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会议结束。
桑原走出会议室。公司有一条长阳台,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绿植。
桑原只着衬衫走出来,冬日清冷的空气正好缓解了他心中的疑虑和沉闷。
在制作第一部电影期间,三人默契而充满了干劲,以为做出好的作品就可以,后来发现动漫产业链是非常复杂的事情,需要很多个环节互相赋能、支持和连接。
想到这里他倒有些羡慕申南卿,他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他也只想做好那一件事。
桑原轻吸口气调整心情,抬眼望见平安夜零散绽放的烟花,喃喃念了句:“天气这么冷……”
低头看手机,纪云舒仍然没有回复。
他索性打过去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忙了这么久吗?他心中产生疑虑和担忧。心不在焉套上大衣准备下班,这时刚走到电梯口他又风一样地折返,看得李安然一愣一愣的,结果他只是回办公室拿忘了的苹果。
来到地下车库,桑原迟迟没有发动汽车,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但纪云舒始终没有回电话。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手机,一边想,他们的联系是如此淡薄,失联是如此轻易。
只要她不理他就好了。
或者……是出什么事了吗?
桑原很快坐正身体,点开贴吧,想找到曾经给他发过课表的网友。
那网友应该是纪云舒的同学,人还不错。或许可以找她问问,碰碰运气。
结果他就一眼看到了首页被顶得很高的帖子。
点进去,纪云舒的照片赫然入目。
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一把挂了前进档,一脚油门拐出车位。
*
为什么香车一定要配美女?
不过是为了吸引眼球,吸引眼球才有销量。因为效果好,渐渐成了传统。而所谓的一些传统里,多多少少都涉及“厌女”的影子。
最开始,纪云舒也因此犹豫过,与自我的人格对抗,在二十多年的思想束缚里挣扎,觉得自己陷在迎合、取悦的泡沫里。
但后来她释怀了,本来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大家在追名逐利中各取所需。
而她性格随性,虽然喜欢女性自立自信的力量,但不是很纠结于男女间那点子对立和不平衡。她看出网络上大部分舆论都是夸张极端的宣扬,她更欣赏用行动彰显女性独立的榜样。
自食其力不丢人。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调整心态,不以站在别人面前被评判审视感到耻辱。
但她从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自己会站在母亲面前。
彼时圣诞的欢歌循环播放,节庆的氛围满溢全场。
沈如云站在人来人往间,默默地,冰冷地,困惑地,失望地凝视她。
纪云舒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站着不动。
而沈如云到底还是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她一直等到车展结束,纪云舒换回自己的衣裳,才在会场外与她对峙。
纪云舒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卸,沈如云盯着她那张鲜明漂亮的脸,却觉得从未有如此模糊陌生。
“这就是你说的车模吗?”
“嗯。”纪云舒捧着妈妈给她买的热牛奶,低声回应。
沈如云默默看着她的名牌包包,问:“你很缺钱吗?”
纪云舒继续沉默。
沈如云克制着情绪,可颤抖的声线还是透露出她的失望。
“这么多年,我努力培养你读书,就是为了让你懂事,明理,有更远大的理想。可你却还是变成这样庸俗、虚荣的女孩。如果你喜欢这些浮华的东西,那确实,读博也是浪费资源,根本不会对社会有什么贡献!”
纪云舒面无表情,甚至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沈如云继续说:“或者,你是为了让我难堪才这样做的吗?”
“不是。”纪云舒摇摇头。
她想起桑原的话,放轻自己的声调,完全坦诚地对母亲说:“我想一毕业就工作,出去租房子,买几身适合工作的衣服,所以想攒钱。”
“你就那么讨厌这个家吗?恨我恨到连家都不想回吗?”
“不是因为恨你,妈妈。我想体会一下自由的感觉。我连为自己做一顿饭都不会,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完完全全,自己去选择自己的人生。”纪云舒依然冷静。
但沈如云突然厉声强调:“你自己!”
“我已经容忍了你一次。我怕你逆反,装作不知道一切。结果就是让你没能把握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转折!你因为一个男生考砸了!这就是你的选择。”
沈如云又旧事重提。
她知道那是妈妈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因为觉得是自己的纵容造成纪云舒考砸,所以耿耿于怀。
纪云舒靠在墙壁上,轻而麻木地笑一声,攥着牛奶的手指渐渐收紧。
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马路边,靠着车门低头吸烟的爸爸。
他总是那样,躲在一旁,置身事外。
纪云舒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告诉你。”
“我考砸不是因为那个男生,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吗?”
纪云舒眼神讽刺,声音不带任何起伏——
“那时候我以为,你和爸爸要离婚了。”
沈如云呆愣在原地。
“因为我听到了你和楚校长的对话,看到了你们拥抱的场景。”纪云舒漠然地说出这句话。
“你怎么会……”沈如云震惊到失语,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很快平稳情绪,“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自己憋在心里?”
