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甲十四
    脑中一片空白,我只觉两腿轻飘无力,直直朝地上软下。

    书生眼疾手快扶住了我:“王姑娘,你没事吧?”

    我差点吐了出来。

    事实上,除了书生还算沉着,在场诸人全部乱做一团。县太爷屁股一歪,朝他身侧的猩猩衙差身上倒去。后者都没来及恶心,就被压倒在大屁股下,脸都涨红了。方才上前拿人的俩衙差近距离瞧见死相,已冲到外间捧腹剧烈呕吐。

    县太爷被四个衙差抬着,挪到了对面的空屋子,脸色煞白,比放了血的猪皮还要惨淡。“谁……又是谁……”

    猩猩衙差腿抖着爬起来,在领导的死亡逼视下,硬撑着自己再次打开了箱盖。众衙差躲得躲,避的避,没人敢上前帮忙。

    眼睛瞟过一下,猩猩衙差就恶心的闭上了眼,捂嘴强压下反胃,话都说不利索了:“天、天哪!这、这是西、西元堂少、少东家啊!”

    县太爷一个趔趄,差点扑翻身侧的方几。

    “什么!你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震住了,猩猩衙差嗫嚅着张了张口,却实在说不出第二遍。

    豆大的汗珠从县太爷宽大额头冒出,下一瞬,他直接昏了过去。

    胳膊上的力道重了些,我迟钝的瞧过去,才发觉书生一直扶着我。

    “你还好吗?”

    吼间滚动,我摆摆手说不出话来。以前卷宗中现场惨烈的照片也没少见,但我哪实地面对面过?

    恶心是一回事,更骇人的在于,同个现场,竟又冒出个死者。两名倒在桌边,还有个藏身于箱中,实在是诡异可怖啊。

    西元堂……今天在柴房,我听到的八卦中似也包含此名。

    这应该是个医馆,在当地颇有名气。其少东家更是传奇,带领西元堂从没落走向辉煌,实乃医馆行业领军人物。可那卫峰,虽也是商贾,却与西元堂并非同一行业。而女死者,关于她的冗长情史,我听着,内无此人啊。

    这三人,怎么死到了一起?

    等到县太爷的人中快要被掐紫时,他终于醒了。环顾一圈,他将眼神聚焦在下属脸上,随后便是一顿削。

    “好啊,你这捕头当的好啊!这么久了,案发现场你都没检查一遍?这么大个人在箱子里!竟然还要别人替你发现尸体,这就是你勘察的现场?啊?”

    猩猩衙差被抽的嗷嗷叫,也不敢反驳,委屈且难堪。旁边的衙差个个缩着脖子弓着腰,更无人敢劝,都怕县太爷气头上来连他们一起削。

    最后还是书生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还是先把仵作叫回来验尸吧。”

    猩猩衙差也终于逮住了机会,凑到喘粗气的领导身边表忠心:“老爷,老爷,卑职保证一定尽快查案,给您个交代!”

    县太爷狠狠剜一眼属下,腮帮子都鼓了出来:“给我交代有什么用!这下可好,一下死俩富户,还都是年轻有为的当家人!你叫老爷我怎么给西元堂和卫府交代?”

    猩猩衙差猛缩脖子:“那个、那个,要不先封锁消息,晚些报丧?”

    书生并不赞同:“卫峰这对死者,方才店小二已经叫喊的人尽皆知,如何能堵住攸攸之口?”

    猩猩衙差脸一白,但见领导又瞪过来,忙找补:“那就先瞒住西元堂,一桩桩的查,查完再报!”

    这次不同意的是县太爷:“屁话,这怎么能行!西元堂都是懂行的,回头尸体交回去发现死亡时间有问题,察觉咱们刻意隐瞒,不得打上门来啊?你有没有脑子!”

    猩猩衙差被骂的苦瓜着脸,鼻翼扇动几下,却不敢再说什么。

    县太爷恼羞之至,深吸口气,又将矛头丢来,继续对我二人发难,大有一种抛锅的意图。

    “我秋水县一向太平,从未发生此等恶事!你两个生面孔一来,就惹出这许多风波。依本官看,你二人定与此间命案有关!来人,给本官将此二人押入大牢!”

    得,又来了!

