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檀自然知道兄妹之间不可通婚。
但这副身子是元嘉公主姬荷的身子。
姬荷对她兄长姬荔的爱自小萌发,待姬荷及笄之年,已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静檀作为旁观者,亦明白姬荷会爱上姬荔的原因。
光风霁月,温润如玉。
如清爽薄荷的冷艳少年。
自是招人爱的。
更遑论京中贵女,一半想做姬荔的太子妃,一半想当朱湫的夫人。
静檀身为元嘉公主姬荷,有兄长姬荔的宠爱,有昭王世子朱湫的倾慕,比宫里的其他公主都有体面。
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每年炎炎夏日,都有吃不完的荔枝。
如文娘所言,她这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静檀却一直担惊受怕,因为她知道元嘉公主姬荷不得善终。
她与姬荔的情感转折点始于姬荔宠幸了她殿中的女官窦如意。
那日她见窦氏衣衫不整、双颊羞红从姬荔的寝殿中慌张逃出,心中酸涩万分,抹了眼泪冲进寝殿中。
他披散着一头墨发,身上松垮的寝衣半遮半掩他精壮的胸膛,脸上余有未散去的潮红。
“哥哥,为什么是如意?为什么你偏偏要宠幸我殿中的女官?”是姬荷在质问他,不是静檀在质问他。
静檀知道,姬荷的心破碎得厉害。
她有多爱她的兄长,就有多憎恶姬荔今日犯下的荒唐之举。
“如意倾慕吾,吾满足她而已。”姬荔邪肆一笑,“绛衣娘,吾将册如意为吾的太子嫔,你不要为难她。”
“我不会为难她,因为我会搬离东宫,再也不住这儿妨碍哥哥的好事了。”她抹着眼泪跑出去。
姬荔待她离去,才露出失落的神色。
他养了她十五年,终是等到她要出嫁的那日。
纵使万般不舍,却不得不屈服于命运,谁让他和她都姓姬呢。
她在东宫的所有生活物件都没有带走,因为上面有他的气息。甚至连那块她从不离身的昆仑凤凰玉,她都送给了刚被册为太子嫔的窦如意。
她如此决绝,想要斩断与他所有的联系,好像这样就能斩断她对他所有的情思。
昭王世子朱湫,并不比她的兄长差。
她应是如他兄长所愿,嫁给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儿了。
盛大的婚仪结束,藏在深处的阴谋终于浮出水面。
朱湫脱下喜服,换上银制盔甲,在她面前割下了她父皇的头颅。
她对父皇的感情并不深,可那一刻,她跪在父皇的尸身旁痛哭流涕,哭自己意气用事、错嫁了一位这世间顶顶坏的郎君。
她父皇是昏聩无能的君王,死不足惜。
可皇城内一片尸山血海,那些护卫家国的将士死在了昭军的刀剑之下,她为他们而哭,她为即将沦为牲畜的魏人而哭。
“绛衣娘,你仍是我最心爱的结发妻子。”朱湫举袖为她揩泪,温柔拍打她的背安抚,“我虽不能许你皇后之位,但你我能白首偕老,这也很好。”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拔下发簪欲要自戕,却为他一句话齿冷。
“你若寻死,你哥哥也活不了。”
她妥协了,为了她哥哥妥协。
她哥哥亦为她妥协过,在这一夜,成了一个残缺的阉人。
*
静檀在姬荷体内呆得越来越憋屈。
大魏朝灭,大昭朝建。
朱湫成了开国皇帝,册封的元后却不是她这结发妻子,而是梁阿宝。
她被软禁在太真观中。
朱湫的后宫有那么多嫔妃,却最喜欢留宿在她的床榻上。
极其压抑的情事,只有朱湫一人愉悦。
他如野兽一般在她身上嘶吼,她却连哭泣声都发不出,因为她早已麻木。
她苟活着,为她被囚在雨霖铃堂中的兄长一家屈辱地苟活着。
十月怀胎,生下了她最讨厌的人的骨血。
陪产的梁皇后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给她看,她别过头去不想看,喉咙里仍发不出一丝声音。
朱湫为着她这个不会说话的病,赐死一个又一个太医。
朱湫忽然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假如在她面前亲手掐死他们的儿子的话,她会不会发出声音来。
他太想听她从前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不顾梁皇后的阻止,朱湫亲手扼住婴孩纤细的脖颈。
梁皇后边跪求朱湫住手,边对出神的姬荷道:“你便如陛下所愿,出一点声音,出一点声音,这孩子就有救了。”
她泪流满面,抿紧了唇,听那婴孩终于不再啼哭。
静檀为这一幕揪心,姬荷对朱湫是有多大的恨意,才能忍住一声不吭的。
朱湫看着襁褓中因为窒息面色发黑的婴孩,明白她不爱他。
窦如意说的没有错,她爱的是她的兄长。
他被这对不知廉耻的兄妹算计了。
朱湫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五个多月后,她的小腹再度隆起。
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
