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率先进入鼻腔,苍白的天花板随后撞入眼帘。
挪动手臂,感觉到被什么牵拉着,隐隐有些刺痛。
梁宛皱着眉低头看去,一根针正扎在手背上,点滴顺着输液管缓慢地进入身体。
床边没有人,手机也不在身上或床头。刚坐起身想要去按呼叫器,头却晕得天旋地转,视野里黑白光闪烁交替,一条条灰白色的线在眼前游动。梁宛又泄了力气倒回去,没在输液的手举高遮住头顶的光线。
脑海和医院的墙壁一样空白,注入不了任何想法。
“宛姐!”
直到中气十足的一声呼喊打破这份宁静。
陈彦手里攥着单子,和方愿一前一后踏进病房,一个哭天喊地仿佛梁宛死了,对比之下,另一个就显得镇定靠谱许多。
在陈彦一番语无伦次的描述中,梁宛终于捕捉到一个信息。
“是沃斯的金毅打电话让你们过来的?”
方愿应道:“对啊。Alice姐让我过来,Ben非要跟着来。”
不用想也知道Fingerprint现在一定很忙,陈彦能跟着来不外乎是徐菲林对他格外开恩。
“是金毅?”
刚苏醒的大脑仿佛还没有开机完成,梁宛讷讷地重复,带着一些不可置信和疑惑。
方愿再次给到她肯定的答复,并说是金毅在路边意外发现梁宛,将她送来这家私立医院。
梁宛双眼没有聚焦,出神地又自己喃喃了一句“是金毅”。
在反复的确认中,中午的记忆愈渐清晰。
不对,不是金毅。
杨树下出现的那个人分明是周沥。
“宛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梁宛快速眨了眨眼,一边摇头,一边收回飘远的神思。
“没什么。”梁宛抬起头看吊瓶里剩下的液体,“这一瓶输完就可以走了吗?”
陈彦将一叠检查单子给她看,“可以是可以,不过宛姐你回家得好好休息,Alice姐给你放了两天假。”
两天假……
梁宛仰头喝了点水,看着一张张单子,周沥带着她做各项检查的记忆进入脑海。
从挪威回来的前一天,Lee也是这样带着她去做检查。他骨子里是霸道的,在一些事上有着不容分说的坚决。
梁宛清了清嗓子,问道:“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吗?”
陈彦这才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了过去。
输着液的手用起来总归没有那么方便,梁宛慢悠悠检查未接到的来电。
无一例外都是与工作相关的人。
太阳穴不停跳着,梁宛不想再翻查了,直到她看见那个没有被她加入通讯录的陌生号码。
她偏偏记得其中几个数字——是周沥。
“宛姐。”
啪。
梁宛条件反射将手机倒扣在腿上,捋了捋头发,抬眼,“怎么了?”
“沃斯的人说,希望换一个人负责他们的case。”
“什么?”
梁宛愣住,在一瞬间,一种被针扎了般的刺麻感遍布全身。
她低下头,藏起失态,问道:“他们有说为什么吗?”
“我不清楚,只是听Alice姐说打算让Jane来接手,还没有定下来。”
“Jane原先负责的项目呢?”
“已经快结束了,她最近时间很充裕。”
梁宛很久没有说话。陈彦与方愿站在一旁,小心观察她的神色。
“知道了。”梁宛笑了笑,“也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宛姐,你这就不对了,显得多我们生分似的。”
在医院躺了不知道多久,梁宛的心跳渐渐回到正常的速率,只是身体依然沉重。
徐菲林没有责怪,也没有打来电话关心,她大抵是正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谢晚馨还没有回来,梁宛靠着沙发躺了下来,她闭着眼睛,但早就没有了困意。
于情于理,她应该向周沥表达感谢,谢谢他送她到医院,做检查,甚至将账单都付了才走。
但是——梁宛抵触这么做。
于她而言,周沥在情理之外。
如果联系他,梁宛更想问问为什么要求更换项目负责人,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他在以权谋私。
-
酷暑在接连两日的倾盆大雨中正式宣告结束。
单元楼前,杨树落了厚厚一层叶在花坛里,散发出腐朽又潮湿的气味。
梁宛打着伞到小区门口的面馆觅食,下午一点,冷冷清清,店内不见几个客人。
老板娘认识她,放下正播着短视频的手机,起身热情搭话。
“闺女今天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不上班?”
梁宛收起伞,在店外抖掉了些雨珠,放进伞框里。
“公司给我放了两天假。”
她笑着点了一碗大排面,加了一个煎蛋。
老板娘向后厨交代完,坐到邻桌的座位上。
“不是要裁人吧?我听说最近好多公司在裁人,我朋友的儿子就被公司裁员了,虽说拿了不少补偿,但原先那样好的工作难找。”
梁宛低头喝了一口老板娘递来的水,“应该不是。”
“那就好。现在的钱真难赚,来吃面的人都变少了,还好有些小区里的老客户,勉勉强强能撑下去。”
梁宛静静听着。
这两日,工作群里刷页的消息没有一个提到自己。
公司内部的软件里、徐菲林、邮件都没有找来。
完完全全属于梁宛的两天,她什么都没有做。
在追的剧看了一集半就看不下去,电影刚打开五分钟就关闭,还剩三十页就读完的书却怎么也读不进去。她躺在飘窗上数窗帘边的绒球个数,站在楼下花坛看蚂蚁匆匆赶路。
生活的节奏突然被人按下暂停键,她的心却向着相反的方向愈加焦躁起来。
——明天就可以回去工作了。
梁宛为脑海里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讶异。她觉察到自己的迫不及待,但这绝不是因为她热爱工作。
“闺女,你的面好了。给你多加了一个鸡蛋,多吃点,你比上次来瘦了。”
“谢谢大姐。”
“哎哟,闺女你太客气了。”老板娘斜坐着,慈爱地看着梁宛,“闺女,你有对象了没?”
