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深夜，大陆酒店顶层套房笼罩在黑暗与寂静之中。
埃尔维斯独自回到房间内，橙黄色的顶灯自动亮起，暖色的灯光也驱散不走屋内的凉意。
金发的杀手将手中的目标资料随意地扔到一边的小桌上，他拿起桌上未开封的红酒，想了想又将酒瓶放回了原位。
对于雷伊，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只是这对他们这行来说，确实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管是他听说的，还是他亲眼所见，都太多了。
前一天被派来搭档的同行第二天因为精神崩溃而被处决，因任务失败被除名、最终被追杀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
最开始还会恐慌，会焦虑，总觉得自己的明天也会和他们一样，但他也逐渐变得麻木起来，和这个行业里任何专业人士一样，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明天可言，不过是早点晚点罢了。
……
第二天下午，埃尔维斯向杰森支付了“尾款”，男孩在与之前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楼下的街角，埃尔维斯注意到他的穿着与前两天时一样，只是衣服上小狗图案的色彩变得更淡了，蓝色的牛仔裤被洗褪了色，裤脚的线头纠缠在了一起。
但小杰森不在意自己的穿着,他只在乎能吃饱饭，最近他的母亲状况一天比一天差，埃尔维斯给他的两大包食物因此在他心里变得更加有分量。
杰森怀里抱着食物，细心的男孩发现埃尔维斯的眼底透露出一丝疲惫。
和阔佬一起玩这么消耗精力么？
小火车呜呜呜地从在犯罪巷“见多识广”的小杰森的脑内开过。
看在食物的份上，杰森决定勉强多关心一下埃尔维斯，他鼻子动了动，悄悄嗅了嗅男人周身的气味。
埃尔维斯以为杰森还在在意他酗酒的“坏习惯”，他拍了拍男孩的脑袋，说道，“放心吧，没喝酒。”。他有些不在状态纯粹是因为昨天折腾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晚上回到酒店又接了个糟心的工作。
和阔佬一起玩竟然没喝酒？没喝酒的话那大概率也没……
杰森脑内的小火车又呜呜呜地开了回去。
没想到两个大人进展这么慢，小杰森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面包，塞进嘴里嚼嚼嚼，嚼着嚼着他旋即想到，两人进展慢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他们一直约会就一直需要他传话，那他就能一直两头吃。
“下次有新情报我再来找你。”杰森对埃尔维斯说完，他抱着两大包食物正准备转身离开，“等等，”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他问道，“我下次怎么找你？你总不会每天都待在露台那个位置吧？”
几天后的任务在狄克逊码头，虽说是个没什么难度的任务，但埃尔维斯在这半个月里已经见识到了哥谭这地方的邪门程度，保不准又会出什么茬子。
“如果我不在，你就找前台的迎宾员布莱迪，”埃尔维斯回答道，“告诉他你找顶层房间的那位。”
杰森点点头，他评价道，“听起来还挺酷。”就好像他是电影里的黑邦大佬，来酒店里雇住在顶层套房里的杀手为他干掉他的仇敌。
接下来一周不到的时间里，埃尔维斯与布鲁斯又约会了两次。
一次约会在两周前刚建成就发生爆炸事件的哥谭科技馆。
施工队修好了科技馆被炸弹波及的位置，埃尔维斯和布鲁斯在科技馆里逛了一下午，最后在星空投影的室内坐下休息。
小朋友们从两人身边欢笑着跑过，点点繁星将他们笼罩。
离开科技馆后，两人来到布鲁斯提前预约好的餐厅，刚点完餐布鲁斯就因为公司有急事匆匆离开。
第二次约会是布鲁斯专门提出要补偿第一次的晚餐。
晚餐倒是吃完了，既没有公司急事，也没遭遇突发抢劫。
埃尔维斯本以为这次总能顺利把对方解决了，两人黏黏糊糊地来到餐厅附近的酒店楼下，就差开房临门一脚，结果哥谭阔佬又表示今天不行，有家事要回去处理。
埃尔维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阔佬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埃尔维斯不禁怀疑。
两次约会后，时间很快就到了埃尔维斯的另一个目标、雷伊来到哥谭的日子。
当天晚上，埃尔维斯换上易于在夜里潜行的黑色西装套装，内搭灰色衬衫，手枪藏于西装下的枪袋中。
“扣扣。”
在埃尔维斯做好准备，正打算出门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谁？”埃尔维斯提高音量问道。
“是我，罗德里格斯先生。”布莱迪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因为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埃尔维斯可不记得自己有叫过客房服务，楼下前台有连接酒店每个房间的电话，礼宾员在正常情况下也不用专程跑上楼来转达信息。
埃尔维斯走到门边，他从猫眼看出去，仔细观察了下门外的情况。
门外没有任何异常，只有布莱迪站在门外。
他打开门，对布莱迪问道，“有事？”
“酒店经理想要和您单独见一面。”布莱迪说，他的视线扫过埃尔维斯胸前的枪带，“只占用您十分钟，不会耽误您的工作。”
想不出酒店经理找他单独见面会是为何事，直接拒绝可能会让负责传话的布莱迪为难，埃尔维斯点点头，“带路吧。”