“因为我就是那样一个孩子啊。”纪云舒声音淡漠到有些轻飘飘的。
“但坏的结果已经造成了,没考好是我的原因,我心态差,后期发展到厌学,跟梁祈安没有一点关系。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可能连南大都考不上。”
沈如云很久才用冷静的语气说:“楚毅是我师大的同学,后来他出国了。回国后他也进了教育界。辗转调到附中当校长,一直到现在。从始至终,我们只是同学和同事的关系。”
“真的吗?”纪云舒目光冰凉,却似在冰层之下燃着绝望而痛苦的火苗。
“那为什么,他会问你,我是……谁的女儿?”
啪!
清脆一声响,是沈如云失控打上纪云舒脸颊的声音。
不远处,一直关注这边的老纪踩灭烟头就急哄哄冲了过来。
纪云舒满眼通红,却生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甚至连灼痛的脸颊都没有捂着,就那样挺着肩背,越过她的母亲。
老纪拦住她:“你去哪?你们娘俩就不能好好谈谈?走吧,回家,爸爸给你做你最爱的牛肉面。”
“不了,爸爸,我回学校。”纪云舒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自顾自离开。
“纪云舒!”老纪气急败坏喊了声,但他知道女儿大了,他早就管不了了。
沈如云脸色惨白,老纪扶着她,深深叹了口气。
“你看你,又动这么大气。医生说你要注意情绪,你这病,都是操心操出来的。”
沈如云一言不发,如同丢了魂儿一般。
老纪揽住她的肩膀,望着渐渐消失在繁华街口的女儿的背影。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总要试着接受,目送女儿远去,祝福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能永远把她绑在身边啊。”
……
纪云舒没有很快打车回学校。
她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挑没人的地方一股劲向前走,只想赶紧离开父母的视线。
许久后,她走进附近一座街心公园深处,才终于寻到一处没人的角落。
中央湖边有一条古韵长廊,纪云舒坐在靠外边的一侧,面前就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萧瑟树林之外有个小广场,隐隐传来广场舞的声音。
遥远的嘈杂更衬的这里幽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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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舒一动不动坐着,捏着牛奶的手仍然在颤抖。刚刚是激动,此刻是寒冷。
但寒冷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刚刚居然把埋在心里很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也终于说出来了。
其实这些年父母的相处没有任何异常的变化。所以她一直默默压抑在心底,想装作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翻篇就好。
可是妈妈总是抓着梁祈安不依不饶,她今天终于没有忍住,一时冲动说出了口。
那爸爸知道吗?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冲动彻底影响父母的关系。
纪云舒双手抚面,懊悔不已。手指碰到灼痛的脸颊,都变成一种赎罪的快意。
但转念一想,人总要坦诚不是吗?
如果不是爸爸赶了过来,她真的想向沈如云问个清楚。
老纪过来后,她没有勇气了。
“呼……”纪云舒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白色雾气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现在想想,也许答案就像妈妈解释的那样简单,一切都是被她内心夸大的误会。毕竟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更像爸爸。
但这件事高三那年,却真真实实影响了她的心态。
尤其是无意中听到同学背着她传沈如云和楚校长的绯闻,她都觉得无地自容。
那是她人生中非常灰暗的一个时期。
加之高考临近,母亲过分强调成绩,天天对她洗脑“高考决定人生”,让她觉得压力特别大,学习反而不能专注。
到了高三下学期,同学间流行的话题变成长大想做什么,每次听到同学们五花八门的梦想,她都觉得非常羡慕。
她没有梦想,没有任何想学的方向。
没有目标致使她开始怀疑自己学习的意义,总觉得在为别人而学习、生活,像一具只会规定动作的傀儡,灵魂缺失,麻木不仁。
所以最后高考考砸,不怪任何人,怪她自己的心理问题。
拧开牛奶,她扬起头灌了一大口。好吧,早就凉透了。
眼泪就是在那一刻涌出眼眶。
坚固的堤坝只要被冲破一个口子,脆弱的洪水就会势不可挡的爆发。
“啊……”
偏偏在她情感最难以自制的时刻,身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正穿过长廊,向她靠近。
那人走进的一瞬,纪云舒生生收住哭腔,吸吸鼻子。但他并没有远去,而是坐在了她身后,他们隔着一道木质栅栏,背靠背坐着。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直到纪云舒故作冷淡地开口:“别烦我行吗?我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说话了吗?”
“你喘气了。”
桑原晒然一笑:“纪云舒,你知不知道人在哭的时候,威胁效果近似于无。”
纪云舒安静了一会儿,妥协般的放松了语气:“我给你讲个笑话。”
“你说。”
“刚刚我在这儿坐着,就想着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烦恼。”
桑原转过头:“可别啊,多大点事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一想到还没拿硕士毕业证,就觉得我不能死,死了就白写论文了。”
桑原:“……”
纪云舒望着远方,喃喃说:“什么时候学业在我心中,已经比死更大了呢?”
“没意思,一切都没意思。生活一团糟,工作也找不上,马上我妈就会嘲笑我的,她会说我离开她,什么都做不好……”
纪云舒倏然起身,桑原也跟着她站起来,紧张道:“你干什么?过这边来。”
纪云舒冷冷瞥他一眼:“烦死了,你在这儿我发泄不出来。”
桑原无语:“非得在这儿吹冷风?走,换个地方,我带你发泄。”
纪云舒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刚准备跨过来,谁知脚下湿泥一滑,整个人就向后倾倒。
“啊!”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