    我立即看向书生,心说大佬求解救,快亮身份吧,别玩低调那一套了!

    书生也没再耽搁,伸手从怀中掏出块黑色牌子,径直丢给了就近的衙差。

    衙差下意识低头一瞧,脸色骤变,再朝书生觑来,犹如看洪水猛兽。“老爷,老爷!他、他是……”衙差跳脚着送去,好像手上拿的是块烫手山芋。

    一脸愠色的老爷狠狠瞪他一眼,嫌弃他不够稳重。可轮到自己接过来一瞥,竟直接从椅子上滑下,跪坐到了地上。

    在场诸人都吓了一跳,唯有看过牌子的衙差也跟着跪下了。

    猩猩衙差不明就里,试图扶起领导。“老爷,这是怎么了?”

    县太爷一把打开他的手,死死盯着书生,半晌捋不直舌头:“您、您老是?您不会,不会是御青王,殿、殿下吧?”

    “殿下?”我懵了。

    “御青王?”猩猩衙差慌了。

    什么?这穿着朴素的书生竟然还是个皇亲贵胄?

    书生微微一笑,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如藏琥珀,似点樱桃。

    他淡声道:“赵大人误会了,天下谁人不知御青王骁勇善战、武艺高强,您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当知不是。在下只是殿下身边的低等幕僚,此番是替殿下出京办事,故而持有王府令牌。”

    赵大人垂眼再看一遍书生打扮,露出了释然的表情,缓缓起身。我心说你这就信了?自始至终无人介绍过你的姓氏,你就不奇怪,他怎么知道?

    莫非还有隐藏身份?

    书生果然又道:“哦,赵大人,忘说了,在下是泰真十五年的进士,二甲十四名。”

    “进士?”猩猩衙差手一松,差点扔下起身到一半的老爷。

    “二甲十四?”赵大人身子晃晃,地板都跟着震了三震。

    四字过后,我只觉面上一道劲风闪过,再回眼,赵大人已闪光间奔至书生面前,身轻如燕,马踏飞燕。

    他不由分说抱住了书生的胳膊,在书生的震惊中,贴面堆笑:“呀呀呀!原来是御青王身边的有识之士啊!你看我,你看我,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了!难怪公子如此玉质金相、芝兰玉秀!是下官无礼了,无礼了!”

    什么情况?

    你县丞不也是科举出身的吗?他排十四,但他只是个幕僚诶!

    书生嘴角颤抖,战术后退,往外拔自己的胳膊,使了使劲竟没成功。只好皱眉劝阻:“赵大人,不必如此,在下只是途径宝地叨扰一二,断非故意给大人难堪。大人尽管破案,无需对在下特别照顾,也不用担心在下回京会乱说。”

    哦,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赵大人笑容一僵,但不敢尽信书生的保证,依旧对书生极力讨好。

    书生继续致力于拔胳膊:“赵大人,赵大人,请松开在下,破案、破案要紧啊!赵大人!”

    眼看对方不断挣扎,赵大人终是恋恋不舍的放开,但仍凑在书生面前,那脸都要贴到书生嘴唇了。“公子海涵!下官实在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对您有所怀疑,言辞大大的不敬!”

    书生倒也没拿乔,只是后退两步。“在下莫名出现在案发现场,大人有所怀疑也正常。不过请大人放心,在下的确是傍晚才到贵县。进城门时还咨询过守卫下榻之处,相信他还有印象,能为在下作证。”

    “哪里话,哪里话!”赵大人一拍胸膛,身上肥肉荡了三荡,“公子既有功名在身,又是御青王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与命案有关?是下官鲁莽了,公子海涵,公子海涵啊!”

    呵,这叫什么世道?他有身份背书,就自然解除了嫌疑,连询问人证都免了?我灰头土脸,就被押着问了这么久,手腕绳索还没解开呢!

    书生也正朝我瞟来,温声道:“赵大人,这位王姑娘方才自证有理有据,相信本案也非她所为。既如此,不妨帮她解开绳索吧,姑娘家家……”

    没说完,赵大人已经挥手示意手下,一面朝我挤着笑容:“应当的,应当的!真是委屈姑娘了,方才姑娘也吓得不轻,身子骨可还好?”

