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招娣翻了一个身,缓缓从梦里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看到身边的阿婆依然在熟睡着。
她嗓子有些口渴,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准备自己去厨房倒水喝。
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了进来,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她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那个斑驳破损的挂钟。
时钟已经指到了九这个数字!她看见阿婆还眯着,以为时间还早,没想到都快过早晨了。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便走到窗户边拨开帘子,外面的天果然已经大亮,太阳明媚刺眼,让她一时不适应,差点睁不开眼。
冬日里头,鱼肚白本来泛得就慢,外面的晴空万里的天气足够证明了钟表没有走错。
那为什么她的阿婆还没醒,原来不管酷暑寒冬,阿婆在天色还蒙蒙的时候,就静悄悄地下床了。
到八点的时候,她就会端着烙好的饼子或者拿着煮好的鸡蛋一瘸一跛地走过来,把夏招娣从梦里喊醒,带着慈蔼的笑容把早饭拿给她吃
她不会叫她的大名,只会亲切地喊她“囡囡哦”或者“乖孙儿”。
日复一日都是,时间久了,阿婆额头上的皱纹沟壑她都数不清楚了。
她站在床前,盯着一动不动的阿婆,迷茫地挠挠头。是不是干活太累睡得比较沉?她暗暗想。
于是,她给阿婆盖好被子后,自己换上衣服,独自出去喂鸡喂鸭,给看院子的大黄狗喂了粗粮和肉,再把门前的菜地挨个浇了一遍......
忙完这一切后,眼看时间要到晌午,她又去橱柜里翻了一包粗面,准备中午煮面给自己和阿婆吃。她一边烧柴火一边煮着面条,顺便窝了一个鸡蛋给阿婆补充营养。手忙脚乱的她差点被灶膛里蹦出来的火星子溅到。
下完面条后,看着阿婆还没有醒,她把盛着汤面的的碗小心地端到里屋的床头柜上,心想着先叫醒阿婆吃下填填肚子,哪怕吃完再睡也行。
她爬上床,轻轻推了推阿婆,嘴里也绵言细语地唤着:“阿婆,醒醒了,吃碗面再睡好不好?饿肚子不好的。”
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唤,阿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旁边的她有些慌神了,阿婆是生病发烧了吗?
夏招娣低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阿婆的额头,跟她想的又不一样,反而冷得吓人。她又伸进被子里摸了摸阿婆的身体,同样是冰凉得厉害。
她心中害怕,于是钻进被子,一把抱住外婆,想要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可是任凭她怎么抱紧阿婆,她的身体依然是冰凉的。
而且阿婆的四肢僵硬,她想要像从前阿婆把她的小脚放在胸口那样给她捂着,但是根本掰不开。
“阿婆,阿婆你别吓我,囡囡害怕。”夏招娣带着哭腔在她耳边一边边喊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光着脚,连外套都没有穿,踩着石子路一路小跑到村长家去求救......
—
天渐渐暗了下来,夏招娣看着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叽叽喳喳相互讨论着。
夏招娣站在旁边,看着隔壁的刘奶奶给阿婆穿了一身红衣服,又眼睁睁地看着阿婆被抬进了棺木里。
这个时候,八岁的她才反应过来,她最爱的阿婆走了,永远离开了她。
可是昨天,阿婆还跟她保证说要到地里给她挖地瓜给她烤着吃,还说要带她去村头看大戏。
她还是食言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撇下她走了。
“孩子,不哭啊不哭,来先把白布套上了。”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孝服蹲在她面前,给她轻轻抹眼泪了,“可怜的孩子,以后怎么办呐?”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一地,渐渐迷糊了眼前的视线。
“伯伯,我要看阿婆......”她泣不成声地讲。
村长牵着夏招娣一步步挪到棺材前,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她纵身一跃跳进棺柩里,一把抱住全身冰凉的阿婆,把头埋在她的胸口低声呜咽着。
天真的她还在幻想着,阿婆在跟她开着玩笑,马上她就能醒过来,在她耳边唤“囡囡”了。
大伙反应过来后,感觉拉着她想把她抱出来。但一个瘦小的女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天大的力气,三四个大人都拉不开她,她死死抱着阿婆,小脸憋得通红。
在大人们哄着骗着,用了一些蛮力下,才慢慢把她拉出来。
“你们放开我!我要阿婆!”她眼睛无助,拼命挣脱着他们的束缚,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一阵眩晕感传来,她的意识慢慢抽离,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束光从门外打进来,外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着那里走过来。
—
“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这让她怎么办?”
“谁爱养谁养!我这还失业着,身边还有一个儿子要养,你看我还有能力再管一个人吗?”
“她大姑,你看你家现在情况还不错,要不你就把这姑娘收了吧,让她当你家女儿,以后这嫁了你还能收彩礼钱呢。”
“你说的是人话吗?她是你亲生的你不养,交给我们外人?你记住了,我只是她的表姑,我们血缘关系没有那么近!”
......
