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薇盘腿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张长长的木桌子,上面杂七杂八散着几摞表。
桌前排了好长的队,一眼望不到头。
好多人啊。
“不要挤不要挤,一人拿一张表,填工作经历和期望薪资,还有特长跟兴趣爱好,都要填上,待会群面。”姜薇指指点点。
“老大,填兴趣爱好有什么用?”蜘蛛问。
“不知道!反正要填!还有不要叫我老大,叫我富哥!你这么口无遮拦让蛇哥听见蛇哥怎么想?”姜薇斥责。
“俺,俺们不识字,写不来这个。”终于有排队的人弱弱开口。
“不识字?不识字的不要!拉低整体文化素质!要注重精神文明建设!”姜薇摆手。
“富…富哥,你不是也不识字吗?俺也不识字,那咱是不是就是拖队伍的后腿。”蜈蚣紧张。
听见不识字的不要,门口的人呼啦啦就作鸟兽散,转眼就要走完了。
“哎哎哎回来回来!”姜薇急了,决定放宽条件。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温壹告诉她的各部需要人员数量,一共招两百人,算下来初面也得挑上二百到二百五十人。
直接跳流程吧,开始群面。
“一人三分钟自我介绍时间,意向岗位,意向薪资和特长。”姜薇点点头,宣布开始。
“俺叫王建国,家在桂村…..”第一个人开口。
“等下你叫什么?”姜薇打断他。
“王建国。”那人重复。
“你被淘汰了,跟我名讳犯冲,不吉利,下一个。”姜薇气愤,温壹取的什么破名字。
“李蛋,没得家。”第二个人说。
“没了?”姜薇质疑。
“没了。”那人道。
“特长和期望岗位。”姜薇不耐烦。
“什么是特长?”那人问。
“好了你废话特长,下一个。”姜薇杀伐果断。
…….
“会议即将开始,在场有六个领导,但只有五杯水,怎么办?挨个发表意见。”姜薇目光深沉。
“富哥咱平时不开会,都是蛇哥他们说了算。”蜘蛛插话。
“民主决议懂不懂?你是在暗讽高层独断专行吗?”姜薇瞪他。
“但咱现在总共也凑不齐六个人,人都死完了,没死的也跑了….”蜈蚣提醒。
“我是领导你是领导!”姜薇拍桌。
一片死寂,对面呆若木鸡,显然没听过这种奇葩问题。
淘汰,统统淘汰!
……
“富哥,苍狼哥下了指标的,我们已经淘汰50个人了,现在还是一个都没招到。”蜘蛛出声。
姜薇将手上的报名表揉来揉去,心想怎么跟温壹说的不一样,不应该抢着给她送礼吗?
她抬头,终于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些人。
别看广场里聚了这么多人,但打眼望过去,皆是瘦骨嶙峋,面呈菜色,目光呆滞。
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说实话,就算让她认真挑,也是一个都挑不出来。
除开那些排队的,广场中还有大量的围观者。
幼儿妇孺,皆在其中,女人怀里抱着的,手边牵着的,不少小孩头大如斗或是身子畸形,一看便是营养不良或是疾病所致。
中间还有不少身材极为矮小或是残疾的男人,他们就是这些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跟排队应聘的人一对比,这些骨瘦如柴的人都被显得精神了许多。
同时,几乎看不见老人,如果不是在屋子里,那就是在资源匮乏的末世根本拿不到食物的份额。
怀鸢是离雁荡山最近的城镇,原本靠山吃山,山下也有良田万亩,江水环绕间是个富庶之地,末世中尚能容纳大量人口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些尚未被腐蚀殆尽的田地还能产出些吃食,勉强苟活。
现在雁荡山虽然已经解除了异化状态,但秋瑟已至,山脉上光秃秃的,动物更是早不知哪里去了,要恢复原先的模样,不知还要等上多少年。
姜薇瞅瞅后面仍然有几十米长的队伍,不禁浅浅叹了口气。
她显然是又被温壹给坑了。
“期望薪资。”姜薇蔫巴巴地再次发话,她抬起头,看了对面一眼,“不收未成年,你被淘汰了。”
对面坐了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孩,身高跟她差不多,甚至感觉比她还要矮些,浑身上下仿佛只有两颊长肉,那张脸圆得出奇,像用圆规比着描的。
“我,我二十了。”男孩急了。
“你当我瞎,你咋不编你十八岁,还要真实点。”姜薇无语。
“我长得,长得显小。”男孩慌乱解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薇打算让蜘蛛和蜈蚣维护现场治安,两人上去就要赶人。
“别呀别呀,我每个月只要十块钱,其它能吃顿饭就行,我很能干的,会做饭,洗衣服,还认识很多野菜草药,我做饭还很好吃,我,我还懂放羊,放牛,我啥都会养....”
