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平衡
    次日清晨,也是上路第三天的伊始,时却在简单洗漱的沈司奥边上收拾东西。

    一切准备就绪,快到蝎子的拔营时间,她想起昨天和蒋云霞约好次日继续合作,遂打开终端,和对方联系。

    不巧,蒋云霞告诉她,自己三人小队中的两人昨晚出了点意外,全躺下了,今天无法与她合作狩猎。

    时却考虑片刻,基于初步对蒋云霞小队还不错的印象,进一步关心那两人的情况。

    蒋云霞发来语音,说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由于队里有三人,加上还要守夜的缘故,他们晚上用来取暖的烤火堆需要架得比较大。

    昨天傍晚,在到达缓冲点并处理好琐事后,三人选择挑了个处在缓冲点边缘的位置扎营,她队里的那对男女去到森林里,弄回了不少能充当柴火的树枝。

    最初,没有任何问题,一如既往。以顺手捡的一点树叶为引火源,他们熟练地架起树枝,毫无疑问地点起一堆篝火,围坐在这温暖源边,十分有经验地随着时间流逝,往里头适量添柴。

    就这么直到夜深,他们开始轮流守夜,三人之中的两人去同一个帐篷里睡觉,余下一人待在帐篷外烤火。

    第一轮是那对男女中的女人守夜。蒋云霞入睡约两个小时,守夜的女人早于交接时间,提前进入帐篷,她和男队友被惊醒。

    为不至于难以入睡,也不至于醒来时无法很好地适应有光亮的环境,他们的帐篷里散放着数根发亮的冷光棒。

    “添柴的时候,有东西蛰我。找了一圈没找见。”那个女队友说。

    她身形晃了晃,慢慢地蹲下,捡起根发白光的冷光棒,与自己的胳臂并排竖着,努嘴示意二人看。

    幽幽光亮下,蒋云霞和男队友看到她小臂近手腕处肿起老大一个红包,约葡萄大小。

    虽说作为缓冲点边界的防护圈多少能驱散昆虫类的小型变异动物,但也不是绝对的,蒋云霞和男队友没太在意,打着哈欠找出药箱里的抗过敏药膏,简单帮被蛰的女队友处理了。

    管理局对这种区外偶尔会发生的事情发布过处理守则,大意是先涂覆抗过敏药膏,视情况看需不需要吃消炎药,再持续观察。

    于是蒋云霞遵循守则的步骤,问那女队友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后者说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发晕,刚才进帐篷的时候还差点平地摔。

    蒋云霞见她神志清醒,就把药箱收了起来。男队友和蒋云霞商量一番,决定蒋云霞陪着那女队友,他负责将帐篷外简单清理一遍。

    蒋云霞一行人既带了杀虫剂,也带了杀虫粉。

    他戴上手套把所有柴火喷上杀虫剂,隔着防护圈用力丢回森林中,问周边的其他紫蝎买了足够点到天明的炭用以取暖。

    点着了炭,他在帐篷内外好一顿撒驱虫粉,并开着手电筒细细查看,确保不见任何蛇虫鼠蚁,才和蒋云霞打了招呼,接替女队友守夜。

    过了十几分钟,女队友沉沉睡去,蒋云霞多守了她半小时,在几次确认她情况都正常的前提下,定下一小时后的闹钟,合眼休息。

    半小时后,她再次被惊醒,这次边上站的是脸色难看的男队友。

    历史重演。男队友抽着气拉开扎进靴子里的裤脚,他的左腿肚后侧赫然凸起半个桃子这么大的肿包。

    除他的肿包比女队友的大些外,二人症状相似,都是头有点晕,走起道来差点平地摔。

    蒋云霞叫醒女队友,确认她除稍显疲惫外仍正常,叫她和男队友两人互相照看,出帐篷外,向周边紫蝎一一问过去。

    今夜无人与他们有相同经历。

    毫无收获地回到帐篷,蒋云霞考虑再三,让被蛰的男队友和女队友休息,自己和他们一块待在帐篷里,但不睡,独自守夜。

    邻近天明时分,这对男女均起了高热,她刚给人喂下退烧药,找蝎子说明情况。

    “蝎子给我们找了几个车座位,”蒋云霞在语音里最后说,“先看看情况。”