梁宛顿了顿,“没有。”
“那怎么还不找?是不是工作太忙,没时间认识人?”
梁宛点点头。
“你——对男朋友有什么要求?个子178够不够?”老板娘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问道,“年薪20左右你觉得可以吗?我知道你工作挺好的,可能不太看得上。”
梁宛笑笑,“这些过得去就行,我比较肤浅,喜欢长得好看的。”
“诶那好啊,我说的这小伙长得可秀气,从小就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就是他这人要求高,没看上人家。你要是有时间,我让你们两个见一面?”
才咬了两口煎蛋,梁宛还没有找到吃面的机会。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在咕噜叫,眼下还要回应大姐的热心。
梁宛搅了搅面,“我性格有点内向,见面还是算了。”
老板娘看出她兴致不高,抿了抿嘴又不肯放弃。梁宛一口面刚送进嘴,又听见老板娘说:
“那加个微信聊吧,要是聊得好,你们两个再自己约着见面。你不用有压力,就是交个朋友。”
梁宛不得不咬断口中的面。
她低头盯着碗里的第二个煎蛋,听见自己平静地说:“好的。”
免费得来的,总会在其他地方收取它的费用。
下次还是去离家远一点的地方吃饭吧。
-
“Alice姐,这两天辛苦你四处奔波了,我休息好了,可以继续——”
“Denise啊,”徐菲林快速抬起头扫了她一眼,低头签字,“身体没有大碍就行。沃斯的项目我已经交给J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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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负责了,这样你身上的担子就不会这么重了。”
“沃斯的——”
徐菲林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直接打断梁宛没说完的话:“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前期工作都是你在做,现在要交给别人所以不甘心?”
是也不是。
但回答只能是:“不是。”
“不是就行,先去忙你的吧。”
刚走出徐菲林的办公室,Jane就小跑着来找梁宛。
“Denise,你记得今天之内把沃斯相关的文件资料都发给我。”说完她又转头对姜之琪说,“Jessi,跟我过来,之后我负责带你。”
姜之琪瞟了一眼梁宛,快步跟上。
梁宛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坠到办公椅上。
策划案、市场调研、产品基础资料等等,将有关沃斯的文件一一整理好发给Jane后,梁宛走到茶水间,关上门。
一通无意义的操作后,梁宛才发现咖啡机坏了,报修了还没来人修。她只能空口喝完已经倒进杯子的牛奶。
从这里,她可以看见沃斯的大楼。
一整片天布满乌云,那座高楼也显得压抑而窒息。
因为周沥的关系,梁宛原本就不想负责沃斯的项目,如今得偿所愿,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开心的感觉。
主动申请,和被人换下,这是截然不同的。
“Denise,找你好久。”同事打开茶水间的门,“你手机一直在响,怎么没带身上?是沃斯的金毅打来的,你赶紧接吧。”
梁宛擦干净手,谢了同事后接起,“你好。”
“Denise,你应该已经知道换项目负责人的事了。”
“是。”
金毅说话的速度一直不快,颇为安定,“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之前的合作很愉快,换负责人也不是因为你的工作有问题。”
换从前,梁宛不会追问,只会应下,再客套两句。
她看着远处沃斯的大楼,沉默片刻。
“那是因为什么?”
金毅愣了愣,“因为……一些原因,这主要是公司的安排。”
梁宛深吸一口气,没有继续为难金毅给出答案。
“周沥,周总他现在有时间吗?”
“周总?”
“他若是有时间,可以请他接一下电话吗?”
梁宛不想给周沥打私人电话。
“恐怕不行,他现在正在——”金毅的声音忽然远去,半晌后他回来,“可以,稍等。”
——周总,是梁宛小姐的电话。
——嗯,拿过来。
手机收进远处的声音,敲击键盘发出的哒哒声停下。
“梁小姐。”
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官方又疏离的开场白。
“周总,”梁宛呼出一团气,“前几日的事,谢谢你,医药费我会找个机会还给你。”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在奥斯陆也曾说过。
“不用了。”
“我不想越欠越多,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周沥转了一圈手指上的钢笔,反手将它压在了手掌下。
他没说话。
“我就当你默认了。”梁宛接了一杯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止住咳嗽的冲动,“除此事之外,我想请问——既然我的工作能力没有问题,那沃斯为什么要更换项目负责人?”
周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顿了几秒钟的时间。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过不想和我见面。”
梁宛愣住。
明净的玻璃窗上忽然开始落下雨点,一条条雨丝很快占满了她的视野。
沃斯的大楼被这场突然起来的雨笼罩。
许久之后,她冷笑了一声,不加掩饰显露自己言语刻薄的一面。
“你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窗外寻求避雨的飞鸟展开双臂穿过楼宇之间,梁宛没等他说任何话,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