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下一场考试开始，还有十七分钟。
教室里的考生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在走廊上抱团宣泄情绪。
江洵玉找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
一片喧嚣里，他静静地垂眸看复习资料。
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你、你好，早上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打招呼了。”后座的杨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居然坐在你身后，真的好巧。”
江洵玉：“你好。”
“那个，上次的事情，我想向你道个歉。”杨佳压低声音，“我是……迫于压力，才不得不问你通过任务的方法……真不是我的本意。”
江洵玉从复习资料上移开视线看过来。
后座的嘉宾长相柔柔弱弱的，一双杏眼里全是歉疚和单纯，很逼真。
“没关系。”江洵玉说，“我理解。”
他说完就要转过身，杨佳暗暗咬牙，再次开口，试图引出话题：“这次考试你是不是复习的很充分？我成绩一直不好……”
“你想表达什么？”江洵玉看了一眼腕表，“考试快开始了，挑重点说。”
杨佳：“……”
“咱们都是嘉宾嘛，”杨佳一咬牙，“考不好了却要和这些NPC学生一样被NPC老师训，怪丢人的。能不能，呃，互帮互助一下？”
他又补了句：“作为回报，那些大热嘉宾的流量密码，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江洵玉的直播间里，不少老粉开麦了：
“穷途见匕了？燕国的地图还是太短了。”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想抄答案呗。”
杨佳讨好的目光里，江洵玉淡淡地丢下一句“不能”，转过身继续复习去了。
“啪”的一声，杨佳掰断了手里的塑料尺。他把还在微微发抖的手藏到桌下，眼神冷下来。
真受够了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了，他想。
之前就因为这个奇葩，他热度大起大落，还挨了观众不少讥讽。现在直接低声下气来求合作，居然又被这么无情地拒绝。
杨佳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热意。
前几天的“共度良宵”任务中，他那个搭档为了讨好观众一个劲的作践他，撕裂见血都没停，导致他第二天发了一天的高烧。
彼时他蜷缩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烧的神志不清，倒是听清楚了外面几个嘉宾的交谈声。
他们说的是江洵玉不但第二天正常上学，还完好无损地通过了任务。
凭什么？！
不甘和怨愤堵在心口，杨佳觉得整个人都在被嫉妒来回撕扯。这种异类总要被节目组制裁的，他如是安慰自己道。
他考到最后已经快崩溃了，浑浑噩噩坚持到收卷，交的答题卡反面几乎空白。
二十分钟后考下一场。
江洵玉起身去走廊上接水。
他姿态自然，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淡定，和僵硬的考生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佳看着他桌面上的笔袋，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掉了里面的两只涂卡铅笔。
笔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有点凉，他倏然回神：
全程直播，他的行为早就暴露无疑！
他匆忙打开直播面板。
出人意料的是，观众们不但没有指责他，反而对这次“整蛊”很感兴趣。
杨佳恍然意识到，观众们根本不想看无聊透顶的考试。他拿了江洵玉的笔，这种戏剧性行为才是真正吸引流量的！
江洵玉回来的时候一眼看出桌面被动过了，他蹙着眉翻了翻，发现铅笔不翼而飞。
就连备用的那只都不见踪影。
“请问你有看见什么人拿了我的座位上的笔吗？”江洵玉问后座的杨佳。
杨佳一脸无辜地摇头。
他说：“我刚刚也出去了。”
距离考试铃响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此时再找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江洵玉淡淡地扫了杨佳一眼，当即转身出了教室。
五分钟后，江洵玉走进理科403考场。
理科考场的考试显然更加松散，教室里的考生寥寥无几，只有少数几个在看错题。
还有……还有一个趴桌上睡得正香。
江洵玉深吸一口气，抬脚踹了下那张桌子。
“咣当——”
教室里的考生们纷纷看过来。
只见踹桌子的人通身气质漂亮又冷淡，此时正抱臂垂眸看着座位上的人。
座位上，那位睡的迷迷糊糊的帅哥缓缓抬起头来，愣了一下，清醒了。
“考的怎么样？”江洵玉简短地问。
“没什么问题，”周衍嘴角一勾，冲他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微笑，“你爬上四楼来找我，肯定不会是仅仅为了关心一下我的考试情况吧？”
“借我支笔。”
话音出口的那一瞬，江洵玉对上周衍别有深意的目光，霎时微微一愣。
他倏然想起来什么。
情景倒转，时间一瞬往回流转了好几年。
那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相遇，在考场上。