他有些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上一个说他分钱不要,也只吃顿饭就行。”姜薇摇头。
男孩一听这话,整个人犹如霜打的茄子。
他细弱出声“五块吧,五块钱就行....”
但他好像也明白自己开出的条件在重复压价的情况下完全没有竞争力,因为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低。
同时,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瞥向某个地方。
姜薇敏锐察觉到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处是个比较偏的角落,同人群隔着有一段距离。
一个佝偻着身子,背上长着大瘤子一样的妇人站在那里,她的胸前交叉绑着个布包,布包里裹着个极小极小的婴儿,但瘦得不成样子,脑袋顶在身上像根火柴杆,也没有哭声,仿佛是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姜薇忽然感觉膝盖被什么东西碰到了,她以为是男孩蹬腿蹬到了她,于是将腿换了个摆放方式。
但她再次被碰到了,男孩也正直愣愣地盯着她。
姜薇埋头往下看,一只火柴棍般的胳膊拿着个打开的布包正在碰她的膝盖。
这是她今天遇到的第一个行贿人。
布包里是几株长相怪异的植物,像是被晒干后的红色小蛇。
男孩眼中满是迫切,眼睛里湿润润的,他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血蟒枝,能治百病。”他在朝她做口型。
“哎哎哎——”姜薇发出类似于用重复语气词来暗示你在干嘛的怪叫。
能治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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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心动。
这小子就不怎么懂行情,这玩意儿如果真有这种奇效,卖到陈渊那,不知能翻多少倍,现在相当于花十几万买个月入三千的岗位。
“那边去登记,炊事部去。”她拍桌,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男孩眼睛亮了,连着泪珠闪动,他抹了把脸,有些高兴得找不着北。
某个闸门像是终于被打开,接下来,她收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后来干脆明着摆在桌上,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在这里从清晨坐到了黄昏,傍晚要收摊的时候,温壹终于过来了。
他看了看那些被她筛过一次的名目,不禁皱起了眉“宋西洲,我们一共只招两百人,你总共留了将近五百人,这跟我自己来挑有什么区别。”
姜薇趴在桌上,侧头背向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温壹又去看那些在桌上堆成山一样的物件,勉强拿起几样“送破布给你你也留啊?”
“这人家里有个才十岁的小妹,不留的话没钱养活会被送去给人当媳妇,再糟糕点就卖窑子里去了。”姜薇答非所问。
“那这个缺角的烂碗呢?”温壹继续问。
“爹妈都生了烂疮,除了他就是个姐姐,你们又不招女人进来。”姜薇哼了声。
“宋西洲,你简直是....”温壹话说一半,后一半不知怎么接了。
姜薇白他一眼,反正她初筛过了,有没有给温壹增加工作量她才不管,谁让他老算计她。
说实话,除了那个叫王时的男孩送的血蟒枝,其它都没有什么用,转个背就会被当垃圾处理掉的程度。
“我们三天后会离开这里,陈渊那边的事我后面慢慢跟你讲,你再把这些人挑一挑,别真的什么歪瓜裂枣都塞进来,我们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商队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而且你也看到了,死亡率这么高,他们还不如呆在这儿。”
温壹又说了一大通,但没人理他。
“宋西洲?”
他将注意力从名目表上移开,发现对方依旧是趴在桌面上背对着他的姿势,乱乱的已经有些长的头发在夜风中芦苇一样柔软地拂动。
她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姜薇一觉睡到大天亮,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
之前在山中军工厂的时候因为温壹总是起很早,虽然他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还是有窸窸簌簌的声音,姜薇睡眠很浅,总是会醒,但当时她没想那么多,翻个身又会继续睡。
嗯,她从晚上七点睡到了今早十点,一共睡了15个小时。
姜薇感叹自己简直现在感觉腰不疼腿不酸了,就是身体还有点虚,干咳,诅咒牌的效力从时间线重合后似乎就在慢慢减弱,脸上身上也开始长肉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干巴巴地像个骨头架子。
姜薇对着镜子,揉了揉自己的脸,伸了个懒腰,推开窗透气,远处站着温壹和黑蛇,在空地上像两个光杆司令,面前拢共站了一百多号人,是温壹连夜加筛那四百多个人的劳模结果。
然后就被下面一个圆圆的东西吓了一跳。
是王时的脑袋,他正仰着头,圆溜溜的一双眼睛衬得他像只小耗子。
他踮着脚将另一个布包放在一楼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