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项思莹总是在戚彩面前说“男友如衣服,姐妹如手足”,但戚彩心里有数:谢先生才是好友决定相伴一生的人,一起聚会的时候,如果老谢在,对于这人,能捧着就捧着,能供着就供着。
而且项思莹平时是真的对老谢言听计从。
从老谢震惊的表情,以及落地的筷子来看,老谢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吃饭。”面对众人的惊讶,项思莹倒是淡定,她给戚彩夹了一筷子午餐肉,“最后一块,给你了啊。”
“……谢谢思莹。”戚彩硬着头皮说。
“跟我说啥谢。”项思莹满不在乎地说,一边也给自己夹了一大块老肉片,狠狠吃了下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们少说话,多吃饭。”
——而这,正是刚才老谢重点批判的菜品。
“鸿门宴”还在继续。
戚彩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好消息是,老谢被女友这么一怼,登时正常了不少,不仅不爹了,连那些听不懂的饶舌词组也少了很多。饭局可以清净地继续,戚彩也能和项思莹聊点姐妹的话题了。
——但还是很尴尬啊!
他们吃饭的桌子是一张四方桌,四人一人坐一方。戚彩坐在项思莹左手边,右手是晏骁,对面是老谢。
老谢残念的眼神直直射来,让戚彩精神压力很是有些大。
“戚彩,”晏骁突然说,“我这边风有点大,你来坐。”
此言一出,项思莹立刻放下了筷子:“人言否?”
“啊好的好的。”戚彩倒是秒懂,立刻便和晏骁换了位置。
对面的人切换成了项思莹,不用再担心不经意抬眼便看到老谢,戚彩立刻自在了不少。
项思莹还是不满意,她本来便不喜欢晏骁,此刻更是烦他:“你这边风大,那戚彩过去风就小了?她吹着也不舒服呀!”
“没事没事,”戚彩赶快帮晏骁解释,“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怕热,一脑门的汗呢!这边风大,我舒服多了,吃饭吧!”
项思莹这才作罢。
一波既停,一波又起,项思莹不说话,老谢又开口了。
“晏先生,”老谢捻起啤酒杯,与晏骁碰了一杯,“戚彩是我老婆的好朋友,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晏骁淡定地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我和戚彩最近才一起做生意的,谢先生没见过我也正常。”
“听晏先生刚才的话,你也是读过点哲学的?”
“惭愧,只在大学时旁听过几门课,我是学经济的,不太懂。”
“不知道晏先生是哪所大学毕业的?”老谢问。
之前项思莹从来没跟他提过晏骁,想必这位也不是她社交圈的人。那个戚彩不过就是个普通一本本科生,她的对象,最多也就是个211了。
晏骁最多211,而他则是中国最牛大学毕业的,怎么比怎么赢。
“我和你一个大学。”
“……”
晏骁的回答,让老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啊这……那就也是思莹的校友了,怎么没听思莹说过呢……”
“我和他不熟才不说的。”项思莹边吃边说,嘴里含糊。
“这样……”
老谢心里暗自琢磨:这晏骁本科是和他一个学校的,那就是嫡985。这点上算是旗鼓相当,不过他研究生和博士都留在本校,嫡中嫡,不知晏骁是去哪儿读的研博?
“我去哈佛直接读的博士。”
“……”
晏骁的两个回答,让老谢面上有些挂不住——他之前就有些烦晏骁,觉得他在那不懂装懂很是讨厌,如今更是烦上加烦。
这人到底谁啊?晏骁……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呢?
趁着大家都忙着吃,老谢赶快拿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华高二少……华高?!等等……哦,原来是个被赶出天龙人阵营的落难凤凰啊。我说怎么这么讨人嫌呢。看来那学历也是拿钱买的,啧。”
老谢收回手机,看着面前穿着朴素、甚至有些潦草的晏骁,心中不屑。
饭渐渐吃到了结尾。
晏骁去前台结账,老谢跟过去,看着他问服务员哪些渠道可以买到满减券,单手撑在柜台前,闲闲地说:“晏大少现在也是懂得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是啊。”晏骁边买券边随口说,“落难凤凰不如鸡嘛。”
老谢示意他过去。
晏骁有些奇怪,但还是跟过去了。
“我虚长你几岁,也比你多懂些社会的道理,”走到角落,老谢揽过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后跟领导们吃饭,别像今天一样不懂装懂,还显摆自己学历。都这么大的人了,你应该知道,学历在社会上是最不值一提的。”
晏骁心里想笑,但面上还是配合:“我明白了。”
“我听思莹说,你现在是在和戚彩合伙做生意?”