    ……

    狐假虎威,原来是这滋味啊。至少绳索总算解开,所以我还是做作的福了福身:“劳大人记挂,小女无碍。”

    赵大人简略颔首,一颗心还扑在书生身上,又谄媚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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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名讳凌轩。”

    淡然的话语吐出,余光中,他似乎将目光落在我的面上。

    但我扭脸去看,却未捕捉到异常。

    “轩轩如朝霞举,公子当真与美名相配呐。”赵大人花样吹彩虹屁,“凌公子既然来我秋水县落脚,不如屈尊,去住下官宅邸吧?虽说比不得京中大宅,却也是干净清净的。”

    “这就不必了,赵大人,你不妨将心思放在查案上吧,我看这桩案子……”

    赵大人一拍脑门:“是哦,这里还发生命案了!那公子您更不能住在这里了,还是跟着下官回去吧!下官家中还有不少歌姬,也可为公子解解乏。其中一个姿色还不错,按摩的功夫……”

    凌轩拧眉,无情打断:“赵大人!现在是死了三个人!你作为父母官,是不是功夫下错了?在下不得不提醒你,两名男死者既然产业众多,势力不小,大人不尽速破案给个交代,恐怕家属不会轻易罢休。”

    赵大人怔住须臾,才恍然意识到当下局面,怪叫一声忙扭身吩咐猩猩衙差。后者早就被这变故吓傻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凌轩听着二人对话之不靠谱,无语扶额,只得再上前出主意:“先把案发现场详细检查一遍,任何细节都不得错过。楼下食客众多,今日命案消息一定会被坊间知悉,但细节不得外泄,明白吗?还有,方才也说了,下毒的方式极为巧妙,应是调查的重点,大人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是是是,公子说得对!快,还不按照公子所说去做!”

    猩猩衙差鼻翼扇扇,像只得了香蕉的大猩猩一样,三两下跑走了。我盯着反差感极强的两人,心中打鼓。

    赵大人仍未放松,明显对下属没有信心,于是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凌轩,斟酌道:“凌公子,今日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下官在这县城驻守了五六年,从未发生如此恶性事件,手下也都是不中用的!方才见公子面对血腥可怖场景依旧处之不变,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实在是聪慧过人呐。”

    意图有些明显,凌轩却只谦虚笑笑:“大人过誉了。并非在下胆量过人,其实是殿下时有派我协助京城府丞处理刑事案件,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赵大人一听,两只绿豆小眼直冒星星,再一次抱住凌轩的胳膊:“天哪,凌公子,您就是下官的恩人啊!我说怎么会在这晦气的地方碰上您呢,合着您就是老天爷赐给下官的救星啊!”

    凌轩眉毛都挑到太阳穴了。

    “凌公子,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下官哪里勘察过这么大的案子!您看今天这才刚案发,就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凌公子,求求您,求求您,您可一定要帮助下官啊!”

    凌轩抽了两下,胳膊没抽出来,无语的塌下肩膀,只得勉强应下。

    但我盯着这一幕,却清楚的感知到,并非展现出的无奈,凌轩方才各种措辞,明显是有意揽下此案的呀。

    为什么?难道此人与本案其实有所关联?

    我正琢磨,凌轩目光忽然扫来:“赵大人,依在下看,王姑娘莫名卷入此案,实属无妄之灾,不如……”

    “我懂,我懂!”赵大人马上接口,“今晚就委屈姑娘也宿在我的宅邸。姑娘本来要上京?不妨明日本官派人派车,送姑娘回去。”

    还有这等好事?

    我眼睫一跳,正要答应,凌轩忽又一笑:“赵大人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此案诡异可怖,王姑娘方才目睹骇人一幕,或许会化成梦魇,影响姑娘好眠。”

    我愣了,赵大人也糊涂了,小心的问:“那、那您的意思是?”

    凌轩定定的看着我,眼眸幽深:“方才姑娘自证清白,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盘问人证,也颇有章法。在下便想,不如姑娘多留几日,也帮着查问查问。早些查清案件,也可解开心结嘛。”

    徐徐娓娓的声线,却透着谆谆深意。我一时愕然,竟忘了回答。

    赵大人亦颇为诧异,但不容他说话,猩猩衙差喘着粗气奔了上来,大吼一句:“老爷,卑职知道、知道谁是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