布莱迪转身，他率先走进电梯间，为埃尔维斯按下电梯按钮，接着做了“请”的手势，跟在埃尔维斯身后进入电梯。
少年在感应器上嘀了下挂在胸前的工作证，接着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钮。
电梯从酒店顶层一路向下，这栋楼的地下停车场在负二楼，酒店住客的房卡没有去负一楼的权限。
“叮——”
电梯在负一层停下，金属门向两边滑开。
“我就在这里等您。”布莱迪从电梯里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经理就在屋内。”
埃尔维斯的面前是一扇红木门，脚下的长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他直接推开门，一个身穿居家服的男人正背对着门站着。
男人面对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猫头鹰木雕。
埃尔维斯联想到酒店大厅墙上挂着的猫头鹰挂钟，不知怎么的，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他的四肢，属于杀手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经理转过身，他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五十，但后背已经有些佝偻了，鹰钩鼻上是一双向内凹陷的蓝眼睛，“罗德里格斯先生，久闻大名。”
“我是伯纳德·沃特斯，这家大陆酒店的所有者。”沃特斯的语气中隐约透露出些傲慢。
“布莱迪说你找我有事，”埃尔维斯在距离沃特斯几步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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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呢。”
沃特斯见埃尔维斯这么直接，他也不弯弯绕绕，“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杀手与酒店经理进行私下交易是违规行为，但沃特斯显然是明知故犯。
“雷伊。”沃特斯轻易便说出了埃尔维斯目标的名字，“把他带到我这来。”
不仅要私下交易，还想让他放过任务目标，这对杀手来说和自杀没有区别。
埃尔维斯不是傻子，既然是交易，那对方也得开出相当的价码，埃尔维斯倒想听听对方能拿出什么。
“报酬是什么？”埃尔维斯问。
沃特斯的手放在猫头鹰雕像的翅膀上，他的手顺着翅膀根部向下，一下一下仿佛在轻抚真正的鸟羽，“布鲁斯韦恩的命。”
他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埃尔维斯：“什么？”
“你把雷伊活着带来，我保证没人会纠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沃特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再加上布鲁斯韦恩的性命。”
沃特斯抬手打了个响指，“困扰你的任务就都解决了。”
“你怎么保证能解决布鲁斯韦恩？”埃尔维斯看着沃特斯的眼睛，后者的蓝眼睛里倒影出埃尔维斯身后墙上的“装饰”。
墙面上的“装饰”是数个大小不一的白色面具，仿佛数张人脸被固定在上面。
沃特斯微微低头，他的双眼陷入阴影之中，“罗德里格斯先生，你听说过猫头鹰法庭么？”
//
深夜，狄克逊码头。
漆黑的哈雷摩托停在码头边的工厂阴影处，一身整齐西装的杀手头戴摩托头盔翻身下车。
杀手环视一圈码头四周的环境，视线捕捉到一个正站在码头边的男人，男人面对着海水，一只手正放在裤子口袋里。
【“雷伊”】
杀手从胸前的枪袋里抽出手枪，单手上膛，装上消音器。
寂静的夜里只有海面起伏的沙沙声响。
另一个漆黑的身影悄然落在工厂的屋顶上。
杀手单手持枪，快步但无声地走向码头边的男人。
在距离目标两步远时，杀手举起枪……
男人唰地一下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巧的自卫手枪，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有人恰巧从这里路过，就会看到一个可疑的男人正用手枪指着另一个更可疑的男人的后脑勺，而那个更可疑的男人正用枪指着自己。
这要是两枪下去，很难说是谁杀了谁。
杀手似乎是迟疑了一瞬，就在他即将动手的间隙，雷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转过身，手里枪的枪口还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吓得手一抖，小手枪从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雷伊的头脑一片空白，他用仅剩的一点能调动的脑细胞试图理解眼下的情况。
已知管理层的人是让他来找经验丰富的杀手学习来的，明明是应该好好学习，改过自新成为一个更加老道的杀手，但他却让“导师”发现他退缩了……
……难道对方是想通过假装要把他杀了来威慑他从而阻止他自杀？
雷伊奇妙地圆上了脑内的逻辑链，想通这点，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抱住埃尔维斯的大腿，“对不起，我不自杀了，你放过我吧，大哥！不，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