根本顾不上她。
冯露心里苦得不得了，眼看靠着写字露了一手的莫梵花，拿着保温杯给韩慕冶喝水，她做好心理建设，就想走过去。
严雪彬也是这么想的，他也盯着莫梵花很久了，就等她空了，好再拦截她，和她聊了几句就知道，她也对历史很有研究，研究得还很深，比他知道的都多。
两个都虎视眈眈，都发现了对方的打算。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剧组合作，冯露一直对严雪彬颇有好感，可是有好感有什么用，严雪彬就是那种做学问的人，特别烦演艺圈每次都戏说历史。
他清高得很，今天还被他看见自己的助理惹事，一定看不起她。
冯露走神了一会儿，莫梵花已经被韩慕冶拉走了，他给她安排的座椅，就在他休息椅的旁边，还有个小桌，放着甜品。
韩慕冶推过来给她，莫梵花没多想，很顺手地拿起来就吃。
温热的姜汁撞奶，打开盖子就是一股奶香味，淡淡姜汁化在嘴巴里，和奶味融合，她眯着眼，舔舔唇，和黄大仙吃饱喝足之后一模一样。
韩慕冶笑着问她，“好吃吗？”
“好吃！”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这辈子都可以去尝试新事物，这样的日子真是幸福。
下午窗户外面开始刮风，坐在屋子里，早就有讨好的工作人员给韩慕冶放了取暖的小太阳，莫梵花对着取暖，人也迷迷糊糊起来。
今天起来得太早了，就为了赶过来，出门的时候天都没亮，她有点犯困，脑袋一点一点，周围嘈杂的人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韩慕冶坐的位置是最好的，避风，又是角落，下一场戏还在安排布景，他现在只需要等着，看她人都要倒了，摸摸她的脖子。
“不要勉强，困就眯一会儿。”怕自己手冷冻到她，手指隔着她领口的衣服，只轻轻摸了一下，她就沾上来，挨着他的手臂。
她嘟着嘴，就像抱着抱枕，背靠着墙，头朝他这里歪，韩慕冶一动不动，一手托住她的脑袋，然后慢慢靠过去，让她倚在他肩上。
左手翻着剧本，研究下一场戏的台词，还用左手拿笔，又写了几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不耐。
严雪彬和冯露都看得呆了。
这还是那个韩慕冶吗？那真是他的助理？
女孩子的脸在窗户的冷光下，有种独特的静谧，黑发在帽子里弄乱了，发丝垂落，微微带着卷儿，遮在脸上，韩慕冶眼角余光看见了，便很自然的用手指轻轻拨开，带着一种他自己都不自觉的宠溺。
冯露好像看破什么秘密一样收回目光，对面的严雪彬和她一样，只是显得更镇定些，两个人视线相对，忍不住相视一笑了。
仿佛他们之间也共有了一个秘密。
就在这一瞬间，好像和严雪彬拉近了距离，冯露忽然觉得，对方也许也没有那么讨厌她。
下一场戏要开拍前，莫梵花被吵醒了，韩慕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热水袋塞在她手里。
大概是道具组找来的老物件吧，但明明是他更需要，莫梵花把热水袋塞在衣服里保暖，准备一会儿再还给韩慕冶。
他的手那么凉，戏服又薄，她撑着下巴看远处拍戏的场景，这一场戏就是在这栋宅子，余明远回家发现他的父亲被害，未婚妻也被日本军队带走了。
这是一场重要的戏，所有人都看着场中的韩慕冶。
本来就阴冷的天，忽然下起雪来，申城的雪很难得，没有落地就化开，还细细地洒在地上。
只看在场的人什么反应，就能判断出是哪儿的人，南方人都压抑着兴奋，北方人已经司空见惯。
陈导很高兴，这场雪下得好啊，这时机刚刚好！
韩慕冶对着死去的家人，站在雪里，一声都没有吭，莫梵花的角度只看到他的背影，他不说话，也没有哭声，只有胸膛一次比一次更剧烈的起伏，就像要把所有愤怒和悲痛压回胸腔里。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都被这一刹那像山一样压过来的情绪给镇住了。
陈导屏息，睁大了眼睛，镜头捕捉着韩慕冶脸上每一丝表情，落着细雪的眼睫上，雪花终于化作了水，慢慢滴落下来。
