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贵妃华服委地,斜倚在美人榻上。
乌发云堆,凤眸微敛,容色倾城,却神色怏怏。
分明是她唤沈融二人前来,但自沈融和孟星白踏进长乐宫开始,上首的贵妃便正眼都不曾瞧她们一下。
她只抬手轻轻一挥,指甲上的红色丹蔻晃出富丽堂皇的颜色,殿内值守的宫女便垂着头退了下去。
沈融抬头,发觉此时殿内除了她和孟星白二人,便只剩下贵妃和一个大宫女打扮的人。
贵妃单手撑着头,凤眸打量着两人。
片刻后,她开了口:
“本宫不与两位废话,只是问一句:在宝塔中可见过安平?”
安平公主穆锦瑶,贵妃独女,七日前偷跑出宫,而后在京城中走失。
从官兵守在塔外时他们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公主是被妖怪抓走,但官兵还是将化佛寺和宝塔内外都被搜了一遍,并未见到穆锦瑶。
贵妃的眼睛一直盯着沈融。
分明前去搜查的官兵早将情况告知,她却还是要亲口问一问沈融。
她害怕安平早已身死,变成了那些怨魂一样不死不活的鬼怪。
沈融摇摇头,据实以告:
“没有。组成罗刹鸟的鬼魂都是许多年前的,并且现场并没有……所以公主应当还活着。”
贵妃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庆幸,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
宫女冲她点了点头,而后对沈融二人道:
“妖物狡诈,竟敢将公主绑架藏匿,有劳两位道长继续留在京城,也好助我们寻找公主。”
这语气和命令差不多。
沈融和孟星白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宫女又道:
“不过两位最好清楚,此次抓捕罗刹鸟闹得声势浩大,已经引得周边百姓人心惶惶。沐佛圣典在即,化佛寺不能再出变数。故而,公主失踪一事,不可叫旁人知晓。否则……”
这语气几乎算得上威胁了。
孟星白早在下山前便听闻人族皇室不好相与,此刻亲眼所见对方的无礼傲慢,冷着脸道:
“贵妃娘娘,恕我直言,罗刹鸟喜食人,聚怨魂。入塔者必死无疑。公主既然不在塔内,未必就是被妖物抓走了。”
其实根据现有证据来看,任谁也会觉得公主失踪这事儿和罗刹鸟没有关系。
且不说公主是在京城里失踪,其他失踪的女子也多是京城周边贫苦人家的女孩,和安平公主毫无相似之处。
若真是人族自己的权势纠葛,却强行要天衍宗的修士来处理,便有些不合适了。
孟星白的意思是:
“何不尽快派兵搜查,也好早日寻得公主下落。”
“派兵?”
贵妃冷笑:
“道长这是在质疑本宫?若是派兵,公主失踪闹得满城皆知,我皇族颜面何存?!”
她坐了起来,高位者的气质尽显:
“本宫说是妖物所为,就是妖物所为。尔等既是修士,便当尽快除妖,何故推辞?”
“颜面比公主下落还重要吗?”
孟星白觉得这人有病,但贵妃只一甩衣袖,厉声道:
“此事不必再议,沐佛圣典前,本宫便在此处,等候道长的好消息。。”
说罢,她摆手,不欲再与两人多言。
于是那大宫女便伸手向她们下了逐客令:
“两位道长请。”
沈融和孟星白对视一眼,只好先行离开。
走出长乐宫前,沈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贵妃。
她又恢复了那副怏怏的表情。
求人救自己的女儿,该是这种态度吗?
*
“什么态度……”
孟星白一贯冷冷清清,到哪除妖都是被人恭敬以对,何时见过如此傲慢无礼的苦主。
此刻便觉得十分憋屈。
她忍不住看向沈融:
“师妹以为如何?”
沈融似乎心不在焉,骤然被她点名,愣了一下:
“什么?”
然后她发现宋长诀和孟星白都在看着她。
孟星白被她呆愣的样子逗乐:
“师妹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
沈融回过神来,打起精神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贵妃娘娘如此没礼貌,我们凭什么帮她找公主啊!”
宋长诀收回视线,显然是不同意沈融的观点,但他也没有同沈融争辩的心情,只露出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不屑表情。
孟星白原本很是生气,但看沈融气鼓鼓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没那么气了。
于是她道:
“我与宋师弟此行原本就是为了除去罗刹鸟,多亏你与谢师兄相助,如今妖物已除,其余的事情便交给我与宋师弟吧。”
谢珩……
想到这个人,沈融再一次发愁起来。
谢珩和宋长诀一起进宫,果然将皇帝的注意力吸引了。
这不,皇帝单独留下谢珩讨论道法,宋长诀回来时便脸色难看。
可人的实力和魅力是板上钉钉的东西,两人同台竞技,宋长诀这个男主却略失一筹,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还能一直拦着谢珩,不让他见人吗?
