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脚步声走远,走廊中再无一丝动静,楚悦才从门里出来。
恩人还在外面等着,她暂时无暇顾及方才听到的一切,急忙回房,去柜子里找出一盒古墨。
这是当年还未进宫时,一个文士送给她的,据说是非常名贵的王氏墨,如今世上已经罕有。
然而来到流云榭外,天色已经发昏,夕阳残照的路上,人流往来,却并无她的恩人。
“怎么就走了……”
闷闷不乐地回房,被一道声音惊得险些摔了手里的墨。
“这么早便回来了?可给我求来上上签了?”
声音妖娆无比,一听便知是白芷。
此刻她陷在桌边的躺椅里,一边摇着团扇,一边吃着冰凌棍,一副悠闲姿态。
“遇到些意外,没能去成。”
楚悦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墨放到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取走她手中的冰凌棍放回盘子里。
“都入秋了,少吃些凉的。”
白芷一眼瞧见桌上的墨,又见楚悦面色不虞,立即坐了起来。
笑嘻嘻地问她:“怎么拿着这个回来了?”
楚悦两颊一烫,颇不自然地将话题绕过:“你可见白露回来过?”
白芷摇头:“她不是跟你一起走的么?”
竟还没回来……
“出门后她说有些饿,我便让她去买些吃食带在路上吃。谁知等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我内急去了趟花厕……”
后面的事情,太过惊险,楚悦想了想还是将话咽回肚里,只感叹了句:“这孩子,天都黑了,也不知在外头又惹出什么事……”
“她一个孩子能惹出什么事,”白芷伸了个懒腰,正想重新躺回椅子里,突然觉得小腹坠痛,一张脸霎时皱成了一团,“快扶我一下……我好像来癸水了……”
楚悦立即扶她起身,看着盘子里已经融化掉的冰凌棍,轻轻叹了口气。
白芷这贪凉的毛病,从前已经被她劝得改了好多,如今没有她在一旁敦促,竟又犯了。
“回去让人给你煮碗姜汤,放多多的姜,多多的红糖,否则又要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了。”
白芷松开她的手臂,痛苦到眉头紧锁,却还是嘴硬:“好不容易回来,能不能别成天嘱咐这嘱咐那的。”
“啰嗦。”这一句,却是笑着说的。
送走白芷,楚悦一刻也没耽搁,去找宋姨,侍女却说宋姨出去了,可能要很晚才回。
楚悦知道,宋姨一定是为了自己的事,出去周旋了。
那小伯爷是家中独子,父亲曾在朝做官,因为立下军功,被封为宁远伯,母亲更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他们家在定州,甚至比知府大人还要有势力。
听闻他幼时在宴席上咬了长公主一口,先皇帝忌惮他爹的兵权,都未曾追究。
几年不见,这小伯爷已经长大,显然更加无所忌惮。
只怕今日宋姨今日要狠狠地费上一番功夫了。
满腹愁绪回到房中,对着灯烛左等右等,一分一秒算着时间,每隔一刻钟便去瞧上一趟,没等回宋姨,却把白露等了回来。
白露一进门,楚悦霎时站了起来。
“你眼睛上的罩子呢?”
白露一只眼睛有疾,上下眼皮连在一起,好似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不能视物,模样虽不丑,却总会遭到异样的眼光,便一直戴着眼罩。
今日白露显然是玩的太尽兴,连何时丢了眼罩都不曾察觉,听见楚悦如此问,怔愣了一下,才摸上自己的左眼。
“坏了!”
那眼罩是楚悦亲手给她做的,用粉色的绸布制成,上面秀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兔,如此漂亮的眼罩,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
她霎时跑过来,蹲下去伏在楚悦膝前,清脆的童声混着几分哭腔。
“娘娘再给白露做一个吧,娘娘……”
楚悦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像个大姐姐一样,将她的头捧在手心,替她擦去嘴边的糕饼残渣,怜惜地望着她,柔声道:
“以后不许一个人在外面玩到天黑都不知回家,很危险,知道了吗?”
白露眨睁着那只水灵灵的右眼,望着楚悦,用力点头:“知道了娘娘!所以你给白露做眼罩吗?”
