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武犯的是命案,必须经由府城衙门审理方能定罪判罚,县、镇衙门没有命案判决职权。
小伙伴们至今不知晏长卿身份,他没有说自己在当中动用了什么权力,才能将案子外调。
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结果即可。
“长卿哥哥,”百相爬到小少年身边,认真问他,“那些叔叔伯伯会被关进大牢吗?会杀头吗?”
“犯了案必须接受惩处,律法不可违。不过徐爷爷为人公正较真,有他做状师,他定会尽努力拿到最公正的判决。”
百相点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好多事情好复杂,可能等她长大了,懂得多了,才会想得明白。
五月初五,端午节。
玉溪村家家户户的,头天晚上就泡上了糯米、豆子,买了五花肉腌好,粽叶也洗刷干净了晾干备用。
端午一早,各家门头插上艾叶菖蒲,妇人们坐在灶房里,开始上手包粽子。
林婆子等着娃儿们起床后,在他们额头抹上雄黄酒,手腕戴上蚌粉铃,系上绒线符牌,以驱邪辟虫。
其他娃儿有的,少不了晏长卿的份。
站在林家院子里,闻着空气里雄黄酒气息,看着手腕上蚌粉铃,又看看林家哥俩背后挂着的绒线符牌,处处都让他觉得新鲜新奇。
“百相,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篱笆墙外一声叫嚷,金多宝人随声至出现在林家院门口,也是一身应景的节气打扮,五毒纹小锦衫,搭月牙绢裤,蹬黑色平头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抓着一把开得正艳的石榴花。
小胖墩走进院子里,把石榴花簪在百相辫子上,煞是得意,“小七哥家院子里种有石榴树,我特地去摘的!来的路上被大妮、二丫抢了好几朵!”
顿了下,拍拍脑袋说起差点被遗忘的八卦,“对了,我摘花的时候有人想进村,被拦住了,在石桥那边吵吵嚷嚷的,好像说要进村找素兰婶婶,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听错。”
许小七家在村头,但是跟石桥仍隔了段距离。
金多宝当时一心挂着摘花,桥头上吵闹声传来不太真切,只隐约攫住了当中耳熟的名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耳花。
灶房里忙活的妇人闻言,蹙眉茫然。
“找大嫂的?”张翠娥疑惑,“大嫂不是没什么亲戚朋友么?我嫁过来这么多年,小松小柏都六七岁了,也没见什么人来找过大嫂,这次会是谁啊?”
李素兰眸心动了动,心里隐有预感,“连你都知道我没有亲戚朋
友,恐是多宝听错了。”
“要不我去看看去?万一真是来找你的呢,我跑一趟不费事。”
“不用,不管是不是来找我的,以前咱家里难的时候不来,现在家中境况好了才寻来,这样的人用不着见。”
张翠娥人已经站起来解围裙了,闻言二话不说围裙系上重新坐下,拍大腿,“我懂了!不用多说!肯定就跟老张家那些吸血水蛭差不离!大嫂你放心,我肯定护着你,他们被拦在外头咱省了事了,他们要是冲进家来,我拎菜刀赶人!”
李素兰,“……噗嗤!”
林婆子包粽子动作不停,粽叶挽成漏斗状,一手勺子往里添糯米、肉块、复盖一层糯米、盖面儿,用马蔺草绑结实了就是一个粽子成形,“你一妇人家咋动不动就拎刀?天塌下来有家里汉子顶着,甭啥事都冲在前头,咱家不用媳妇儿冲锋陷阵,再不济还有娘在呢,哪轮得到你俩?”
两个年轻妇人闻言,俱是忍俊不禁。
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在这个家里,她们都有人可依。
李素兰心头刚刚滋生的阴翳,因着妯娌跟婆婆的逗乐,啪的一下就没了。
由始至终,她都没生过念头去见村外找来的人。
这边欢欢喜喜过端午,村子里外到处飘着粽叶香。
另边厢,郁恒收到信已是五月中,差点又闹个人仰马翻。
妻子失踪数月寻不着,萧老将军忧急之下吐血昏迷,倒下去就没能再爬起来,战场上几十年积留下来的暗伤一夕爆发,差点直接要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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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命。
要不是心里还有挂牵无法瞑目,根本撑不到这时候。
便是这般,亦是强撑一口气,没有多少时候了。
得知原州可能有妻子下落,一辈子强硬的男人硬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要立即出发亲往原州。
郁恒差点没给他跪下。
老将军他劝不动,只能跑到皇上跟前哭诉告状,希望皇上能把人摁住。
“皇上,老将军这身子骨已经跟纸糊差不离了,一动,势必摧枯拉朽。真让他亲自动身去原州,长途跋涉,即便能到地方,也仅是能让他见上最后一眼。臣医术不精,无力回天啊!”
洪景帝伸手捏眉心,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何尝不头疼?
“老将军身体当真如此差了?”他低问。
“是,就靠执念强撑最后一口气了,臣跟太医院穷尽能耐,最多也仅能让老将军撑到……月末。”
“月末……”洪景帝收紧手指,沉默良久后,下口谕,“让他去吧。”
“皇上?”
“这点时间,去信原州着人将那人送至长京,时间也赶不上。老将军如今挂心的唯此一事,拦着不让他去,便是教他不能瞑目,不若让他去,至少能了一心结。”
至于那边的人是不是萧老夫人,如今已不重要。
从皇城发出去诸多人手,在整个大瑞境内翻找都没能把人找到,事情已经过去数月,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共同认知,萧老夫人或许早已不在世。
只是谁都不忍心去揭开这个真相。
唯有当老夫人还活着,正在大瑞哪个角落里等人来寻,如此,老将军才能靠着这点执念,撑下去。
可终究,残烛有尽。
人力无法改变。
在老将军闭眼前,了他一执念,是他们这些旁观者仅能做到的。
五月中,月亮最圆的夜晚,萧将军府侧门有马车悄悄离开,驶出长京。
马车穿过城门之后,城门即刻紧闭,非皇上手谕者不得出城,断掉了马车后欲要尾随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