奇迹出现了。
她能开口说话了,这让朱湫欣喜若狂。
“妾想再见哥哥一面。”她昔日明艳的面容憔悴不堪。
“绛衣娘,你别逼朕。”朱湫早已对姬荔起了杀心,但姬荔一死,她必活不下去。
“陛下不允妾见哥哥,那就允妾再见阿宝一面。”她与梁皇后的情分还在,只是这次见面,要拖累梁皇后了。
朱湫命梁皇后来劝她,梁皇后却被她一席发自肺腑的话打动了。
“阿宝姐姐,你也不想见陛下一错再错下去。我与陛下是青梅竹马之交,姐姐你与陛下亦是青梅竹马之交。陛下对我并非情深,只因爱而不得,一己私欲满足不了,故将心思全放在我身上。姐姐你才是对陛下一心一意的人,日子久了,陛下必能见着姐姐的好处。”她拉起梁皇后的手,“请姐姐帮我离开太真观,我许久未见冬日的雪了。”
见冬日的雪只是她的谎言,梁皇后心知肚明,但也盼她能得解脱。
她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明妆艳容,登上了城楼,远眺雨霖铃堂所在的方向,朝那方向盈盈一拜。
“哥哥抚育我长大成人,这如天高的恩情,怕是今世偿还不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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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衣娘,你回来。”
听得身后朱湫的呼唤,她没有回首,而是决绝地跳下了城楼。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是姬荷的心声。
也是静檀的心声。
赶来的朱湫没有抓住姬荷的衣角,姬荷掉在了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死得凄美。
“下一个轮回,你们会再见面。”
谁在说话?静檀满心困惑,晕乎乎睁开眼,回到了地宫墓室。
她与朱杞并肩而坐,她的头枕在朱杞的肩头。
朱杞肩头的衣裳被她的眼泪濡湿了一片,她不好意思道:“方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好似把元嘉公主姬荷的一生经历了一遍。”
“你信前世今生吗?绛衣娘。”朱杞问她。
静檀想了想,认真回答:“信。”
“去见他吧,他应该下来了。”朱杞先起身,又扶了静檀一下。
“谁下来了?”静檀刚睡醒,整个人还有点懵。
随后她见到火把的光亮,以及那束温暖的光下柔和的眉眼。
她奔向沈介秋,喜极而泣。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沈介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我来的太迟了,你一定吓坏了。”
“我胆子大的很,还有阿杞他陪我,这里就没那么可怕了。”静檀由着沈介秋牵住她的手,不知为什么,她开始对他产生了依赖感,姬荔与姬荷的那个梦教她醒悟,假如欢喜一个人,不是将他(她)推出去,而是黏着他(她),让热烈张扬的爱意包容彼此。
沈介秋向朱杞道谢,朱杞却很心虚,他是故意带静檀到地宫密室来的。
*
落日黄昏,静檀拥有难得的惬意,她坐在荷塘旁的竹亭中吃鲜荔枝,听不清荷花深处小舟上对弈的二人在说什么。
沈介秋执白子,“我答应了阿檀,放你一马,不会食言。”
朱杞执黑子,“棋都下到这里了,当有废子。你带人炸毁太祖皇帝的地宫,应当将功赎过。把我的头颅带回京城给皇叔,自此再也没有什么敏怀太子的遗孤了,绛衣娘此身亦可分明。”
“阿檀是你的妹妹,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沈介秋明白朱杞的用意。
“荔,是她真正的名字。很好听,对不对?”朱杞不再拈起黑棋,而是望向竹亭的方向,“她一直在等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告诉她你真正的名字。”
“我在地宫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沈介秋与静檀做的是同一个梦,以大魏太子姬荷的视角。
“假便是真,真便是假。”
“头便是尾,尾便是头。”
朱杞说着说着,唇角溢出黑色的血珠,他提前服用的鹤顶红发挥作用了。
“我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我将她的命交到你手里,她不该承担大昭江山,所以请你向她隐瞒她真正的身世。”
朱杞说完,倒在了沈介秋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静檀因朱杞之死,回京就大病了一场。
沈介秋将朱杞的头颅献给永安帝,永安帝果真赦免了他炸毁太祖皇帝地宫的罪行,还赐给他一名姬妾带回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