    时却听完,问边上旁听完全程的沈司奥,这种情况下,治疗装置能否起些作用。

    “你问蛰的包还是高热?”沈司奥答,不等时却回话便摇摇头,“很不幸,都不行。”

    他接着解释,不管治疗舱还是治疗仪,能治愈的内外伤,指的仅仅是因外力打击而造成的伤势。

    时却发了句表达希望二人早点康复的消息,结束和蒋云霞的对话。

    沈司奥摸出他的特制墨镜捏在手里,问:“看看今天狩猎什么。”

    本来要和蒋云霞小队合作,时却就没想猎物的事情,蒋云霞那边自然会提出目标。

    现在事情有了变动,时却只好如沈司奥所言,调出区外地图,研究他们今天该做什么。

    视线划过今日会路过区域里的变异生物清单,时却几乎立即有了几个偏爱的备选项,均是会跑、体积大、威胁程度大,以及……血肉量较多的变异动物。

    当意识到这点,她一个激灵,脊背爬上一股战栗。

    啊,对了,有这回事的。前一晚主动参与的对抗变异狼群的事情,如她所想,部分地改变了她。

    这些变异动物的名字,仿佛各个都带血腥气。

    她光盯着这些字,就仿佛能看到它们在她刀下或枪下死亡的模样,听到它们临死前的悲鸣与嚎叫,嗅到它们身上因刀伤或枪伤而被激发出来的浓重铁锈味。

    也许,如果要肉搏的话,她有力的十指还会擦过它们的膻腥皮毛,扼上它们的躯干或肢体。

    战斗尚未开始,她已感到自己的机械心脏加快了泵动导液的速度,让其悄然而迅疾地流过周身,供养每一个亟待游走于生死之间的细胞,每一块鲜活有力的肌肉。

    这具身体仿佛天生为战而生。她的头脑和身躯微微发热,不需任何热身运动,仅在脑内预想、预演,便满怀期待、颇为兴奋。

    这种兴奋之情,和她击杀变异狼后所感受的如出一辙,但远远不及。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叫她不禁有几分留恋和沉迷了。

    像有着噬甜基因的人,首次吃到合心意的甜食,总会希望再吃几回,再吃几回,永远也吃不够似的。

    嗯,不过对她来说,上次吃到这份“甜食”,那得前天晚上的事情了。

    大抵她的这趟旅途过于“充实”,流萤的请求、和蒋云霞的友好合作、晨晨的事情、细雨的事情……从前晚到今天,她没渴望过这种于生死一线上战斗的刺激感。

    流萤的拥抱和笑容、蒋云霞小队作为普通猎人的处境、晨晨和花朵姐这俩姐弟那尚无从知晓真相、细雨的钢笔和他的爱好等,这些东西牢牢牵扯她的注意力。

    她享受战斗,同时也好奇且贪婪地注视着这个世界所碰到的、所发生的一切。

    目前看来,后者更……该怎么形容呢?

    “想什么想这么久?”沈司奥打断时却的思绪,端详她微微发怔的表情。

    他抱起番茄放回摩托的后备箱,斜眼瞧她:“不打猎了?”

    时却脱口而出:“打!”

    她今天要爽个过瘾!

    时却摩拳擦掌地从刚才一眼看到的几个备选里挑出一个,预备和沈司奥说个血肉横飞的狩猎方案,才刚起了个头,看沈司奥边听边点头,再掰开镜腿,戴上墨镜,遮住双眼,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想什么呢,这位可不禁摔打。她牙疼似的咧咧嘴,下意识说:“换一个,换一个。”

    飞快找了找,时却纠正提议,说要不他们打变异鹿去。

    沈司奥却不理她的新方案,若有所思地问她为什么改主意。

    时却一噎。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你不能看……

    时却忽然出神,接上了被沈司奥方才打断的思绪。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对的,目前看来,游走在生死一线的战斗的确令她通体舒畅,她享受与变异生物的厮杀战斗,为游走在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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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刺激感而血脉喷张。

