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是非
    “帮帮你们?”

    孩子求助的是贺承,可出声回应的人却是钟晓。

    自打卷入酒肆门外的这场是非起,钟晓就对这个顶着一张无表情“死人脸”的青年充满好奇,即便此时无缘无故地来了一拨琴剑山庄的人,也没能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因为全心关注着贺承,钟晓很轻易便听见了他身边那个孩子的话,也很轻易地从他微凝的眉眼间猜测他不会放任这个孩子不管。

    这孩子之前是被贺承救下的,自然是更信任贺承。发现钟晓偷听他说话,他不满地撅了撅嘴,往贺承身边躲了躲,抿着嘴唇不肯再多说什么。

    幸而,钟晓是同陆晓怜一起来的。

    漂亮的女孩子似乎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果然,陆晓怜哄人就比钟晓管用得多。她在孩子面前蹲下来:“小弟弟,我们不是坏人,什么事需要人帮忙的,你也可以告诉姐姐呀。”

    可惜这孩子记仇,还记着陆晓怜刚刚冲着贺承拔剑的事,攥着贺承的衣角又往后退了半步,用力摇了摇头:“可是你刚刚打哥哥了!”

    贺承低头,好笑地看见陆晓怜脸上堆出来的笑意僵了一下。

    “姐姐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嗯,因为这个哥哥刚刚说你贺承哥哥的坏话,姐姐就是太生气了。”陆晓怜说到这里,下意识抬头看了贺承一眼,这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让人生气,她忍不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人无辜地摸摸鼻子,百无聊赖地想,陆晓怜眼里,贺承是好人,说贺承坏话的人是坏人,那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也觉得贺承哥哥不是坏人,对不对?”陆晓怜拉着孩子的手,压着声音告诉他,“那姐姐跟你说个秘密,你贺承哥哥是我师兄,我跟你一样,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说他是坏人,我也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缓下来,沉下去,接下去的话不像是说给那个孩子听的,倒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我要找到他,我要听他自己说。别人说什么,我统统不会信!”

    贺承好整以暇地看陆晓怜跟小孩子斗智斗勇,听了这话,轮到他的笑意僵在脸上。

    他离开青山城时,什么也没有说,只留下了无涯洞外的一地狼藉。他早就做好沦为众矢之的的准备,也早就做好陆晓怜恨他入骨的准备,如今隔着一张胶皮面具与她重逢,相见不相识,却见到她坚定地选择要信他,要跟他站在一起。

    虽千万人,亦往矣。

    贺承低头去看陆晓怜,入眼是她如黑云般的乌发,发髻上簪着一支攒珠镶绿玉的簪子,漂漂亮亮,齐齐整整。

    他想起以前,十几岁的少年表达喜欢的方式总是很别扭,他那时候就常常捉弄陆晓怜,把人惹毛了,又要手忙脚乱地去哄。十几岁的贺承别别扭扭,也不大会哄人,不得其法,只会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咪一样拍抚陆晓怜,从头顶到脊背,把她新编的头发揉散了,简直是火上浇油!

    后来,还是陆师兄告诉他,想要讨心仪的女孩子欢心,不是这样的。

    再后来,他们就长大了,从两小无猜到两情相悦,总是水到渠成,贺承原本也以为他们会这样在青山城里安稳快活地过下去。

    可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此刻的陆晓怜比她之前每一次发脾气,都让贺承觉得棘手。

    她不是炸毛的猫咪,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黄牛,她不惜与世人对立,也要翻越山海去撞一撞那堵墙。她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青山城里,山下人心险恶,世情凉薄如纸,她要走的这条路沿途风霜雨雪,尽是千夫所指,这些本是她不必承受的,她却为了他义无反顾。

    “你——”贺承眼睛发烫,声音发哑,“你就这么相信他?”

    陆晓怜毫不犹豫:“是。”

    “为什么?”贺承抿了下发白的唇,狠着心说下去,“我听说,你的大哥陆兴剑那日也死在青山城无涯洞外。”

    念出陆兴剑的名字,贺承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凌云剑刺穿了过去,鲜血淋漓,创巨痛深。他想,那一日他的剑尖刺破陆师兄的心脏时,他一定比此刻的自己痛上千百倍,可他没有呻吟出声,咬紧了牙关,最后的低语轻如叹息。

    他说:“阿承,要你活下去,实在是苦了你……”

    他总是这样,通透,温柔而悲悯。他看得见从苦难的间隙里透出来的光,也看得见笼罩在安宁祥和头顶上的阴霾,所以那日他便知道,他要贺承活着走出那一夜的无涯洞,不是救赎,而是诅咒。

    贺承硬着心肠,继续问陆晓怜:“即便如此,你依然相信贺承?依然不恨贺承吗?”

