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县衙,赵疏玉重重将李惟初扔到地上,他灰头土脸,一脸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他闷哼一声,眼神却始终低垂着。
赵疏玉将那件破破烂烂浅绿色的烂袍扔回到他面前,一句话也没有指责他,但也不发一言。
双手抱胸,眼神没有什么起伏波澜地看向他。
“为什么要那么做?”
赵疏玉还是开口去问他了。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吗?”
赵疏玉连连质问,“你死了,这江南的百姓可就只有任由袁群毅他们宰割的份了……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再摆出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我看不下眼!”
说罢,她再头也不回,打开屋门飘然离去,独留下一脸灰扑扑的李惟初。
他双手垂于大腿两侧,目光低垂,深沉而又深远。
救他们?
救江南百姓?
救天下之人?
李惟初想到此处,他忽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捂面,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双肩不停地上下抖动,嘴角仍咧着向上,可温热的液体却从指缝中留出。
可我连我的母亲都救不了、
夜浮沉而深,冷风从纸糊的窗间钻入,吹灭了室内唯一亮在桌上昏暗的蜡烛。
北风中夹杂着呼啸声,呜咽地从屋中传出。
赵疏玉独自站在槐树之下,偶尔几片叶子连带着上头的槐花,犹如一只温软少女的手掌,轻轻抚过她苍白的脸庞。
赵疏玉失神地看着这颗枝叶繁茂的槐树,手掌缓缓举起,槐花轻拂而过,带走一缕清香。
门前栽槐,招鬼又散财。
古人不是从来都很忌讳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吗?
李惟初还当真是和旁人不一样。
“我的母亲从前很喜欢槐花,每到槐树盛开的时候,她总会摘好些槐花晒干了做饼……很多年,我再也没吃过了。”
不知何时李惟初走到赵疏玉身前,随手捏住一串槐花,动作却极为怜惜,轻柔中带着一丝流连。
槐花满堂,瓣瓣吹落地面,带起一阵槐香的风。
赵疏玉眼眸低垂,“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的母亲。”
李惟初的目光逐渐收敛,松开了攥在手心里的槐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何要提?”
“那个木盒子装的,是关于你母亲的吗?”赵疏玉忽然开口问道。
李惟初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几乎是下意识便掐住赵疏玉的脖子,将她死死抵在墙上,“你若不想死,就别再管这件事。”
“可是我要真相!我要一个真相!”赵疏玉的眸光中闪烁着泪光,透过今夜朦胧的月光,那二十七个女子尖叫着冲进火场自焚,地下室怎么也数不清楚大着肚子裸着身体的孕妇,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死,沈怀夕的疯魔自缢,一波接一波的杀机,一茬接一茬诡异的自缢案,为某个巨大的阴谋而死去的无辜之人,他们的命,一条条都郝然矗立在赵疏玉的眼前。
她怎能不气愤,不愤怒!
“我要还他们一个真相,他们不能白死!每一条生命,都绝不能枉死!”
李惟初望着她闪着晶莹泪花的双眸一震。
良久,他松开掐在赵疏玉脖子上的手,缓缓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有些事情,为何一定要追根究底呢……越往深,腐烂就越深,危险也就更多一分。”李惟初似是有难言之隐,“赵疏玉放弃吧,别再查下去了,否则整个江南都会因为你而落难。”
赵疏玉却敏锐地从李惟初的这句话中嗅到了什么。
她的眸中似有一丝隐秘的激动。
李惟初看清楚了,她果然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
“你是不是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见他不说话,赵疏玉的心中更加笃定那个猜测。
“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李惟初仍是缄默不言,可是赵疏玉却明白了。
他知道。
他甚至连幕后是何人在捣鬼都一清二楚。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为什么不说出来?
为什么要沉默?
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这一切的主使不是袁群毅,而是他身后的人是不是?他身后的那人是谁,你也一定知道,是不是!”
李惟初仍沉默着,可他那一双犹如深渊般墨色的瞳仁,其中的眸光便清楚地回答了这一切。
他知道。
“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你知道这一切却选择当做看不见?李惟初,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究竟都读到哪里去了?”
面对赵疏玉一声声声嘶力竭的质问,李惟初什么也没说,径直转身缓缓离去。
无论赵疏玉用了什么手段拦住他,他都不再为之停留。
“赵疏玉,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
说出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他“啪嗒”一声关闭了房门。
大门被重重地关上,李惟初再不闻门外的任何声音,赵疏玉也知自己若强行闯门亦是徒劳。
她转身离开,走在回院子的小路上,赵疏玉的脑子越来越乱。
既然李惟初通通都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捣鬼,那又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搜集那些证据?