    这是被证实了的,她无疑期待享受更多这样的感觉。

    然而,此外还有一件事,即这个世界所碰到的、所亲眼所见发生的一切,更能给她带来完全不同于战斗的各样感觉。

    那些是十分复杂和幽微的情感体验。如果说酣畅淋漓的战斗是一场即时爽快的热水澡,那么与其他个体的互动则为绵密滋润的甘霖。

    此时此刻,时却忽然清晰地认识到,对她而言,后者的优先度妥妥排在了前者之前。

    她愿意为了探索和认知某些情感体验,而克制对前者的欲/求。

    这事,她甚至毫无知觉地、理所应当地一直在做。

    她理所应当地决定,和蒋云霞小队合作。多多合作,多多益善。多让她看吧,让她了解,让她体会,让她对更多的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情景有更多的实感。

    ……当她能得以观察、接触蒋云霞小队——一类能代表普通区外狩猎者的人——时,狩猎过程中处于何种位置,是否能作为先锋,无所谓。

    她理所应当地考虑,当可以自由选择猎物时,沈司奥晕大型动物被猎杀的毛病得被着重注意。

    ……因为他们之间有交易,因为两人在这趟旅途中是同伴,因为她就是得看着点这个帮助自己良多的未成年机械师。

    如果说,参加对抗变异狼,是她对可能存在脑子里的预设锚点的一次反抗。那么基于此,假使她在弄清楚自己实则喜好战斗的同时,还愿意基于这样那样的限制而克制,而不沉溺。

    这当更是她这个体自由意志的体现吧?

    想到这里,时却摸摸头,咧嘴笑起来。

    “……这么开心?”

    沈司奥的手在她面前来回摇晃。尽管神情困惑,年轻的机械师也被感染,不明所以地跟着勾起嘴唇。

    他仍不死心地追问:“所以到底为什么改主意?”

    时却捉住他不安分的在自己眼前乱晃手腕,撇下。

    “问这么多干什么,”她叉起腰搞一言堂,“就变异鹿。我乐意。你说过,战斗的事情我决定。”

    “是是是。”

    沈司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撇撇嘴,举双手作投降状,中止讨论。

    *

    当天,狩猎很顺利。

    上午和下午,他们分别猎到了两只变异鹿,这两只变异鹿的鹿角各变异为猩猩一样的手,在鹿头顶上似有自我意思地招来摆去,让人极为掉理智。

    狩猎时刻,时却站在沈司奥边上。她抬手,两只变异鹿均是一枪毙命。

    有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架枪时,瞄准时,听见枪响时,闻到硝烟时,她均感到不同程度的畅快与兴奋。

    也确有一瞬间,她脑补如果自己暗暗地潜伏在草丛里,凝神屏息,伺机而动,可怖地跃出,跳到鹿尾上,再割喉,那当会更让人回味。

    然后,脑补完了,她立即毫无留恋地将其抛之脑后,拉沈司奥跑向自己这两头猎物,把它们捆好带走。

    摩托左挂一只摇晃的死鹿,右吊一只摇晃的死鹿,在死与死的平衡下嗡嗡嗡地开动,继续上路。

    当天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和昨日一样,蝎子通知的扎营地并非在缓冲点内,只有晚上在。

    在13-4缓冲点内。

    吃午饭时,时却和沈司奥听周围紫蝎闲聊,说明天的话,也即上路的第四天,中午和晚上的扎营地都不是缓冲点,他们得在森林里过夜了。

    总之,这天的白天很快过去。

    傍晚时分,时却收到三条消息,分别来自流萤、蒋云霞和壁虎。

    流萤来约接她的时间的,说会带奇奇一块过来。

    蒋云霞传递的是坏消息,她的男女队友高烧不退,肿包仅一天时间便化了脓,她正在想办法。他们之间的合作继续暂停。

    壁虎的消息则更耐人寻味些,他说自己的陪练生病了,问时却想不想当几天他的陪练。有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