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宋长诀的这些话,骗骗别人还好,想要骗过沈融根本不可能。

    如果谢珩想要杀宋长诀,他根本没机会来同自己说这些话。

    当一个人处处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提要求时,往往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沈融不由得在想。

    从宋长诀主动找她和谢珩来京城帮忙时,是否就存了让那块魔化的神识碎片问世的目的。

    原剧情里,宋长诀发现神识碎片的时候谢珩还没有出现,所以他无从处置,只能搁置。

    但现在,谢珩就在他面前,他立时便可以让此事公诸于众。

    宋长诀的状态并不稳定,密灵丹时刻会让他情绪波动变大。

    沈融不想用过激的言行激怒他。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当务之急就是不让谢珩察觉一切。”

    沈融顺着他的话说:

    “我能将神识藏起来不被他发现,是因为我有特别的办法。但是只要拿出来给你,我这法子就失效了,他立马就会知道的。到时候,我们就没机会上报掌门了。”

    说到这一步,宋长诀也已经意识到,今天她不可能将碎片交出来。

    他神色阴郁,却也只能暂且同意。

    *

    宋长诀走远后,沈融也没了再去找谢珩的兴致。

    她跟着孟星白发了一晚上的呆,终于等到离宫的时辰。

    孟星白和宋长诀早在京城租了宅子,探查化佛寺前,宝老板和小狼便被安置其中。

    若不是临时到皇宫中回话,他们早该回到宅子里了。

    一路上,沈融和系统就宋长诀最近的行为异常讨论了许久。

    不论他究竟想如何处理这块魔化的神识碎片,起码他们可以确定的是,宋长诀对谢珩有敌意。

    这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剧情的前半段里,谢珩只不过是个口口相传的故事角色,和宋长诀根本毫无关系。

    而从谢珩提前出现到现在的行为来看,他似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宋长诀的事……

    吗?

    沈融这念头刚起,便立马想到了碎裂的离水灵核,中道崩殂的妖王,以及被追杀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段红翘。

    系统提醒她:

    “还有皇帝的欣赏。动手斩除罗刹鸟的人变成了谢珩。再这样下去,救公主的人也很有可能会变成谢珩,到时候宋长诀就更难拿到人族的支持了。”

    沈融沉默了。

    这么一看,宋长诀好像真的很难喜欢谢珩啊!

    任务内容和快穿局员工守则在沈融心头盘旋了几圈。

    谢珩就算无心,也还是会抢走许多属于气运之子的东西。

    虽然她并不想看着谢珩魔化千夫所指,但是起码后面的剧情里,不能再让他继续抢走宋长诀的风头了。

    毕竟,宋长诀现在十分需要从人族皇帝手中拿到裁玉珠。

    沈融下定决心。

    她推开门,忽然看见一道白影飞扑而来。

    她下意识抬手去挡,那白影却四爪并用扒在了她胳膊上。

    雪球舌头伸得老长,企图舔沈融的脸。

    沈融:“……”

    她推开了热情的雪球,发表真心实意的疑惑:

    “你怎么越来越像狗了?你不是狼吗?”

    雪球不以“像狗”为耻,快乐地摇了摇尾巴,将桌子上摆着的一个白玉小瓶扫到她面前。

    沈融将雪球放在桌子上,打开瓶子,发现里面是一些色泽莹润的丹药。

    系统帮她分析成分:

    “是袪邪止血的,还加了止痛成分。”

    沈融便猜到了这丹药的来处。

    她看向雪球:

    “这是师兄给我的?”

    雪球点点头,沈融一下子猜到了答案让它十分兴奋。

    它很是开心的样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转了两圈后,它又来扯沈融的袖子。

    沈融从它的动作中读出来,它要带她去找谢珩。

    她于是跟着雪球出了门,绕开灯火通明的集市,背过人群,一路走到了灯火难以企及的地方。

    然后她在那足以俯瞰整个京城的地方看到了谢珩。

    他垂手立于最高处,风从天上来,为他整个人打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罩子。

    面前便是连片灯火,点点星光。

    却没有温度落在他身上。

    雪球“嗷呜”一声,沈融没能拦住,便见它嗖地一声冲到了谢珩身边。

    谢珩将雪球抱了起来,他眉眼间的冷意褪去,暖洋洋的气息悄然在他发梢处盘旋。

    沈融于是发现,谢珩整个人,连同落在背后的乌黑顺直的发尾,都精致的仿佛是经天地静心雕刻。

    好好看。

    她忍不住想,每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和反派都长的很好看。

    可宋长诀再怎么好看,始终像个心事重重的偏执少年,到底不如谢珩这份浑然天成的超然气质精致。

    好看的谢珩望向她。

    从宝塔分开时他还十分生气,现下又不知如何哄好了自己,见她呆愣愣站着不动,便抱着雪球朝她走来。

    他的目光在她胳膊上打量,然后微微蹙眉:

