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十分,尤澈听从裴九昭的话,从居民区的一条小路绕过监控区域到了她家阳台的外面。
看见大开的窗户,他习惯性地想要习惯性地想要翻进去,走近了才发现裴九昭正趴在窗台上晒着太阳等他。
“尤澈同学,你来了?”,裴九昭眯着眼扫了他一眼,伸了个懒腰后阻止了他想翻进来的动作。
她指了指身后的客厅,说道:“这次用的麻醉剂纯度不高,向警方也算好解释……不过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醒,如果他醒了看到你就不好办了。”
“最后一次,我不想再连累你。”
她有些泛白的面庞被阳光晒得温暖,尤澈闻言瞧了她一会儿,将手从即将碰到窗台的半空中撤了回来,应了一句道:“好。”
随后,他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单独包装的糖果放在窗台上
裴九昭毫不见外地拈起一个撕开包装扔到嘴里,笑着对尤澈说道:“最后一次在这道窗前说话了……”
“我想听童话故事,可以吗?”
“可以,裴九昭同学。”
其实尤澈不怎么喜欢看童话也读得不多,他总觉得那些幸福快乐的故事过于弄虚作假,相比下来现实好像残酷无比。
可在此刻,他却愿意为了裴九昭粉饰太平。
尤澈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开口讲道:“从前有一只母鸭子带着一堆鸭蛋在乡间住了下来,它尽心地孵蛋,只为让它的孩子们一个个从蛋壳里钻出来瞧瞧外面的好景色。”
“其中有一颗蛋明显与众不同,母鸭子以及孩子们围绕着它开始讨论,如果它生出来将是多么美丽的鸭子。它们日夜祈盼,结果生下来的是一只丑陋的鸭子。”
尤澈讲故事的间歇,裴九昭蓦地举起手,像是上课回答问题那样,开口说道:“尤澈同学,这篇童话我知道。”
“丑小鸭实在是太丑了,它不仅被其他鸭子嫌弃,还被其他物种嫌弃,最后蜕变成白天鹅。”
尤澈闻言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讲述说道:“但是鸭群并没有嫌弃这只丑鸭子,甚至觉得它丑得前所未有。它们围在了丑小鸭面前,讨论它以后会不会长得更丑。”
“它们想探究这个问题,又怕它自己看到自己的模样而自卑,总是争先恐后地帮它觅食,不让它走出自己的窝半步。”
“丑小鸭自觉太过麻烦兄弟姐妹们,而它其实更加向往阳光撒来的地方、向往水流的源头。有一天趁着它们睡着,与母鸭子说自己想要去外面看看。”
“母鸭子看了它很久,才与它说实话——其实我不是你的母亲,你只是我在外面捡来的。如果你向往什么,不妨去那些地方找找自己的家。”
“丑小鸭日夜兼程地出发了,它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询问它们有没有见过我的家人,可是并没有动物真的知道。”
“有一天,它真的来到了水流的源头。那里有一棵垂垂老矣的古树,古树说孩子你终于来了。丑小鸭将之前的问题问了出来。”
“古树已经很苍老了,说话也是有一节没一节的。丑小鸭在这里陪伴它很久才将故事的原委问了清楚。”
“因为水源的污染,它真正的母亲在生下它之前已经患上了重病,命不久矣的白天鹅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寻一处好归处,不顾自己的病痛飞了很多地方,类比了很多去处,最终选了阳光可以普照金黄大地的乡间,还没来得及托付给母鸭子,就被猎人杀掉了,好在它幸运地降生在了不嫌弃它的鸭群。”
“丑小鸭再次赶回乡间时,猎人早早就因为吃了染毒的天鹅肉病死了。它回归了鸭群,和它们幸福快乐地活在一处。”
尤澈顿了一下,偏过头看向听得入迷的裴九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我讲完了,裴九昭同学。”
“哦……”,裴九昭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咀嚼了两下后抬眼问道:“古树是怎么知道它母亲的?”
闻言,尤澈忍不住地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戳了她的脸颊一下。
裴九昭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孩子。
尤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一连讲了好多个故事。
什么流落海边的王子喜欢上了一位人鱼公主,深深地被她的歌声吸引,听闻渔民讲述的传说向海底的巫女求了变成人鱼的药……
什么小女孩擦火柴时无意召唤了神明,神明许了她三个愿望……
……
其实裴九昭都听懂了,尤澈是在哄她。
她好笑地开口问道:“尤澈同学,你是很怕我找到了让你离开循环的方法,骗你说是最后一次循环却等你走了之后再杀人吗?”
他没有同面前的人一起笑,反而很认真地看着她,承认道:“我怕极了。”
“我怕回去睡醒后只记得周末要去跑项目,我怕再在新闻中看到死去的你而我只是淡漠地略过,我怕除了资料库再没人记得我曾孤独地活着,我怕午夜梦回惊醒时总不记得自己到底丢了什么……”
我怕再也记不得你、与你再见时形同陌路。
阳光轻轻地落在尤澈的肩头,竟不如他眼底的亮炽烈。裴九昭率先移开了目光,说道:“我杀够了,也杀累了。”
她蓦地想到了一件好笑事情,开玩笑地讲与尤澈活跃气氛,“如果电锯有记忆的话,它就该抱怨自己卷刃了。”
没有如愿听到他的笑声,裴九昭撇了撇嘴,吐槽道:“真是无趣。”
“喂,呆子。你还不走吗?”