夏招娣没有做个这么长的好梦了。
梦里她终于上了心心念念的小学,阿婆拎着书包亲自送她来到学校。下午放学的时候阿婆早早站在门口等着她,怀里还揣着她最喜欢吃的鲜花饼。
回家的路上,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又嘈杂的声音,眼前所有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
她慢慢从床上醒来,昏迷前的记忆又一次灌进她的脑海里。她睁开了沉重的,刚刚所有美好的画面不过是一场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又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心中只剩下数不清的绝望与崩溃。
“我在这里很认真地告诉你,遗弃孩子是犯法的!葬礼过后,你必须把孩子带回去好好养育!不然我就去警察局告你去!”
梦里嘈杂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夏招娣听出来是村长的声音。
她缓缓撇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探去。
她看到了两个很是熟悉却感到陌生的亲人,是她的亲生父母,整整三年都没有见到过的人。
阿婆从前告诉她,爹娘是因为有急事实在无法抽身回来,他们肯定是很爱她的。有时候,阿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会带一些鲜艳的衣服或者一些她爱吃的糕点,说是父母亲自寄过来给她吃的。
总角之年,总是天真与烂漫的,她相信了阿婆的话,经常盯着他们的旧照片日日夜夜想着一家团圆。
村里有个碎嘴子,经常在路边逮小孩吓唬,那次就逮着了夏招娣,带着戏谑揶揄的口吻告诉她,说她的父母早就抛下她,偷偷在外面生小弟弟了。还恫吓她说阿婆活的不长了,阿婆没了之后,她的爹妈就会过来把她发卖给人家做小媳妇。
七岁的夏招娣吓个不停,回来哭了一个晚上,阿婆抱着哄着安慰了好一会,她才慢慢从惊吓中缓和过来。
第二天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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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起了高烧,身体不停地抽搐,吓得阿婆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大冬天一路跑到十公里外去请赤脚医生。
后面几天,听说那个喜欢在路上的碎嘴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走路的时候摔进了沟里,腿也折了,躺在床上好几个月都不能动弹。
所以,爸妈过来真的是要把她卖掉吗?
她绝望地盯着天花板,汪汪眼泪又从眼角滑落,顺着泪痕滴进发丝里。
“阿婆,可不可以再来梦里,我想看看你......”她亲亲呢喃着。
她嘴角微微上扬,慢慢闭上双眸,又一次昏死过去。
—
外面一直放着哀乐,夏国志和齐雅姿穿着孝服,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
齐雅姿一直捶着胳膊和肩膀,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她撇了撇嘴,瞪了一眼旁边的夏国志,用胳膊肘了一下他,小声抱怨道:“不是,你妈没了直接烧了埋了就是,几年没管她,现在倒是装孝顺了,搞这么隆重,花这么多钱,你还有一个儿子还要养你不知道?”
他也伪善且无奈地回:“没办法,还是要装一装做做样子,如果让外人知道我是个不忠不孝的人,别人怎么想我,而且我妈的存折放的地方只有我二姨知道,我得想法子让她告诉我。”
齐雅姿眼前一亮,声音还提高八度:“存折,我怎么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那是我爸当年工厂出事故的补助金和她的嫁妆钱,几万块吧。”
她搓了搓手,两眼简直放光,嘴里不停念叨着:“数目不小啊,不小啊......”
过来祭奠的人越来越多,齐雅姿左观右望了一下,看到夏彦正蹲在角落里发着呆。
“儿子过来。”她向夏彦招了招手。
夏彦沉着脸,犹犹豫豫地站起来,走过去。
齐雅姿蹲下来,抱着他,一边假装帮他理衣服和掸灰尘一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小彦啊,给你交代的个事,你帮我妈去里屋翻翻,有没有钱啊存折之类的,哦还有一个手镯,帮我找找在不在里面。”
“妈。”他害怕地声音都有点颤抖,怯声恳求着,“可不可以不要......”
“什么不要!”她有点生气,“这是你爸家,也就是你的家,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你怕啥,而且你是小孩子,乱翻东西别人看到了又不会说什么。快去!找不到回去不给你吃饭!”
夏彦吓得一哆嗦,被母亲威逼着畏畏缩缩地朝着里屋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紧张地朝着里面探去,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听大人说这个是她素未谋面的姐姐。
他不敢多想,只知道如果不听母亲的话,他会被打得很惨,还会三天不让他吃饭。
夏彦轻手蹑脚地走进去,慢慢走到橱柜前,先拉开第一层,并没有什么发现。他又屏着呼吸拉开第二层。此时的他,但愿一无所获,能在母亲的眼皮子底子中能有个交代就好。
可现实偏偏不如他所愿,真的有一个碧色的镯子放在抽屉的最里面,他并不激动反而有些失望和心悸。
他将手伸向抽屉,又顿在半空,一时间他又踌躇了。
父母把他打得皮开肉绽的噩梦般的情形又一次重现在他面前,他害怕这样的日子了。
于是,他还是把这个镯子拿了出来。
这样就好了吧,不会被挨骂了吧,他默默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别碰我东西!”
那个躺在床上的姐姐不知道什么已经醒过来,瞪着那双红润的眼睛直朝他扑过来,掐着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摁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