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便是一片不可及的黑暗,空气裹挟着潮湿发霉的气息朝她扑来,似乎要将她排斥出这一方天地。
然而朝内走不过数步,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像是佛母殿中燃烧的那种,冲散了这里的霉味。
沈融放下了挡在脸上的手。
剑符变得更烫了。
她隐约从中感到了几分躁动……
像是遇见了什么忍不住让她拔剑的东西。
难道罗刹鸟藏于此处?
这念头刚起,黑暗深处便传来“咚”得一声。
沈融立马站在原地不动。
然而那一声起的快落的也快,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黑暗中冒出来。
一时间这里安静地只剩她自己的呼吸声。
似乎显得更可怕了……
沈融心想。
奇怪的是,她已经进了陷阱,身后却没有听见有人锁门的声音,仿佛她想跑还是可以跑。
陷阱不封口,又是为什么?
下一秒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黑暗深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大而可怖的东西缓缓从暗处现出身形。
像一只鸟,却比人还要高大许多,漆黑的羽毛并不是柔软服帖,反而根根坚硬,闪着不详的幽光。
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凶兽。
罗刹鸟。
沈融心里跳出这几个字。
妖物已抬爪朝她扑来。
沈融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朝着塔外跑去。
然而罗刹鸟巨大的身躯动作极快地朝着她冲来,张开的翅膀在黑暗中也给人带来遮天蔽日的恐怖感。
身后森冷可怖的气息骤然逼近。
沈融意识到自己根本跑不过这妖,更来不及跑出宝塔。
她心一横,毅然选择放弃只剩几步之遥的出口,朝着侧边跑去。
罗刹鸟几乎同时扑到了她的背后,沉闷潮湿的气息几乎贴在她头顶,翅膀如刀一样擦着她的胳膊掠过,割开了她的袖子。
若非她转弯及时,只怕还没到门口就要被撞死。
沈融松了口气,感觉胳膊上又痒又麻,兴许是被划破了皮。
罗刹鸟撞上了宝塔一层的小门,整座宝塔被撞得一颤。
七层风铃自下而上叮叮当当响起,如同狂风吹动水面,推出一层叠着一层的海浪,远近起伏不休,却也将初始巨大的冲击力化过愈渐微小的动荡。
轻易便将罗刹鸟的撞击声掩埋殆尽。
罗刹鸟的头刚好卡在窄小的门上,拼了命想要朝外挤,庞大的身躯赌在门口,始终无法顺利挤出去。
它又试图朝内退,头却依然拔不出来。
沈融绕着它走了两步。
罗刹鸟昂首尖鸣一声。
沈融立马退后出一段距离,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
然而外面却无一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风铃演奏出特别的音阶,在宝塔附近生成了结界,将一切声音阻隔。
于是寺中便只余清灵空响。
唯一的出口被堵死,身后又全是漆黑一片,不知道暗处是否还藏着其他东西。
沈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冒险。
忽然,身后又传来“咔哒”一声。
好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抬起,随后一道亮光伴随着短促的摩擦声出现。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举着蜡烛站在台阶上。
她的脸煞白,手上的烛台距离她的脸非常近,几乎快要燎到她的头发,五官被自下而上的烛光打出诡异的弧度。
然后她冲着沈融阴恻恻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沈融沉默。
片刻后她摸出一张符纸,“唰”得一声,符纸无风自燃,带起黑色的碎屑。
沈融轻轻一吹,黑色碎屑朝着面前的人飘过去。
对方警惕地朝后退了半步。
便在此时,沈融忽然弯下了腰,两只胳膊无力地垂下。巨大而僵硬的动作幅度让对方惊疑不定。
下一秒,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她忽然抬头,自下而上看去,又黑又大的瞳孔死死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不透光的死水。
烛火在她眼睛里照出幽光,符纸落地,一阵冷风猝然出现。
配合着沈融刻意拉长了音调的声音:
“来——陪——我——”
“啊————!”
