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横秋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贺承想起那一夜从他手中凌云剑锋刃上滴落的血水。

    都是水珠落地,声音很是相似。

    可血是热的,雨却是冷的。

    盯着冰冷的雨水看了半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贺承重新抬头盯着那撑伞的少女,似笑非笑又问一遍:“贺承不仅无故杀人,更残害同门,难道不该杀吗?”

    “天下兵刃何止千万,就没有一柄剑会刺出与凌云剑一样的伤口吗?即使那些伤当真出自凌云剑,便一定是我师兄刺的吗?即便,即便果真我师兄用凌云剑伤的人——”说到这里,少女大概也觉得有些理亏,顿了一顿,语气却不肯弱下来,“反正我师兄是不会无故伤人的,即便果真动了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别的缘故!”

    贺承戴着胶皮面具做不得表情,在旁人看来,他的面容如被冻住一般僵硬,可他看着少女的目光比阳春三月清水河里的水波还要温柔。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安安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久久没有出声。

    可少女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无人应声,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令人难受极了。她顿了一下,只得又往下补上一句,勉强做个总结:“总之,此事尚未定论,你不能无端往我师兄身上泼脏水!”

    贺承垂眼低笑,轻声重复:“竟还是未有定论?”

    他说这话的声量不高,分明是喃喃说给他自己听的。可少女离他太近,不仅完整听见这话,还将他语气里的嘲弄听得分明,登时恼怒起来:“还未寻着我师兄,这事自然未有定论!”

    这少女对贺承偏袒太过,几乎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可贺承心想,不能纵这样着她在南州城里任性妄为,一面感动于她的回护,一面提醒她:“话可不能这样说,若一人畏罪潜逃,却长久地找不到他,这人便无罪了吗?”

    “你——”她一时语塞,杏眼含怒,狠狠看着面前戴着胶皮面具的贺承,长剑出鞘,横剑当胸:“一派胡言!你向我师兄道歉!”

    满大街都是看热闹的人,这丫头怎么还越闹越大?

    贺承微微皱眉,无奈:“姑娘,你得讲点道理。”

    “我的剑便是我的道理!”见他依然不肯低头,少女片刻没有耽误,挽了个剑花,便挥剑向他刺来。

    虽是猝不及防,可贺承的应对依旧显得游刃有余。长剑当前,他半步未动,左手将身边的孩子拨到身后护住,待少女的剑递到眼前来,如水剑光映过他的眉眼,才悠悠然抬起右手,伸出两指轻轻夹住剑刃,止住攻势。

    他不是轻敌,他只是太过了解她。

    她的心肠是软的,断不会因为几句龃龉就动了杀念,是以出剑虽疾,却不是杀招。

    名剑出鞘,围观的人中当即有人认出少女来——

    “是横秋剑!”

    “横秋?她是青山城的陆晓怜!”

    那少女确实就是青山城城主陆岳修捧在手心里的独女陆晓怜。

    剑气横秋。

    她手中这柄横秋剑,当年还是贺承起的名字。

    数月前离开青山城后,贺承这是第一次见到横秋剑,也是第一次见到陆晓怜。

    当时事出突然,他与师父仓皇离开青山城,来不及给陆晓怜留下只言片语;如今他经脉俱损,没多少日子好活,更无须同陆晓怜多解释什么。她与世人一样,只看见那几具尸首上的伤尽数出自凌云剑,出自贺承。

    那之中,还有她的大哥陆兴剑。

    贺承本以为,她会恨他,那本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今日在南州城重逢,相见不相识,她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在护着他。

    贺承手腕一翻,剑光从眼前掠过,他夹紧剑刃,凭着手腕的巧劲往后扯,像钓鱼一样,将握着剑柄的陆晓怜拉得离自己更近些。他不可能伤她,把人拉近些,只是为了方便跟她说话:“江非沉死后,琴剑山庄与青山城结怨不浅。你在南州城里替贺承说话,是嫌这事闹得还不够大吗?”

    “我怎么想的,便是怎么说的!”陆晓怜横掌隔档,试图将自己的剑从贺承手中抽出来,“青山城弟子重情义,岂会因为怕事,任由你们胡说八道构陷同门!”

    贺承皱眉:“你只身来南州,青山城的人就不管你吗?”

