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数罪并罚,警示敲打
    许是季鹤安医术高明,亦或是心理暗示,总之,她这一夜睡得的确比往常要舒服很多。

    而锦夏也早早的起身给她煎药,见赵疏玉悠悠转醒,她笑着将赵疏玉撑靠在床栏边,道:“赵姐姐今日比往常多睡了半个时辰呢。”

    说着她便端着一碗药走到赵疏玉床边,嘟了嘟嘴,嗔怪道:“药都凉了呢。”

    “好在我又拿去重新热了一热,赵姐姐快喝吧。”

    赵疏玉轻嗯了一声,手指颤颤地端上那碗药。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喝……

    她仰面一口干了药汤,随后又立马接过锦夏手中的蜜饯,苦哈哈地含在嘴里。

    她的一世英名就快毁在这中药上面了。

    脑中仍想着那案子。

    腮帮子鼓起一块,赵疏玉连忙问锦夏道:“李惟初有没有派人来?”

    锦夏点点头,道:“我刚想和姐姐说这件事呢。”

    她指了指门外,“维寻大人站在门外许久了,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我并没有看清。”

    赵疏玉立刻便道:“快请维寻进来。”

    锦夏嗯了一声,她转身走到门外,低眉顺眼地走到维寻身边,福了福身道:“维寻大人,赵姑娘已经起身了。”

    维寻点了点头,进屋时赵疏玉正在洗漱,他走至屏风后便停下了,他将盘子里的东西移交给锦夏,道:“姑娘内屋,维寻不变入内,便由锦夏呈给姑娘。”

    “姑娘看完画押后尽快交给属下,属下要交差于县令。”

    赵疏玉点点头,她道:“知道了。”

    锦夏一直垂眸不敢看一点不该看的东西。

    “赵姐姐。”

    赵疏玉的目光紧紧盯着都承盘上的东西,待锦夏呈上来后,她伸手接过都承盘。

    仅一眼,她便看出了端倪。

    层层叠叠,规规整整的薄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刘世尧的罪证。

    流水作假,赌坊出千坑害钱财,棒打无辜百姓,逼迫周德做假证妨碍公务,再逼周氏夫妻自缢,强堵邱老板之口以立自威。

    强掳民女,逼迫百姓,在江南作威作福。

    赵疏玉看尽,不禁叹道:“你们县令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条条罪证哪一条都够他倾家荡产锒铛入狱的了,如今数罪并罚,能否逃过一死都是个问题。”

    “如今才查抄一个赌坊,想必实为警示刘世尧,下一个抄的,就该是他的家了吧。”

    维寻在屏风外向赵疏玉揖礼道:“姑娘聪慧。”

    “这是什么?”赵疏玉拿起右边的一张薄纸,与旁边层层叠叠厚厚的一沓形成鲜明对比,在薄纸的一侧还有一只毛笔和红泥印。

    她拿起那张薄纸一看,条条列出赌坊这几年来犯下的事,但里面标明这桩桩件件都是经由邱元冲的口对赵疏玉说出这番话。

    所以如此一来,赵疏玉这个人证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邱元冲已死,口供能否生效,全旨在赵疏玉的一念之间。

    不得不说,李惟初这招真的很妙。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赵疏玉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道:“不错。”

    说罢,她便放心地抬笔写下赵疏玉这三个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大字,再印上了红章。

    随后她轻声道:“锦夏,去还给维寻。”

    “好。”

    赵疏玉又想到什么,在维寻接过都承盘后,她不紧不慢地问他道:“袁群毅这几个月尚无动静?”

    维寻一愣,他摇摇头,抿唇道:“只是县令说了,要让姑娘好好养伤,外头的风吹草动一概不许告诉姑娘。”

    赵疏玉心中一紧,拧眉问道:“难不成发生什么事了吗?”

    维寻低眸,眼珠在眼眶思索几圈,方道:“姑娘好好休息,属下先行告退。”

    “哎等等。”

    可维寻并非是她的下属,在她面前自称“属下”已是自谦了,她并非是他的主子,当然命令不了他。

    见维寻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离去,赵疏玉心头的好奇便越深,挣扎着要下床亲自探去。

    锦夏一见,连忙扑到赵疏玉身边,她大声道:“赵姐姐,你腿伤还没好,实在不能下地啊!”

    “季太医也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让您下地行走啊!”