很显然,今夜她和李惟初火里逃生的举措让赵疏玉明白李惟初知道的,甚至于掌握的情报,比她要多上许多。
这就不得不让赵疏玉怀疑,李惟初明明在暗中知道那么多东西,他却为什么要隐瞒着,佯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明明知道刘世尧是谁的人,也清楚地知道是谁杀了刘世尧,可他却丝毫没有动作,甚至装作猛然不知,被人蒙在鼓里瑟缩的窝囊废。
为什么?
李惟初究竟在担忧什么?
那个红木盒……
赵疏玉忽然灵光一闪!
“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可就在这时,一声娇俏甜美的声音打断了赵疏玉的思考。
锦夏的手臂上早早地挂着一条狐皮大衣,看见赵疏玉远远的身影就已迎了来,将大氅披在赵疏玉肩上。
夜里凉,锦夏说话时向外冒出阵阵雾气。
“赵姐姐,这几日你一直在外头,真是要锦夏担心死了呢!”锦夏说着便很自然地挽起她的臂膀,拉着她进屋。
屋中早早就已经备了炭火,此时更是适宜,一进门,如在春天,周身的寒意尽已褪去。
锦夏嘟着嘴道:“能为姐姐取暖,这些炭火总归是还有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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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便又接了一壶热热的牛乳茶给赵疏玉。
她眯起眼睛笑起来,露出两颗大大的小虎牙,“锦夏知道姐姐不爱喝茶,所以特意去学了制牛乳茶的手艺,姐姐快喝喝看!”
赵疏玉自然是盛情难却,在她一双冒着星星眼的期待下将牛乳茶一饮而尽。
她确实从小就没有喝茶的习惯。
那时候的日子已经很苦了,若再配上更苦的茶,那才真是苦不堪言。
她从没有学过怎么品茶,甚至连对吃食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欲望。
能填饱肚子,死不了就行。
所以即使是她喝下这盏牛乳茶,她也实在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只觉得有股牛乳的奶酪味和茶水的清香味相结合,中和掉茶水的涩意,口鼻处只余下清甜。
赵疏玉也一五一十地夸赞了牛乳茶,“你的手艺很好,我确实是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牛乳茶呢。有心了。”
锦夏听到赵疏玉口中夸赞,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是,姐姐既说好喝,那锦夏便日日做。”
赵疏玉放下空空的茶盏,问道:“做牛乳茶应当很耗费时间和精力吧?”
锦夏努努嘴,她摇摇头,“给姐姐做的东西,自然是要多费些时间和精力的,锦夏不怕麻烦。”
赵疏玉听她这般说,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我本对你并无太大的恩情,你何必涌泉相报至此?”
锦夏展颜一笑,“对姐姐来说是小事,可是对于奴婢来说便是救人一命的神仙菩萨,锦夏自然要好好供着神仙菩萨,祈求她万事顺意,也祈求我平安健康。”
赵疏玉叹了口气,古人的思想,或许真的和她是不一样的。
祈愿,这件事情半身就是毫无意义的。
她不会将任何事情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身上,她只相信自己。
但总归是小女儿家未褪的青稚罢了,何必要戳穿这一切呢?让她能有个盼头似乎也不错。
她摸了摸锦夏的头,嘴角露出一丝和善的笑意,“好,神仙菩萨听到你的祈愿了,快回去吧,不必替我守夜,我本也不是什么主子大人。”
锦夏高高兴兴地退下去,而赵疏玉却是在她关门出去的那一刻嘴角便不再上扬。
周玥的时日所剩无几,她得尽快把人从狱里面救出来。
而从袁群毅身上取下来的东西……
她从袖口中翻出那个东西,这足以推翻袁群毅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一切。
暖洋洋的炭火平白在这寒凉的夜里添一分困乏,赵疏玉这几日连着查案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困意上涌,她打了个哈欠,直直躺床上睡着了。
而就在她沉沉香甜地睡过去后,一个黑影捻手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个瘦削的身影走到灯前,挨个吹熄。
柔和天真的目光在这一刻沉闷阴鸷地盯着床上的赵疏玉。
锦夏来到最后一盏灯前,轻轻吹灭,屋中彻底坠入黑暗。
她踏着轻柔的步伐走到赵疏玉的床前蹲下。
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这番模样若是赵疏玉如今醒着必是会大吃一惊。
“姐姐,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要擅自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