沈融心里闪过一丝厌烦。
不过这情绪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说到底,他们快穿局员工扮演这个扮演那个,不都是为了小世界的安稳运行吗?
孟星白笑了笑,对沈融道:
“沐佛圣典在即,京城夜不闭市,你可想去凑凑热闹?”
沈融还没说话,宋长诀就打断了她:“今夜皇帝设宴款待,不到场不合适。”
说罢他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
皇宫里的宴席自然没什么意思。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容。
虽说是为了铲除妖邪的天衍宗道长所设,但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将重点放在“皇帝励精图治居功甚伟,这才引得修士驻足相帮”,以及“虽有妖邪,但终将败于天子龙气之下”。
嫔妃绕着皇帝,大臣凑做一团。
沈融几人这边反而安安静静。
不过这也正常,神佛修士只是短暂路过凡尘,其他人却是要在此间长久生存的。
墙上的画像一年中只参拜一天便算心诚了,真正的战场还在真切的人世。
孟星白显然对此颇有心得,坦然到冷淡地做一个旁观者。
沈融借口出去转转,从角落溜了出去。
她没看到谢珩。
她想找到他。
但是刚溜出去她就开始犹豫了。
要找他说些什么呢?
要再想想办法让他不要抢男主风头吗?比如跟她离开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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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什么的?
这到底有什么意思?
她是什么偏心的家长吗?因为手里拿着一个不可分割的荣耀,所以非要牺牲一个孩子的利益,才能捧出另一个所谓的“天才”。
还有这块魔化的神识碎片……
沈融步子顿住。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连轴转地接任务太忙了,所以才会如此冲动。贸然将一个关键物品私藏,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手腕上的剑符又开始躁动起来。
背后传来脚步声。
沈融回头,却见宋长诀快步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眉眼间的阴霾重得像个幽灵:
“沈师姐。”
他走过来,连虚伪的寒暄也丢弃,眼睛里满是对沈融的审视:
“你在宝塔里,真的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吗?”
不等沈融再编出什么谎话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失望道:
“沈师姐,我一直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沈融没忍住笑了一下。
这话说的可真奇怪。
她当然是站在气运之子这边的。
宋长诀摇了摇头,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没有耐心再同沈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谢珩的神识,在你手里对不对?把它给我。”
他说的是肯定句。
听见宋长诀这么说,沈融心里冒出一句“果然如此”。
从他进宝塔开始,就一直处在一种寻找东西的状态中,接二连三地试探她,让沈融更加确定:宋长诀知道塔里有什么。
但是她很好奇,宋长诀寻找谢珩的神识是为了什么。
于是她反问道:
“给你,你想拿去做什么呢?”
她的问题默认了神识在她手中。
宋长诀的眼神一瞬间出现了恼怒和喜悦。
他愤怒于沈融先前的欺骗,高兴于扳倒谢珩的东西近在咫尺。
“当然是交给宗门,修士入魔,天理不容。”
宋长诀这样说着,他抬手按住沈融的肩膀:
“沈师姐,我知道你同谢师兄关系好,可他升阶失败已然入魔,你再护着他,恐怕对你有危险……”
他摆出一副为沈融考虑的姿态:
“我知道你私藏神识是因为不忍心,所以把他的神识给我,我替你交给掌门。”
沈融看着他的眼睛。
她摆出犹豫的表情:
“可是我还没有想好,反正谢师兄现在并未入魔,不如等回了宗门,我再给你答复……”
“不行!”
宋长诀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握在她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
“现在就给我!”
沈融皱眉:
“宋师弟,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宋长诀一顿,他冷静了片刻,才道:
“我的意思是,谢珩性格不定,虽然现在看着正常,可万一马上就入魔了呢?包庇魔物是什么罪过你应该清楚。况且如果你因此受伤,我会心疼的……”
他放轻了声音,俊朗的五官写满了“为她考虑”:
“沈融,你还不知道吧。你被困塔里那天,谢珩就想动手杀我了,谁知他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你我一齐灭口,好取回自己的神识入魔?”
“我不忍心你继续被他欺骗。他这样没有感情的武器,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