楚悦揉着她胖胖的小脸:“当然。”
“玩了一天,快睡下吧,这就给你做。”
取出针线筐,方选好合适的布料,床榻上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噜声。
这孩子命苦,因为眼睛不好被父母遗弃,楚悦八岁时捡到她,将她抚养到现在,如今她十一岁,都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玩这么久了。
时间过得真快,竟十一年了。
老天爷仁慈,给了白露这个小小的缺陷,却又赋予了她强大的力量——她的力气甚至比一个大人还大。
为了发扬这一长处,楚悦给她找过一个师父,学过几年武功。
即便独自出门,她也不会受到任何欺负。
所以方才白芷才那般自信。
绣好兔子的轮廓时,宋姨叩门进来了。
楚悦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起身相迎。
“宋姨……”
宋姨决口不提小伯爷的威胁,将楚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她毫发未损,才露出平日那般慈祥的笑容。
“她们跟我说,你找我有事?”她问,语声柔和,是慈母一般的口气。
楚悦让宋姨坐下,给她奉了茶,才站在一旁,小声地道:“下午您和小伯爷的话,我都听见了。”
宋姨笑容略有一僵,叹了口气,拉过楚悦,让她挨着自己坐下。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方才我去求见了知府大人,请他出面,将此事摆平。”
“柳大人?”楚悦皱眉,“他那般圆滑,会为了流云榭,得罪宁远伯?”
“为何不会?定州一年的税收,流云榭占了七成!”宋姨扬声道,听见床上传来不满的梦呓,立即压下嗓子,又道,“不过你说的没错,他谁也不想得罪。”
“他已答应,明日会亲自过来,你用不着怕那小流氓。明日一早,你便带上白露,找间隐蔽的客栈住下,好好办你自己的事,千万别再回来了。”
“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难不成真把你这太妃交出去?便是你愿,他也不敢!”
“宋姨……”
“你放心,有知府大人在,他绝对闹不出大乱子。到时候,我再让白芷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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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跳一段,保准那小流氓再也想不起你。”
“白芷她,怕是跳不了了……她来了癸水,还吃了冰凌棍,只怕这会儿还在床上打滚呢。”
宋姨的眉间霎时掠过一抹愁色,她想了想,还是拍拍楚悦肩头,笑着对她道:“先早些睡,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明早再说!”
起身欲走,却瞥见桌上那方墨。
“怎的翻出这古董来了?送人的?”
楚悦点头。
“送给谁?意中人?”这墨价值连城,宋姨这番猜测也算理所应当。
楚悦霎时慌了神,拿起墨藏在身后,垂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不是……一个恩人……”
宋姨但笑不语,心道,又来一个恩人。
*
楚悦给白露做完眼罩,已经三更。
头有些痛,眼睛也干涩无比,她来不及收拾,和衣便躺到榻上。
刚闭上眼,玄帝又来了。
“快回陵宫吧,那儿安全。”
楚悦紧闭着眼,饶是怕得竖起了头发,却强忍着,不去搭理他。
“流云榭早已和你没有干系,他们怎么样,是他们的事,你留在这,只会遇到危险。听我的话,早些回去。”
玄帝的话,让楚悦开始担忧明日的事。
今日是自己不小心,在人前露了脸,才招来了祸事,如今却要连累整个流云榭。
白芷每次来癸水都要在榻上躺三天,明日肯定不能去前面献舞,到时候那小伯爷一怒之下,砸坏了东西事小,影响流云榭生意事大。
若能让他尽了兴,宋姨和柳知府劝说他便会更容易,胜算也会更大。
大难临头,决不能逃之夭夭!
意识到自己竟然做出了完全违反玄帝意志的决定,楚悦暗自心惊,回过神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若他还活着,如此违逆他,只怕又少不了一顿折磨。
翌日天亮,去给白芷送早饭,发现她发热了。
要给她叫大夫,她怎么都不肯,从前她便是这样。
楚悦只好浸湿棉布给她敷了额头,喂她吃了几口东西,又给她换下新的棉布。
宋姨得知白芷病了,亲自来了她房里,看到楚悦也在,有些诧异。
“怎么还在这耽搁?快走,忘了昨夜我嘱咐的了?”
说着来到床前,楚悦连忙退到一旁,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芷面色煞白,唇上仿佛沾着一层白灰,憔悴了许多,昏沉沉地睡着,宋姨唤了几声,她都只哼哼唧唧,却不睁眼。
宋姨叹了口气,嘱咐侍女几句,起身看见楚悦还在,紧锁的眉头蓦地一松。
笑着安慰道:“好孩子,有姨在,流云榭的天,塌不了。”
“听话,快走,这里不是你能久待的地方。”
楚悦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眼底微红,满目焦急关切。
一个字也没说,就这样,坚定地看着。
这又柔又拗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宋姨无奈,轻轻拂开她的手。
陡然之间,脸上笑意全消,目光虚空,肃然对她道:
“客人就要登门了,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