    赵疏玉伸手将那根拐杖拿在手里,蹙眉问锦夏道:“我就知道这几个月袁群毅必定不会那么安生,他明里暗里又做什么事,你们都瞒着我。”

    “赵姐姐,不是,我……”

    “连你也瞒着我。”

    锦夏一把抱住赵疏玉的双臂,拦住她,“赵姐姐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我气,我不是故意瞒着姐姐的。”

    见赵疏玉依旧蹙眉不展,锦夏的眼泪忽然从眼眶中蹦了出来。

    “是县令让我不要告诉姐姐的……”锦夏哭着道,“县令说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告诉姐姐,姐姐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养不好伤。县令说,若是我心疼姐姐,便不要告诉姐姐外头发生的事,让姐姐好好养伤,否则,就将我赶出府,发卖出去。”

    “姐姐你不要怪我,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姐姐……”

    赵疏玉曲起一根手指,轻拂去锦夏脸颊上晶莹的泪珠,良久,她叹了口气,总算是坐下。

    “我帮不上什么忙……”

    赵疏玉忽然自嘲一笑,“都怪我自己莽撞,不计后果硬要出头,才被袁群毅趁机抓住空子……”

    她抹了把脸,哑声问道:“周玥……她还好吗?”

    锦夏止住了抽泣,她跪在赵疏玉脚边,小声说道:“听说玥姐姐被抢去那晚,刘府一整夜鸡犬不宁,时不时便传来尖叫的声音……不知是不是玥姐姐在刘府里受了委屈,我也不敢告诉姐姐,怕姐姐一怒之下要去劫人,致自己于危险之境。”

    赵疏玉摇了摇头,她道:“我没你想得那么愚蠢,自是不会硬劫……”

    “只能智取了。”

    她曾答应过周德要好好保护周玥。

    “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周德的伤如何了?我本想找个时间去看他,却不曾想自己也……”

    锦夏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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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周德哥哥已经没事了,只不过袁巡抚那边一直有人盯着,他一时还入不了县衙。”

    赵疏玉点点头,“只要确认他人安全就好了。”

    说着,她指了指梳妆台旁的一个麻布袋,对锦夏道:“周德没有营生,在外头不知能过活,那袋子里是我上次在刘世尧赌坊里赢来的钱,虽不是什么正经钱财,但总比没钱在外头饿死冻死的强。”

    “你拿一些去给凉丝,请他帮我悄悄给周德。”

    锦夏哎了一声,立刻去翻了一些银子,临走时,她目光闪动,眨巴眨巴两下眼睛问赵疏玉道:“姐姐为什么要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呢?他们是死是活和姐姐又有什么相干?在火场中……姐姐又为何要救一个连面也没见过的人?姐姐,锦夏不明白。”

    听到锦夏一连串地问她,赵疏玉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知道。”

    她道。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义务去救任何人。

    可这是阿余的梦想。

    她的小阿余,不希望看到任何分别。

    更何况是死亡的离别。

    赵疏玉干笑了一声,她道:“就当我……最喜欢多管闲事了吧。”

    锦夏眼眸微垂,最后抿着唇笑了一下,“赵姐姐,只要你高兴,那我也高兴。”

    随后她向赵疏玉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锦夏并没有说袁群毅的事情,可赵疏玉心中有数,以他的性格,怕是早就鸠占鹊巢,把江南县衙当作他可以肆意呼风唤雨的地方。

    欲使其亡先使其狂。

    李惟初的一再忍让,是在蛰伏着吗?

    正当她失神思考的时候,季鹤安的声音清灵地在门外响起,他向赵疏玉作了礼,随后便抬步穿过屏风走了进来。

    “如今天气渐凉,姑娘须得注意保暖,四周窗门大开,姑娘应当盖好棉被才是。”

    季鹤安的眸光一直低垂着,直到赵疏玉上床将自己裹好之后,他才目光上移。

    赵疏玉懒懒地靠在床栏上,看着他问诊号脉,又再药箱里不知捣鼓什么,最终写下一副药方放在桌上。

    见他优哉游哉,不紧不慢的样子,赵疏玉便有些急了。

    毕竟,她真的比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早日下床。

    问道:“季太医,不知我这腿伤何时能恢复?又何时能下地行走?”

    季鹤安抬头望了一眼赵疏玉,见她眸中似有急色,又低头继续写药方,轻笑一声回答道:“姑娘这几月按时上药喝药,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这骨骼新生,想必还要有段日子,为求稳妥,还是再多静养几月吧。”

    药方写好后,他停笔,将东西又一一整齐地放回药箱,独留那份字迹未干的药方。

    他道:“这是在下新开的药方,主要用于调理气血,活血化瘀,来助姑娘的伤势早日恢复。不过……”

    他抬眼看了一眼赵疏玉,眯了眯,道:“还望姑娘务必谨记,无事静养为上,外面的一切自有专人处理,姑娘只需安心养伤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