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河拉了拉进度条，身穿深灰色毛呢大衣的许温言出现在画面里，从清晰度有限的画面中，依稀能从衣服上的褶皱看出主人此行的仓促和着急。
画面里的男人蹲下身，轻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视频里的女人无动于衷。
“清河”
苏清河看着许温言又唤了自己一声，视频里无动于衷的自己终于有了反应，抬眸看了他一眼。
“请你吃这个，你说的，味觉的甜意会传递到大脑，这样吃的人就会感到开心。”
苏清河看着许温言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盒彩虹蛋糕，一贯古井无波的眼眸里，藏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神情一怔，一些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关于两人初识的细节，她早已模糊，无论是当年还是重逢后，她所送出的蛋糕都只是随意之举，不足以在她的心中留下特殊的印记，她又想到不久前许温言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她只是认为对方是投其所好，却不曾想过，礼物的意义并不止于此。
画面里的自己迟迟没有接过蛋糕，苏清河看着许温言垂下眼眸，细密的睫毛将他的情绪尽数遮盖，她只能从他手腕上隐隐浮现的青筋，辨别出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但等到他再度抬眸，那些猜测又似乎只是她的猜测。
“外面的流言蜚语，你不要在意，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平息一切。”
苏清河看着男人坚定的目光，眼睫颤了颤，她觉得这个目光过于灼热，让她的眼睛难以适应。当时，她混沌度日，放任流言蜚语肆意增长，等到她再度恢复理智，早就做好了被娱乐圈扫地出门的心理准备，却得知她的事情早已翻篇，本以为是自己与这个圈子的缘分未尽……
竟是这样……
她的心中滋味难明，却看见画面里一直无动于衷的自己，骤然看向许温言，语带戏谑地问道：“流言蜚语……你认为他们说的不对？”
“当然”被问的人没有半分迟疑：“我知道阿姨和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你不知道。
苏清河喃喃道，看着画面里的自己靠近许温言，伸出手若有似无地拂过男人的眉眼，带着恶意的撩拨问道：“怎么，你喜欢我啊？”
“是，我喜欢你。”
画面里的男人耳朵脖颈都红了一片，但却丝毫不曾躲闪，语气和眼睛一样的直白和坦诚。
但这样的坦诚得到的却是一双盈满厌恶的讥讽。
苏清河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喜欢我？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和我上床吗？别说你不想，明明是欲望作祟，却还偏爱冠以真爱之名，你不嫌恶心吗？”
画面里的男人显然一怔，想要说什么，却没能得到机会。
“哦，你是许爷爷的外孙”苏清河看着视频中的自己拿起男人手中的蛋糕，举在半空中打量，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我们只不过见了几面，你就说你喜欢我，你可真好笑。”
苏清河看着许温言怔楞的眼神，觉得好似一根针精准地插入自己的心脏，细细麻麻的疼意从针孔散开。
但被质疑的人却还努力地想解释：“我是认真的。”
苏清河看着视频里的自己面目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她直觉自己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不要说了。
她想要捂住视频里自己的嘴，但却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认真的？你说说看。”
许温言看着苏清河手中的那块蛋糕，眼里浮现柔和之色，像是没有感受到苏清河话中的恶意：“我喜欢你身上的生命力，它能让我直面自己的胆怯，你那时送了我一道彩虹，说我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京剧演员，这几年，我一直在努力，所以现在，我也想送你一道彩虹，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次陪伴的机会，后天我会去法国演出，我……”
“我想带你一起去。”
啪。
苏清河呼吸一滞，眼睁睁地看着画面中的自己松开了手中的蛋糕，任凭那道彩虹落在地上成为烂泥。
“恶心”
“什么？”
“我说你真恶心，你直说想和我上床，我也许还能高看你一眼。”
面目可憎，苏清河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只浮现出这四个字。
走吧，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她想和许温言说。
但画面里的人终究是听不见她的话。
许温言有些无措：“你如果不想去也——”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苏清河看着画面里的自己犹如刽子手，狠狠地给了最后的宣判。
男人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蛋糕，缓缓起身离开。
苏清河看着画面里男人寂寥的背影，闭了闭眼，她的眼睛浮上一层红意，又干又涩，她有些不敢揣摩这段时间里许温言的心情。
明明有段这么难堪的过去，为什么还要纵容自己的靠近。
真是个傻子。
她想。