    “你怎么还没上药。”

    他又切换了家长模式,开始絮絮叨叨:

    “修士身体虽没有那么脆弱,但是妖邪所伤到底还得谨慎些。就算你不想和我太过亲近,但总不至于拿自己的安危赌气……”

    沈融抬手比了个“停”。

    她心里的百转千回被这一通唠叨冲散了不少。

    仙气飘飘的谢珩又回到了人界。

    沈融手上还拿着丹药,二话不说便悉数吞了下去。

    差点没噎死她。

    然后她向谢珩展示空瓶子:“全吃了。”

    谢珩欲言又止,将“外敷”两个字咽了下去。

    沈融以为他还在为那天不能直说的神识碎片一事耿耿于怀,于是解释道:

    “师兄,我不是不想和你太过亲近。那天,其实是因为……”

    谢珩望着她。

    他的目光安静而沉稳,像封在冰层下的墨色玉石,因为这太过认真的注视而透出几分寒冰融化的暖意。

    沈融的话因此卡了壳。

    她忽然想到在快穿局培训的时候,员工间有一个十分经典的话题:

    反派如果知道自己是反派,他会因此规避掉黑化的命运吗?你会选择去拯救任务之外的他吗?

    一个特别可爱特别热情的同事坚定地认为“一定可以”。

    她说自己如果遇到了命运悲惨被迫黑化的反派,一定会努力去救一把的。

    因为自己可能就是那个小世界里,唯一能拉反派一把的救命稻草了。

    她不忍心看着一个可怜人永堕黑暗。

    沈融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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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影响世界平稳的话,我可以保证,不会推他。”

    过去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有“拯救”这样的超能力。

    但这个时刻她忽然就理解了那个同事。

    亲眼看着一个灿烂的生命烂掉,实在有些残忍。

    沈融抬手摸了摸剑符,她感觉自己胳膊上的伤口似乎不痛了。

    然后她说:

    “我希望师兄好好的。没有不得已,也没有遗憾和懊悔,永远是此刻光风霁月的剑修谢珩。”

    永远……

    谢珩眉眼微动,定定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问出声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真的这样期盼,这样相信吗?”

    但他最终只是望着沈融浅浅一笑。

    她还是没有说出为什么。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他知道沈融一定会回答:“是的。”

    她就是这样的,努力装出成熟的、冷漠的旁观者姿态,但是比任何人都心软,都善良。

    她是这世上存在着的,最美好的生命。

    他曾经旁观这份美好,被其照耀、抚慰,无比期盼可以真正靠近。

    是否是他的祈祷被天道所闻,所以在一切都停滞的那个时刻,这份美好忽然就降临了。

    谢珩身上的冰雪终于在这一瞬间彻底消融。

    恍如寒玉寸现,而旁人此时才惊觉,玉已生魂。

    沈融被他的容颜蛊惑,忍不住走近了两步。

    而后忽然想起了剑符,急忙顿住立在原地。

    谢珩眼里噙了笑,整个人都被晕染出一层温柔的光,他弯起眼睛,声音轻得好似羽毛,落在沈融心口,荡起一片波澜:

    “师妹,幸好有你。”

    沈融的心砰砰直跳。

    系统在心里大喊:“这是勾引啊!勾引啊!”

    然后它与沈融便看见谢珩手腕一转,一颗晶莹剔透的碧玉珠子静静躺在他指间。

    沈融茫然看向他。

    谢珩看向这珠子,面上带了几分冷意,缓缓道:

    “原本我想着,若你当真讨厌我,便……”

    他垂下眸子,无奈一笑:

    “罢了。你在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开心。”

    哪怕是宋长诀。

    谢珩心想。

    沈融的注意力被那颗碧玉珠子吸引。

    她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谢珩砍了罗刹鸟,抢了宋长诀在人族皇帝面前的风头,只是为了帮她讨得裁玉珠,让她拿去救宋长诀?

    他……

    他……!

    沈融的思绪起起伏伏。

    她接过裁玉珠,抬头看向谢珩。

    她透过小世界沈融的眼睛,仔细端详谢珩。

    谢珩露出几分疑惑:

    “师妹?”

    他以为沈融没认出来,又解释道:

    “这是人族皇室至宝,裁玉珠……”

    “我知道……”

    沈融道。

    她低下头,看向手中莹莹碧珠。

    她忽然想起在川阳城那天,谢珩说了句“要是喜欢他多好。”

    那时她忙着追雪球,没能来得及做出回应。

    她不喜欢宋长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那……

    她会喜欢谢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