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急切
    陆简昭茶盏空滞在八仙桌上空一秒,立即静放在桌沿,不着痕迹,声音沉静:“我见小司昭大人一言未发,自然是询问案子,若能快些结案,死者可安息。”

    死者安息,檀允珩嘴角浅浅一勾,哼笑一声,她为何一言不发。

    孙萍死了,死有余辜!

    孙萍诋毁她父亲时,何曾想过她父亲已死多年,早该安息的。

    可恨的不应该是,她身为朝廷命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亲手解决孙萍吗,甚至可笑到她还需还孙萍一个公道。

    她也不是十全十美,正因为人心肉长,她一边平复自己心情,一边回来替孙萍母女被害平反,陆简昭催她,无可厚非,谁不想让案子早点了案。

    加上世家子女,怒哀不宣于外人看,让她看起来一如往常,无所差,“陆司昭困顿在何处,说来听听。”桌上那盏灌多半的茶水,檀允珩瞟了眼,没挪身子坐下。

    也不知陆简昭是否故意,把给她斟的那盏茶,顺着桌面,往她以往坐的地方推了推,顺带把自己那盏空盏放在推走那盏茶的地方,重新斟满,静置。

    不久,陆简昭声起,“孙萍在司昭府外一路高喊,小司昭大人英明,到底是知晓自个活不长,怕死不瞑目,无人给收尸;还是真觉身得自由,感激涕零。”话声貌似带着一丝失落,听起来既不像以往冷若冰霜,也不复前几日在侯府温朗。

    檀允珩神色自若,没被她心中思忖影响,“孙萍受命于旁人,那日我放她走,背后之人或许还能留她一命,转了几刻钟,侯府死了个小厮,陆司昭遣了八年前入府的下人,背后之人已知事情败露,不会留其性命。

    至于陆司昭口中所说,一个明知死路难逃,冒然有了活路,定会千恩万谢的。”

    侯府死的那位小厮,这几日檀允珩和陆简昭查了个明白,同为八年前入侯府门,循规蹈矩的,跟孙绥私下关系交好,或可说同出一门,家中只他自己,与入府登基造册的奴籍一样,而孙绥此人,经侯府老人所说,手心老茧横生,不是个文弱的人,不管奴籍还是衙役去问孙绥街坊四邻。

    都说孙萍母女孤苦伶仃,粗活累活都干,手中有茧乃常事,也不经意掩饰了会武功的事实。

    事不会一直没进展,除非时间还不够,侯府小厮经白湘排查,确定他杀后,亦由司昭府代为安葬,至于凶手是不是孙绥,有人给了她确切答案。

    背后之人定是认为,司昭府死无对质,不得不下葬,恰恰相反,利用旁人反哺自己,檀允珩最会了。

    凡事切莫心急,天长总会明理。

    唯独这事,不能天长,天长生变,小厮及时下葬,只为让背后之人放松警惕,白湘推断孙萍母女,死的确切时辰是在安葬小厮之后那天夜里子时前后,百姓睡得正酣睡着,一刀抹脖,如何反应。

    背后人断定陆司昭放走孙绥时,没能从孙绥口中蹈出点有用的证据,不然孙绥的下场是下牢狱,小厮下葬,总要有个由头来平息悠悠众口。

    檀允珩是个敏捷的,背后人定知晓,她会从孙绥身上嗅到什么,显然孙绥会再度被提审,背后人后怕孙绥被带到司昭府,于是先下手为强,将其杀害,欲盖弥彰。

    陆简昭手指沿着素瓷茶盏纹理,正对着偏堂门口的眸中忽而一沉,有抹忧虑偏落于心,乾净道:“此事需尽快解决。”

    他想背后人还留了手,就是把公主府拖下水,同为人而不同命,就是借口。

    公主府有了令朝臣起奏之事,和郡主同僚的陆府也难辞其咎。

    从他入司昭府,不,从陆府回都城的消息传回起,恐也被人盯上。

    檀允珩心情缓和不少,为官者,需公正廉明,切莫把私事带到公堂上,她的心眼小了片刻,也够了。

    她站在窗口处,后背凉风习习,雨落屋檐,面迎灯火,暖漾轻笑,调侃道:“陆司昭,你的话在关心我。”

    此事尽快解决,太过明显。

    陆简昭手将茶盏拐到自己这边桌沿,嘬了一小口,“公主府若倒,他们会以此弹劾圣上,德不配位,连自己家人都束不住。”

    动作一气呵成,踏雪无痕,檀允珩摇了摇头,没说话。

    常幸提着食盒进来时,听着了,心想:公主府里有郡主,郡主身在公主府,大司昭大人非要把密不可分的人分开来看,不合理,无道理。

    就像人的性格和品行,如何能分开呢。

    强词夺理。

    解释就是掩饰,檀允珩也这么想,但没戳穿的必要。

    常幸把饭菜从食盒端出来,今晚菜丰盛,给大司昭大人留的是三菜一汤,放下他默默离去。

    一副碗筷?