对方惊叫出声,一下子连蜡烛也拿不稳了。
她先是摔坐在地,然后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巨大的恐惧让她站不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更上一级的台阶爬去。
沈融踩灭了风符,随手整了整落在脸上的头发,而后捡起蜡烛,借着烛光打量一番上台阶的路。
系统道:“宿主,您快把她吓死了。”
沈融不以为然:“谁让她先吓我。”
那人分明有影子,走路也有声音,一看便是人。
她眼睛闪过一分恶作剧后的狡黠,而后恢复淡然模样,跟着先前那女子逃跑的路线上去。
楼梯年代久了,人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沈融袖子破着口,头发也有些凌乱,手上蜡烛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有规律地左右摇晃。
漆黑潮湿的宝塔中还有罗刹鸟努力拔自己脑袋的声响,怎么看都是一副可怖幽?的场景。
偏沈融走得不慌不忙,每一步都稳稳当当,仿佛闲庭信步,让这本就可怕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每一次楼梯发出的“吱呀”声都好像一道巨雷,重重敲响在躲在二层的人的心口。
她们一脸害怕地举着手中的蜡烛,不敢发出声音。
然后脚步声停了下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沈融“欸”了一声,看着墙上映出的许多人的影子,一脸天真问道:
“你们在干嘛啊?”
“啊——”
又是一阵尖叫和兵荒马乱。
更多蜡烛被点燃。
沈融被面前的场景惊到了。
这里竟躲着许多人,且全是女孩。
她不由得望了望四周黑漆漆的环境,不知道这么狭窄的地方怎么藏得了这么多人。
一丝诡异感从她心头划过,很快便被打断。
有个人指了指沈融的胳膊,撞着胆子问她:
“你流血了?你是人?”
沈融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破了口的袖子两半散着,也带着不少血迹。
她这才感觉到几分迟来的痛意。
好在伤口不深,此刻已经不流血了。
沈融收回视线:“我当然是人。”
她的目光从面前这群打扮素净的女子身上扫过:
“你们呢?大白天的扮鬼吓人……你们到底是人是鬼?”
“我们当然是人了。”
她们对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里面年长些的那个举着蜡烛走出来:
“刚刚阿兰吓到你了,实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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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
人群后头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叫阿秀。”
走出来这人长的清秀,说话也十分有条理,一看就是这群女子中间领头的:
“刚刚小黑忽然发狂冲下去,我们担心有人闯入,这才出此下策。”
沈融一愣:“小黑?”
她下意识朝楼下看了一眼,塔门口的地方,还有一只巨大的黑色罗刹鸟在嚎叫。
“你们说的不会是它吧?”
阿秀点头:
“小黑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咬人的。”
沈融和系统想到了刚刚差点被撞死的场景和她胳膊上的伤口,齐齐沉默。
阿秀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沈融胳膊上,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只好又解释道:
“小黑平时都很乖巧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这么激动……不过它是个很傻的妖,毛都被人拔掉了很多,应该真的不是故意伤到你的。我替它向你道歉。”
沈融表示不必。
她还没想明白,罗刹鸟杀人无数,甚至引来了天衍宗的修士前来除妖,怎么会像一只宠物一样,被一群藏在宝塔中的女子起名“小黑”?
阿秀问她:
“你也是来侍奉佛母的吗?你怎么从正门来?”
“佛母?”
沈融下意识的诧异让她们的目光再次警惕起来。
于是她立马按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借着痛意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是那位小师父开的门。姐姐,纵使我再诚心,只是走错了门,佛母就让那只鸟打伤我吗?”
阿兰闻言急忙道:
“怎么会!佛母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来这儿的姐妹都是在尘世中受过罪的,佛母最是怜惜……”
沈融垂眸,顺着她的话道:
“若是你们不欢迎我,我现在回去便是,大不了就是被家里的人……”
她故意说到一半停下来,留下足够的空白让她们猜测。
阿秀果然动容,她露出关切的神情,拦住她道:
“好容易到这里,何苦为了几句话就回去受罪,我们……”
三楼忽然传来重物滚落的声响。
阿秀只好暂且放下话题,安排其他人带着沈融休息,而后独自一人匆匆上了三楼。
沈融被她们拉着坐下,实则借着修士灵敏的五感观察三楼。
楼上传来阿秀细声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什么“知道了”之类的词。
片刻后,楼上的动静安静了下来,阿秀踩着楼梯下来。
她的脸色不太好,身后还跟着一个走路姿态十分怪异的人,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僵硬地跟在阿秀身后。
沈融抬头看去。
白衣染尘,眉目清雅。
不是孟星白还是谁?
阿兰迎了上去,语气并不意外:
“姐姐,他们又抓人来了?”
阿秀点了点头,她神情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思之后怕:
“佛母会庇佑每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用不了多久,她会喜欢这里的。”
说完,她回头看向垂头似是被控制着的孟星白,清秀的眉眼中满是长辈般的欣慰和期许。
而后她转向众人,双手合十面带微笑道:
“佛母会庇佑我们。”
阿兰在内的其他人也纷纷双手合十,吟唱一般跟着她念道:
“佛母会庇佑我们。”
沈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