彼时周衍的气质比现在更张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放荡不羁的叛逆味儿。
他进了考场也不坐下，就这么双手撑着后桌的桌沿，俯下身，冲眼前埋头复习的小美人冲动地挑了挑眉：“借我支笔。”
少年时代的江洵玉抬起头。
他疑惑地打量对方：“你没有笔？”
那一瞬周衍觉得自己呼吸都紊乱了。
大脑变得不听指挥起来，他诚实守信地活了十七年，头一回撒了谎：“没带。”
江洵玉冷冰冰地瞪他，大概是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你来考试，不带笔。”
“嗯，没错。”周衍说，“能借一支吗？”
十六岁的江洵玉咬了咬下嘴唇。
眼前这个借笔人应该就是传言里那位转班过来的上层了。
前一阵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都在好奇权贵公子放着留学的阳关大道不走，为什么非要转来平行班吃苦。
江洵玉最讨厌特权阶层，听到谣言也没深究，没想到碰到了真人。
就从考试不带笔看来，这位大公子可能不是谣言中的“放荡不羁爱自由”，可能是失心疯。
江洵玉决定远离这种上层疯子。
不过可能是对方的目光太恳切，又或者是他也有那么一瞬的失心疯——
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是他们一切故事的开端。
六年后，二十二岁的江洵玉轻轻呼出一口气，从记忆里抽离出来，淡声问：“借不借？”
周衍把笔袋递过去让他挑。
他就那么沉沉地看着他，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复杂笑意。
江洵玉匆匆拿了支铅笔走了。
*
三天的考试顺利完成。
杨佳没有料到的是，江洵玉根本没看弹幕，也没追究恶作剧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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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周衍的笔考完了接下来的科目，甚至都没再看自己一眼。
这场观众们喜闻乐见的“整蛊”成了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为什么有人永远淡定从容，而他如跳梁小丑？杨佳气的发抖，用力把那两支铅笔掰成了几截。
或许等成绩出来江洵玉就不会再淡定了，杨佳想。他听相熟的嘉宾说，江洵玉是学理科的，进副本后如此认真学习，可能正因为文科成绩不好。
与杨佳一样，其他嘉宾们艰难地熬过了考试，也在等江洵玉的成绩。
这人到底是真有水平，还是在装装样子，另辟蹊径地愚弄众人？
杨佳在江洵玉隔壁班，出成绩的时候，他听见隔壁教室猛然爆发出了一阵高亢的惊呼。
高呼声最大的是温玖，这金发小傻子自己考的稀烂，但激动地要命，抓住江洵玉一阵摇晃：“我的天，兄弟，你这是逆袭了啊！”
江洵玉把他手扒拉下来：“逆袭？”
“对啊，逆袭！这个学校是按五星高校设定的，里面大佬云集。”温玖挥舞江洵玉的成绩单，“你本来是个‘文科学渣’，年级倒数的那种。”
“从你拒绝我的小药片开始，”温玖陶醉道，“我就慧眼识珠，觉得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江洵玉：“……”
不买小药片这件事，看来真的给这小傻子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记忆。
NPC老师也很激动。
正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表扬。
江洵玉这次从年级倒数五十，硬生生考进了年级前五十。要知道，在他们这个级别的高中里，年纪前五十名的学生大学可以随便挑。
短短一个下课的时间，消息如雪片一样传遍了全年级。
几个质疑过江洵玉的嘉宾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杨佳，看上去魂不附体，表情僵硬的像刚过头七。
他们又赶紧去打听周衍的情况。
毕竟这位曾经刷模拟卷物理选择错了八个，或许会拖垮江洵玉的计划。
结果又让所有看戏的嘉宾再一次闭嘴了。
周衍原本的人设就是理科学霸，此时成功卫冕，甚至拿到了比他原人设还要高的排名。
江洵玉周衍这对奇葩这次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下，又刷起了一波讨论度。
已经有部分观众开始为他们说话：
“这俩嘉宾来真的啊，我还以为故意制造话题呢，没想到还真双双考了个高分。”
“啊啊啊啊啊啊没有人觉得智性恋美强人设真的巨无敌带感吗？？？”
“代入他们俩的粉丝，这打脸还挺爽。”
“势均力敌，强强，我的XP谁懂！！”
大批质疑声也依然存在：
“老子就是来看个直播版的片，这两个人白拿片酬不干活，难道不是诈骗？”
“这种恶臭的东西就不要存在于‘坠入心动’这种节目里了好吗，污染直播行业。”
“你们磕CP的是瞎了吗，他们有什么般配的？”
最后这条弹幕获得了四位数的点赞量。
半小时后，学校挂出了月考表扬榜。
“进步最大”和“成绩稳定”榜单刚好相邻。
大红的海报上，江洵玉和周衍的名字并排在最顶端，清晰醒目。
【1/90——恭喜E级嘉宾周衍、嘉宾江洵玉触发隐藏任务】
【恭喜E级嘉宾周衍、嘉宾江洵玉完成隐藏任务“隐晦又盛大的官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