尤澈没有出声,只直直地看着她。裴九昭似有了悟地走到放了座机的桌子旁,拨了110的电话。
接通的那一瞬间,她瞬间用惊慌失措的语气与电话那头的警方陈情,神情却是冷静得很。
尤澈听着瞧着兀自笑了出来,拨了一颗糖扔到自己的嘴里。
果然,他与裴九昭之所以能够一起被拉到循环中,除了都不是什么好人之外,连演技都一样精彩。
他垂眼的那一刻,蓦地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尤澈定睛瞧了很久,才看到裴九昭右腰侧的衣服被划了个口子,有微量的血迹渗了出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自从十五循之后,裴九昭没有再令自己受过伤,用她的话来讲是没必要。可偏偏在出循环时,腰上被刀划了一个口子。
虽然尤澈能够理解裴九昭故意被裴人中刺到的原因——装得更像一个受害者,但是腰侧的暗红色却格外刺眼。
只怕她不让自己翻窗进去,也有不想让伤口暴露的原故。
裴九昭报完警后走到窗台前的路上,眼瞧着尤澈的眼神直往自己的腰侧瞥,低头看到那处血迹后怔了一下,随后笑着同他说道:“很小的口子,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凝固了就没再管过,可能是行动的时候又撕裂了。”
能被再次撕裂的伤口怎么会是小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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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尤澈蹙着眉抿了抿发干的唇,犹豫了半天,千言嘱咐万语叮咛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最稀松平常的一句话。
“裴九昭同学,再见。”
他真的就这么转过身迈开步离开,反倒是裴九昭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若即若离的情绪一下子漫了上来。
过往寻常是她先行一步,裴九昭蓦地发自内心生出了尤澈所诉说的那种孤独怅然。好在,她一向胆大。
“尤澈同学……”
尤澈闻言停在了原地,却没有转过身来。
裴九昭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糖纸,硬塑料刮在掌心有些刺痛。
太阳撒下光辉在两人中间,像是电影中的桥段。她停了一会儿,第一次为了自己开口问道:“什么时候会再见?”
尤澈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走到了窗户前面,像是一个拯救怪物的怪物,伸出自己的爪子轻轻遮住她的眼睛,诚挚地念出咒语。
“Dawn broke”
感受到投下阴影的手走了,裴九昭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直到有车行驶到楼下熄火,她才慢慢地撩起眼皮。
在阳光下闭眼闭久了,再睁开时总觉得很暗。熟悉的、一如往常的环境在眼前展开,有一分与之前不太相同。
零碎的糖纸很亮。
尤澈又回归到了忙碌的研究生生活中,每天不是与实验数据为伴便是和项目会议为伍。那数十次的离奇循环仿佛只是他繁劳日常中的幻想。
他再次得知有关于裴九昭的事,是路过项目组两个女生聊天时无意中撞到的。尤澈站在角落里将对话一字不落地全部听了,他该庆幸那言语其中只剩下对于死者女儿的同情,末了笑笑走了。
那段时间的新闻不仅被裴人中占据,也有些许游城大学的事情揭露,引得人们关注和讨论。
他也是在新闻的角落里得知裴九昭火葬裴尔雅的时间,并请假了半天独自前往游城市祭奠。
因为裴九昭的特殊情况,为了保证她的心理安全,火葬的时候有两名女警官跟随照顾疏导。
尤澈坐在火葬场的角落里以目光陪了她全程,眼看着她红着眼眶进了火化的走廊,眼看着她在放有裴尔雅的铁床旁磕了好几个头,眼看着她颤着走了出来却始终忍着眼泪。
他想,裴九昭真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尤澈不确定裴九昭有没有看到自己,但他直觉得答案应当是看到了。
因为裴九昭走后,他捏着花去墓前敬拜时,那里已经放了两束花。
再后来,尤澈忙中偷闲听到周围的人议论天文专业今年收了一位学霸,初复试皆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生生比第二名高了十几分。
他们感叹林大何德何能,尤澈则感叹自己何德何能。
一日,尤澈正在宿舍的桌子上吃完饭。室友将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扔到了他的桌子上,语气调笑地说道:“楼下有个女生托我送给你的信。”
尤澈没理他们的起哄,兀自冲到阳台,只看到宿舍楼下路尽头有个女生伸懒腰似的将两只手臂举过头顶,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腕,朝自己这边挥了挥,像是知道自己在看她。
尤澈怔了很久,直到在视野中看不见女生,才回去用裁纸刀慢慢划开工整的、没有署名的信封,里面是一张普通的纸,上面的字迹熟悉又潇洒。
“我们将在破晓时重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