这时候韩慕冶才爆发出一声嘶吼，又像是呜咽，这样的声音莫梵花很久以前听过，那些战时的鬼，那些身前被痛苦纠缠，死后也不得安宁的厉鬼，便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心里一抽抽的痛，她张了张嘴，想叫韩慕冶的名字，可陈导没喊卡，她不敢破坏这一刻，直到陈导发声，当先鼓掌，周围的掌声里，她什么都忘了，不顾一切冲过去。
韩慕冶接住飞扑过来的女孩，摸到她的脸上全是泪。
“都是假的。”他还在情绪里，却又觉得好笑，“你哭什么？”
“你的心里难过。”她抬头，好似直接看穿了他的灵魂，“我也难过。”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韩慕冶心跳加速，捧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周围都是人，他用尽了力气克制。
莫梵花仰着头，他的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是她说错话了？
“啊，下雪呢，你快进去。”跑得太快，热水袋都掉了，她突然想起来，抹抹眼泪，冲回去捡。
韩慕冶松了口气，又觉得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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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太冷了，你暖一暖。”她把热水袋塞给他，给他倒热茶。
一下午都很顺利，韩慕冶比陈导想得还要专业，“姓张的，你推荐的人不错。”他打了个电话。
“切，也不看看是谁推荐的，能有错吗，你说不错，那就已经是褒奖了，能入你这个老怪的眼，也是不容易。”电话那头也没忘了吐槽他。
“还有，你说的问题……可以问问如初。”
先是助理解决了书信问题，然后是重要剧情一条过，陈导对韩慕冶的态度好了不少，只要他的戏份没问题，拍完还对他点点头表示嘉许。
这一天就这么过了，到了晚上收工之后，大家都散了，陈导忽然走过来，韩慕往前走了几步，陈导一停，看看他，“干吗，怕我吃了你助理啊？”
“陈导有事？”
“当然有事了，你不放心就一起听。”陈导背着手走过来。
到了莫梵花跟前，“我听那个姓张的说起过你。”
“张？”
陈导说了个名字，竟然是和张导有交情，莫梵花对张导是熟悉的，物以类聚，陈导凶是凶了点，但对于作品的坚持十分叫人敬佩。
“你就是如初吧，不是你，也写不出那样的字。”
韩慕冶跟在陈导背后，莫梵花看看他，看来张导什么都说了。
她只能承认，没想到陈导眼睛一亮，就像看到了救星，“放心，我对高沐尘的事不感兴趣，那小子自作自受，我是有别的事相求。”
能让陈导这样的人说一个“求”字，莫梵花了然，“陈导，你遇到什么了？”
“我进组早，住了一阵子，就是我的房间可能不太干净，烦你替我看一看。”就算傲气如陈导，遇到这种事也不敢端架子。
“别的没什么，就是一到晚上，房间的蓝牙音箱就会自己亮起来，我听见有人唱歌。”他想了想，又补充，“我试过了，拔了电源也没用。”
“还有晚上镜子里会有人影，我还总是做梦，梦到打仗，打一晚上，第二天就和行尸走肉似的。”陈导一样样说过来，竟然不是害怕的样子，只是觉得麻烦。
“这么闹法，我还怎么工作？上次和那姓张的提了，他听了之后才说起你，我呢就想让你帮个忙，酬劳都好说。”
陈导的风格也真是与众不同，莫梵花答应去替他看看，韩慕冶当然表示要一同前往。
要是莫梵花一个女孩子去导演房间，还确实容易叫人误会，陈导没有异议，他本来只想解决问题，谁去都一样。
剧组在影视城就近的酒店包了月，陈导的房间和大家都一样，他是单人间，这里设施普通，但还算干净，房间有配影音设备，还带两个音箱。
已经是晚上，相对安静，音箱确实没有插电，没有一点声音，莫梵花还检查了浴室的镜子，也完全没有鬼魂的痕迹。
“已经来了，不如等等看。”韩慕冶抱着手臂靠在门上，眼睛正对那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