    “这是我们青山城自己的事。与你何干?”说话间,贺承夹着剑刃的手指稍稍松动,陆晓怜像一尾机敏游鱼,找到机会,抬手一掌拍上贺承胸口,借着将他往后推的力道,将横秋剑自贺承手中抽了出来,灵巧脱身。

    为了夺回横秋剑,陆晓怜拍出去的那一掌用了三四分的力气,可她也没打算伤人,掌风里没带上分毫内力。可这轻飘虚孱的一掌,竟逼得贺承往后退了几步,直退得脊背抵到酒肆门框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陆晓怜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她在附近听见少年与孩子争执,探头出来看时,正巧见到这人自酒肆里凌空而出,救下了那个孩子。能让“白雪三友”中的吴万里拍手称赞的人,能两根手指头止住横秋剑攻势的人,却被自己空无一物的一掌,生生逼退几丈远——

    这人,莫不是装的?

    江湖上行走,认剑,比认人容易。横秋出鞘,想必已有不少人认出她来。

    今年的试琴会,琴剑山庄连邀帖都没往青山城送,可见因为江非沉死在青山城,琴剑山庄已与青山城结怨。而她身为青山城城主之女,却在试琴会期间的南州城,当街持剑闹事,与人大打出手,险些一掌将人打飞,这事传开了,岂不是要让琴剑山庄在账上多记一笔!

    这人明明认得她,明明知道琴剑山庄与青山城的恩怨,明明武功高强,却要在人前装模作样,陷她于不义,究竟安的什么心?

    想到这里,陆晓怜又急又气,看着倚着门框的那人:“你这是——”

    贺承扶着门框站稳,偏过头去闷闷咳了几声,哑着嗓子打断她:“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没站稳。”

    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人动机不纯,陆晓怜没弄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前,犹豫着没有应声。忽而,她觉得身边光线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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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看去,竟是有人踏雨而来,落到她身边。

    来人是个与陆晓怜年纪相仿的男子,穿一身暗青色衣衫,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兰芝玉树般在站在那里,不像是拿刀剑的江湖子弟,倒像是书坊里执笔墨的秀才。

    他向贺承拱手一礼,替陆晓怜应了他的话:“既是交了手,便不能说与我们无关。这位朋友,不妨借一步检查一下伤势,万一真受了伤,我们自然要负责到底。”

    很不巧,与陆晓怜并肩而立的这位,贺承也认识。

    不仅认识,还挺熟。

    这是拜在他师叔门下的师弟钟晓。钟晓与贺承一样无父无母,幼年便拜入山门,在最讨人嫌的年纪,两人结伴捣乱,是一起上房揭瓦,又一起挨打受罚的交情。

    贺承眼皮一跳。

    他出发来南州时本也有过预期,近日南州人声鼎沸,此行难免会遇见一些故人,只是他确实没有想到,竟会遇见与自己渊源这样深的两个人。

    可是贺承这趟来南州城,毕竟不是来找故人叙旧的。

    他暗自调息,压下经脉间翻腾的内息,勉强往前迈了两步,对着钟晓拱手还礼:“多谢好意,方才确实是我没有站稳,与这位姑娘无关。我没什么事,就不必麻烦二位了,我们就此别过。”

    贺承一边说着话,钟晓一边仔细打量着他,眉头越拧越紧。

    他虽与陆晓怜一般大,但心思比她细,只是一个照面便觉得眼前这个人说不上的古怪。这样一个稀奇古怪且来路不明的人,偏偏挑此时混迹南州城里,又偏偏要卷进与青山城相关的纷争里,究竟想做什么?

    此时的南州城鱼龙混杂,像是一方池塘,将一滴水放回去,要再找到便难如登天。

    出于好奇,钟晓很想拦下这人多聊几句,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礼了一礼就转身要走。

    恰在此时,有一队穿着琴剑山庄衣饰的人疾步快走,朝这边过来。

    这队人训练有素,在酒肆门外站定,即刻兵分两路,一组人到街上客气但强硬地驱散凑热的人群,另一组则径直走进那间小酒肆里。

    酒肆里原本有也只三桌客人,因为刚刚的风波,贺承、吴万里和凤鸣山的那几个少年已经退到了门外,大堂里只有“白雪三友”中的李松、盛锦华泰然坐着喝酒。

    那行事温吞的店小二见到这波人,登时来了精神,轻车熟路地从柜台后摸了一块碎银出来,同李松他们说:“两位大侠,小店被这几位客官包场了,今日这顿酒算我们的,给二位添麻烦了。”

    此刻并不是饭点,他们也没点几样菜,坐在这儿,不过是喝酒聊天。

    虽说事有先来后到,但“白雪三友”早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既并不想生事,又想卖琴剑山庄一个面子,并未收店小二的银子,起身便走了。

    门外将走未走的贺承本来便是要走的,可没迈开几步,刚刚他救下的那个孩子就蹬蹬跑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哀求:“哥哥,他们都是坏人,你帮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