“戚总带我,我就打个下手。”
老谢重重拍拍晏骁肩膀,酒气喷在晏骁脸上:“好好干,我也算认识些人,以后有机会,我让他们提拔你!你盘个小店,以后踏实过日子!那些鱼肉百姓的前尘往事,就忘了吧!”
“谢谢谢哥,受教了,”晏骁拱手,“对了,我也有点事,斗胆想跟谢哥说。”
老谢一摆手:“你说。”
“我记得您之前说哈贝马斯在《单向度的人》中有一些新锐的观点。但是,《单向度的人》的作者是马尔库塞,不是哈贝马斯。”
“……”
“你刚和老谢说什么了,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跟吞了一千只苍蝇一样。”
毕竟是好友的婚前旅行,戚彩也不想太叨扰,吃完饭后,她便主动跟还有些意犹未尽的项思莹说,下午她还有生意,山水有相逢,大家回H城再约。
“总之没给你惹事,你就别管了。”晏骁摆摆手,“下午回酒店休息休息,好吗?”
“回酒店?”戚彩有点不愿意,“我妈今晚就回家了,要不我们直接H城吧。你也知道,我身体真没问题了,那时真就是累过劲了。”
“你父母那边,我去给王东阳说,让他帮你圆。我还是建议,你今天回酒店好好休息,如果有反复,我们也好就近去医院。你要是无聊,我就陪你玩;你想学习,我就教你,”晏骁沉默了一下,“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吧——你累成这样,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我。”
“我真的,真的很内疚。”
“……好呀。”戚彩笑着说,“那就感谢晏总,为我耗费人情,让我能多叨扰一晚了。”
戚彩的心暖暖的。
两人打了个车,又回到了千岛湖畔的那个六星级大酒店。
晏骁走到前台面前,很客气地问对方:“还有多的房间吗?”
前台查了下,微笑道:“您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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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多开一间吧。”
“好的。”
“等等。”
戚彩走到晏骁旁边,鼓起勇气给前台说:“一……一间就好,不用多开。”
晏骁有些惊讶地看向戚彩。
戚彩的脸红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晏骁似乎明白了什么,耳朵根也渐渐爬上了红潮。
“我有话想对你说。”戚彩说,声音小如蚊蚋。
“还是我先说吧。”
“我先说!”戚彩抬起头,她强迫自己鼓起勇气,“我……”
说啊,说你喜欢他,你爱他,说你想和他在一起。
说啊,戚彩!
“我……”
“骁哥!”
突然出现的方涟涟,打断了戚彩即将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
穿着裹身长裙的方涟涟冲进大厅,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抱住了晏骁:“好久不见,骁哥。”她红了眼眶,“还是你好。”
***
五个小时前。
方涟涟风尘仆仆地赶到百川湖畔,找到了正在酒店休闲区打瞌睡的方擎。
方擎正享受着最专业人员的按摩,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涟涟,你来了。”
“爷爷,你真的去和晏子盛抢生意了?”方涟涟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方擎身边,声音焦急。
方擎挥了挥手,按摩师便收拾工具,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晏子盛在华高内的位置危如累卵,为挽救局面,他想重启SOW项目。”
“SOW项目,说来高大,但要是没有足够有分量的独家商品出售,无非也就是个花头架子,骗不到B端也唬不住C端。他便盯上了澈鲤,想用澈鲤的东西来压阵。”
“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擎偏过头,如玻璃般的老眼没有任何情感波澜:“晏锐跟我做了利益交换——我帮他抢在晏子盛之前拿下澈鲤,他给我华高的股份。就这么简单。”
“那现在呢?你成功了吗?”
“算没成功,也算成功。”方擎微微一笑,“总之晏子盛要完蛋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方涟涟深吸一口气,“你们做利益交换,是在晏子盛给我当众求婚之前,还是之后?”
她本以为爷爷会骗她,或者会羞愧,或者会多少有些内疚。
没想到,方擎只是平静地说:“之前。”
他说得那么自然,就好像,照顾她的心情,是一件那么没必要的事一样。
“……那我该怎么办,”方涟涟感觉自己鼻尖很酸,身体摇摇欲坠,“你真要我和晏子盛结婚?!”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孙女!”方擎奇怪地看她一眼,“当时答应,本来就只是纯粹为了麻痹他,现在他都这样了,咱们肯定要割席。”
“可我在公众面前的名声就完了呀!”
“你在咱们圈子里的名声不完,就行了!”方擎喝道,“我不会让你在社交圈里丢人的!你还会是那个有情有义,温柔可心的美人方涟涟。爷爷有分寸,不会影响你的婚姻大事的。”
是啊,您肯定有分寸,毕竟棋子染了色,就不好卖了。
这句话,方涟涟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没有说的必要了。
“那,我的下一任联姻对象是谁呢?”
方涟涟最终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