    陆简昭纳闷,肉眼瞧郡主并没过来的意思,话刚到嘴边,倚在窗边的人先一步开口:

    “我待会儿回家吃。”

    无形中催陆简昭吃饭快些,谁让这人刚刚催她。

    檀允珩转了个身子,看着偏院,雨夜难抵花生香,凝珠四结玲珑光。

    不管多晚,母亲都会等着她,所以不管回去多晚,她都会吃上热乎乎的晚膳。

    孤身一人坐在八仙桌前用膳的陆简昭,食不出声,口不择言,既然郡主发话,他倒连客气都省了,免得人又以为他对她,存莫须有的关心。

    吃的快了些,以免耽误郡主回家的脚程,怕令其再度误解他故意拖延时间。

    明仪郡主太过精明狡猾,让他不得不防。

    小半个刻钟功夫,陆简昭没来得及尝味道,就囫囵吞枣咽下去,接自己那句‘需尽快解决’,直接道:“天下万民同心尚需时日,绝不能因朝臣坏了民心。”他解释了下。

    原本南祈朝百姓信圣上,收复的大小国百姓,依旧延续本国就制,只不过都有我朝将士或者圣上心腹前去镇守,收复民心确实尚需时日。

    陆简昭所言不假,正经借口,檀允珩没往心里听,爽口道:“陆司昭想如何了解此事。”

    孙萍母女死因只能他杀,这个他是谁呢,无人发现,又如何查呢。

    这桩案子的线索只有她在甜香街审孙萍时,孙萍栽赃的那句,她想了下,“孙萍不是有言,是四公主府派她做事的吗?”

    “很明显的栽赃。”陆简昭旋即道。

    檀允珩赞同,没人会准许自己所派出去的人是个易泄露主子的,甜香街那么大地儿,必定有背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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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下在默默看着,若孙萍所错一字,飞过来的暗器就会直接把孙萍杀掉。

    那日,司昭府衙役在整个甜香街巡视,没发现可疑之人,足以说明孙萍没说错只言片语,排除了四公主府,还有三公主和八公主。

    檀允珩双手一负,晃晃悠悠在偏堂闲走,“三公主南晴旻,在我舅舅登基前,趾高气扬,和四公主沆通一气,逼着我娘和八公主给她俩下跪磕头,后来收敛许多,成了她二人给我娘行礼,再者,二人都有皇子傍身,如今也是不对付,八公主性子不显山漏水,是个狠人,也有皇子。”

    她说这么些,来给陆简昭听,也想听听陆简昭的意思。

    四位公主的长子都成了皇子,来日有一定机会登帝,身为皇子母亲,谨小慎微,不可行差踏错,给儿子带来不便,拖儿子后退,唯独能排除一种可能,贼喊捉贼。

    孙萍指认四公主乃幕后主使,供词一旦呈真,四公主府陷入囫囵,难抽其身,是以可能行不通。

    孙萍只能说假话,故意迷惑,延长司昭府查案的时间,背后人才又机会杀人灭口。

    行有迹,尸毁又何妨。

    雨停了,风更大了些,偏堂几扇窗子依旧敞开着,灯火难免错落。

    檀允珩身子惬意,倚着花窗沿壁,光影在她脸上明暗交织,在她身上氤氲着淡淡朦胧。

    人舒畅,雾缭绕,眉眼间透着灵俏果敢,像是想到了锦囊妙计,陆简昭在她说话时,投过来一眼,每每他看檀允珩,视线总会注意到她那双明澈的桃花眼。

    好似身处空旷林中,虫鸟蝉鸣,清风穿堂,明月高挂,次次昂首迎霜白,总能看到不一样的月色;或似春光明媚,洗涤绵雨,枝繁惹眼,林中凉风,让人静心。

    也怪不得满都城的男儿郎,看见明仪郡主,双眼放光,可惜门当户筛过多许,也只剩下那日宴席上,高门公子。

    这些公子望眼欲穿不过尔尔,只为家族门楣风光,装装样子罢了,郡主不会嫁的。

    而他没心思,不愿耽搁郡主,自也不会娶的。

    陆简昭持着那盏没喝完的凉茶下肚,毫无情绪道:“我怀疑三公主。”

    郡主一通分析,他听出了问题所在,三公主和四公主跟长公主有仇,事情不可能是四公主做的,只剩下三公主,至于八公主,更无可能,不显山漏水一定不会做蠢事。

    檀允珩忍住了笑,起开身子,走到陆简昭给她准备的茶水旁坐下,手臂往桌沿处一搭,轻轻扣着,盯看陆简昭,坦直道:“我有一事,不便出面,过些日子,想请陆司昭代劳。”

    陆简昭在她看不着的地方眉心快闪一皱,慢慢转头,空色无光的瞳光中,赫然一少女莞尔一笑,而他却看不见少女姿容,只看见少女脸上不言而喻地喜色。

    少顷的功夫,隔着一盏明灯,檀允珩看到了陆简昭脸上忽而一过的急切。

    想看她而看不到她。

    陆简昭还没感觉到自己有所变化,冽着声音,冠冕堂皇:“公主府有恩于陆府,今需陆某,陆某在所不辞。”

    他母亲之事,父亲与他,都是感激公主府的。

    轻泠泠一声,不掩饰,对郡主没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