电脑因为许久没有动作进入休眠状态，苏清河看着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发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时钟转过足足一圈，屏幕上的人影终于有了动作。
她拿过一旁的手机，点开路依然的微星聊天框，低头按下几个字，点击发送。
苏：我喜欢他，这是我的答案。
*
一辆商务车在一座独栋小院门前停下。
苏清河隔着窗户看向小院，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见小院里的欢声笑语，听起来十分热闹。
她有点恍惚。
要不是这里的地址是她当初参与选定，都要怀疑这里是否是为绝症病人所服务的“星星癌症公益协会”
“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低沉是不是？”韩楠看出苏清河的疑惑，笑了笑，又道：“我第一次过来也险些怀疑你给错地址了，你愿意自己过来看看，我挺高兴的。你这次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苏清河收回视线，笑了笑：“想换个环境，思考一下人生。”
院门打开，一位微胖的中年女性走了出来。
“王会长来了，我们下去吧。”韩楠打开车门。
二人下了车，王会长朝着她们挥了挥手：“清河、楠楠，这边。”
苏清河微怔，虽然从创立到现在，她一直维持着这家协会的资金运营，但她却很少和这里的人打交道，王会长的亲昵让她有些不习惯。
“哎，王会长好久不见”韩楠拉着苏清河走了过去。
“王会长，我今天还有点事，我把咱们清河交给你啦，可要多多关照。”
王桂芬挽过苏清河的手臂，亲昵道：“没问题，放心吧，清河可是咱们半个老板呢。”
就这样，苏清河被王桂芬一路挽着进了小院，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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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参加晚会是她临时起意，但眼下却有些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欸这是清河吧，欢迎欢迎！”
“清河来啦，晚上阿姨有表演，一定要给阿姨鼓鼓掌啊”
“清河姐姐，给你糖果，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小院里的病人年纪各异，有人到暮年的老人，也有不再年轻的中年人，还有一些人生刚刚展开的年轻人。
但无论是哪个年龄层的人，都对苏清河表达着最直接的亲昵，好似他们相处许久，是彼此相交许久的朋友。
苏清河不擅回应这样的热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招呼，说着谢谢。
“虽然你不常来，但咱们大家心里都记挂着你呢，小许每次来都会和我们说关于你的近况呢。”
“小许？”
苏清河脚步一顿，内心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生长壮大，但……怎么可能呢。
“是啊，咱们另外一个投资人，欸，你应该知道他的呀”王会长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着备菜的男人：“喏，他在那里，你们不是朋友吗？”
苏清河沿着王会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熟悉的身形确认了她脑海中看起来不可能的猜想，此时的许温言脱去了熟悉的一丝不苟，穿着简单的T恤，带着围裙，头发柔顺地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与这座小院的气质融合在了一起。
刹那间，所有的喧闹都成为了背景音，她的眼里只剩下了这一人。
在3年前，虽然舆论得到平息，但她的状态和心气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导致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有了工作，又被经纪公司逼着陪酒，最后解约几乎花光了她的存款，剩下的钱连工作室的正常运营都困难，更不要说兼顾公益协会。
但即便如此，她当时也无法对协会说放下就放下，协会里的成员多是身患癌症无人照顾或者有人照顾但无力承担费用的病人，她如果放手，则意味着这些人只能再次陷入绝境，她只能试图对外寻求新的投资人接手或者加入。
当时她本以为这件事情落实需要很久，但没想到很快就有投资人主动找上门，表示愿意注入资金来维系公益协会的运营，对于这位金主爸爸，她只见过一面，模糊记得是一位中年大叔。
这些年她这边的事务都是韩楠出面帮她处理，他们两人几乎没有过交流。
却原来……
苏清河深吸了一口气，捂了捂自己的眼睛。一旁的王会长不懂苏清河百转千回的内心，关心道：“怎么啦，眼睛不舒服？”
苏清河摇了摇头，放下手：“没事，我和小许打个招呼去，王阿姨你忙着你的，不用特意招待我。”
“那行，有事儿就找我啊。”
等王会长离开，苏清河的视线重新落到不远处的男人身上，脑海中响起昨日路依然的回复：这个答案我喜欢，决定奖励你一个礼物，其实我有男朋友了，那个人不是许温言，我才不像他死脑筋，非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但这么死脑筋的可是稀有动物，建议你珍惜，别让自己后悔。
如果说昨夜她还有些犹疑不定，那么现在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安定了下来，她想她已经知道该如何抉择。
“许老板”
她向前走了几步，喊了一声，等到被喊的人抬起头，与她的视线相遇，她展颜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
男人的目光定在女人身上，眸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