    这个问题太过具体,具体到显得刻薄。而陆晓怜只在听见她大哥的名字时,愣了片刻,随后便是轻轻一笑,说得理所应当:“就是因为大哥也死在了那里,所以更不可能是阿承干的啊。”

    世人皆知,青山城城主陆岳修的独子陆兴剑清俊儒雅,温润如玉,将同门师弟贺承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

    所以陆兴剑死在无涯洞外,江湖上人人都道贺承丧尽天良,是喂不熟的狼崽子。

    只有陆晓怜不这样想。

    只有陆晓怜说,因为陆兴剑死在无涯洞外,所以无涯洞外的杀人者,不会是贺承。

    连贺承自己也没有想到,陆兴剑的死,还能有这样一种说法。

    他不敢再多问陆晓怜什么,甚至不敢再多看陆晓怜,怕再盯着她看下去,眼里要滚出眼泪来。他狼狈移开目光,生硬地把话题转回那孩子身上:“小孩,你为什么说他们都是坏人?”

    此刻,小酒肆大门紧闭。

    琴剑山庄的弟子为什么盯上这么个寒酸小酒肆?

    他们又为什么会被打上“坏人”的标签?

    贺承和陆晓怜他们站在酒肆外面,对酒肆中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那孩子看看贺承,又看看陆晓怜,说:“你们跟我来。”

    由那孩子带路,他们从临街的一条巷子钻进去,又穿过一段只有一人半宽的小道,最终停在一扇斑驳木门前。站在门前,孩子回过头来,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这扇门正通向酒肆的后院,站在天井里,从半撑开的窗子缝隙间,就可以看见酒肆的厅堂。

    刚刚走了三桌客人,就迎来了一队琴剑山庄弟子,桌面上的残羹冷炙还没来得及收拾,贺承甚至还看见自己救人时来不及放稳的酒杯,喝醉了似的,歪歪斜斜地横在桌上。

    与方才不同,酒肆厅堂中多了位六七十岁的老妪。

    她穿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衣裳,用一方靛蓝色的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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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裹着头发,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干瘦的身子也微微佝偻着。她的对面站着刚才走进酒肆的四个琴剑山庄弟子,而店小二与他们并肩而立,也站着老人的对立面。

    老人躬着身子,反反复复哀求:“求求你们了,让我接我家阿大回来吧,他娘到死都惦记着他呢!”

    “老太婆,做人要讲良心。庄主已经给你们一笔钱了,你不要再生事了,快点收拾行李,离开南州城!”

    老人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锭,往琴剑山庄的人手里塞:“我没有要钱,我不要这个钱的,落叶归根,我只要接阿大回家!”

    十有八九,这钱就是琴剑山庄给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给出来,便不肯收回去。被老人拉住的那人摸到银锭,就像是碰到火一样,着急忙慌地往外推:“听我一句劝,拿了钱快走吧!胳膊拧不过大腿,南州城是琴剑山庄的地界,再闹下去,不仅你大孙子回不来,你小孙子也保不住!”

    一边不肯收,一边执意要退。

    一边是习武的青壮年,一边是孱弱的老人家,推搡间,他力道没收住,竟生生将老人推到在地。

    “祖母!”

    眼见老人摔倒在地,躲在后院的小孩再藏不住,贺承他们一时没看住,便由着他从后院的偏门冲进酒肆厅堂,张着短小的手臂挡在老人身前,龇着牙,像一只倔强的小兽:“坏人!不许你们打我祖母!”

    他开口闭口总说“不许”,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嚷嚷着的“不许”,毫无威慑力。

    果然琴剑山庄的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伸出手要来把他拨到一边去。但这是个聪明孩子,刚刚才在外面被人提着衣领拎起来,这回吃一堑长一智,便不再坐以待毙,找准了时机,张嘴往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上狠狠咬住。

    “妈的!这孩子属狗的啊!”

    被他一口咬住的人抬手想把孩子甩开,可孩子咬住他的同时,双手抱紧了他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挂到他身上去。孩子咬得用力,也抱得用力,顷刻间他的虎口已是鲜血横流,此时硬要将紧紧扒在他身上的孩子甩开,非得从手上生生扯掉一块肉不可。

    同行的琴剑山庄弟子见状,自然要上来帮手。可刚刚往前迈出一步,就被一柄碧色油纸伞拦住了——

    第二个沉不住气的,果然是陆晓怜。

    她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敢轻易再亮出横秋剑,只收起油纸伞,握在手里当做武器。她将纸伞一横,握着伞柄正中往前迈几步,使着巧劲儿一推,将准备上前帮手的三个人齐齐往后推了两步远,再没法助纣为虐伤害那孩子。

    之后,她轻轻巧巧斜跨一步,拦腰抱住咬人的孩子,沉声命令他:“松口。”

    被咬伤的人捂着流血的手掌,斜眼看陆晓怜:“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街上的人知道你们是谁,也亲眼见着你们进了这家店。”她眉眼弯弯,笑得温良无害,伸着手里的油纸伞轻轻一挑,将桌上的一只空酒坛子顶在伞尖上,手腕一抖,酒坛凌空而起,下一刻就被她接在手里。

    “什么意思?”

    陆晓怜伸出手指弹弹酒坛子:“还没明白过来吗?街上的人都看见了,这里除了老板、小二,便只有你们。如果这家小酒肆被人砸了,你说,是不是理所应当要算在你们琴剑山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