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承认,梁嬿有倾国之色,她只要稍稍一勾手指头,就有一众男子争先恐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盖章。
额头被小骗子亲过。
就是她的人了。
“荒谬。”十七别过头去,眸底滑过一丝不屑。
他只是觉得,男女力量悬殊,他不应仗着力气大,便将梁嬿推开。
虽然,他不喜梁嬿,更不喜被她这般挑|逗。
“何为荒谬?”
梁嬿见过无数男子,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万,但让她心动过的男子,十七是第一个。
适才,她听见长乐在外面“喵呜”的警告声,长乐猫性野,见到生人便龇牙咧嘴一股炸毛样。
府中的人,长乐还算熟悉,只有一个例外,那便是今日被摄政王送来硬塞到梁嬿府上的弱男子。
西苑离此处不近,周可夜里跑到此处来作甚?
可不就是来偷听的。
除此之外,梁嬿想不到别的原因。
手掌搭在十七肩头,梁嬿凑近了些。
她侧头,男子俊朗的面庞落到她盈盈美目中。
梁嬿余光落到窗边,窗户上映出两人的影子更加亲昵。
指腹落到十七眼尾的泪痣上,梁嬿唇凑到十七耳畔,道:“只要是本宫看上的人,就没有不被本宫折服的。”
你是第一个。
她忽地觉得,让这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也未尝不可。
左右她在外人眼已是臭名昭著,假戏真做一次,未尝不可。
十七握住梁嬿手腕,将其反剪至她后腰,道:“这话对我说没用,长公主还是去对那小白脸说罢。”
“十七说话,一股子醋味。”梁嬿秀眉轻蹙,嗔他道:“手腕给本宫弄疼了,还说不是吃味了。”
十七发现,他只要抗拒,梁嬿就会变本加厉。
桃花眼潋滟,十七反剪住梁嬿手腕的虎口用力,女子眉心紧拧。
十七道:“长公主记住,这才叫,捏疼了。”
梁嬿手腕被他捏疼不说,话音刚落,被反扣在腰间的手受到一股推力。
她猝不及防,跌跌撞撞朝前推去,撞进十七怀里。
精瘦的胸脯撞得梁嬿泛疼,还未缓过神来,便听耳畔响起十七醇厚的嗓音。
“真吃味,如今长公主便不是在此处站着和我说话了。”
梁嬿微怔,抬头望他,复而又笑出声来,空出的手落到那撞|疼她的胸脯。
指尖轻点,梁嬿道:“十七,承认罢,你动心了,莫要说出这话来掩饰。”
梁嬿踮起足尖,足腕上的铃铛声清脆响起,唇瓣翕合,道:“本宫的手,握着舒服么?”
十七唇线紧绷,冷声道:“不舒服。”
话毕,他抬手,一掌劈在梁嬿后颈。
十七弯唇,聒噪的声音,终于没了。
他本是开心,但梁嬿晕倒后下颌枕在他肩膀时,唇瓣不经意间擦过他脖子,惹他蹙眉。
姑娘家的唇瓣,都这般软?
女子娇靥如花,侧头枕在他肩膀,昏迷之后倒不似先前叽叽喳喳。
不说话时,勉强算个姑娘。
指腹贴在梁嬿未擦脂粉的唇上,十七轻抚,摩挲。
“小骗子,你这张嘴,满嘴谎话。”十七狭长的眸子眯起,落到她娇粉的面颊上,指腹却还是在她唇上,如同她抚摸他眼尾的泪痣一般,“你那也算盖章的话,我如今所做,也应算。”
“我若真动心,现在窗外听墙角的男子,早就被残了。”
十七耳力极好,在梁嬿进来后不久,他便听见门口、窗边窸窸窣窣的响动,听脚步声,是男子。
拂去她额前碎发,十七轻声道:“我若动心,你府上的花蝴蝶早就身处异处了。”
他若动心了,便不允许别的男子觊觎她。
若是有……
——看过的眼睛,挖了。
——摸过的手,砍了。
忽地,十七怔住,她这唇,应也吻过别的男子。
十七眉头紧拧,收了指腹,在梁嬿外衫上擦拭指尖。
女子玉颈修长,十七眸色就暗了几分。
狩猎的野狼捕捉猎物时,往往咬住的脖子,一口下去脖子上的血管被咬破,鲜血喷溅。
兔子雪白的毛发被鲜血染红。
就是不知,他一口咬下去,这纤白的玉颈会不会也被咬破。
“小骗子,我不喜欢你,你最好别招惹我。”
待听见窗外那偷听墙角的人走后,十七将昏睡的梁嬿拦腰抱起,扔到木榻上去。
而他自己,去了床上睡觉。
他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床是他的,是梁嬿突然闯进房间,对他动手动脚,睡木榻,也是她自找的。
*
梁嬿醒来时,一片漆黑。
暗沉的室内,发硬的床板,粗劣的被子。
这不是她的寝屋!
梁嬿惊地从床上坐起,昏暗的光线让她不适,恐慌逐渐涌上心头。
幼时一次宫宴,贪玩的梁嬿混在赴宴贵族中出皇宫玩耍,就是这次夜里她被人贩子拐跑,被扔进漆黑的破烂房间里。
鸡叫狗吠,老鼠乱窜,梁嬿独自关在漆黑的小房间里。
那晚上被吓得一直哭,一直哭。
后来她逃了出去,天灰蒙蒙的还没亮,她一时没看清路,掉进了冰寒刺骨的河水里。
幸好那次被路燚救起。
自此以后,梁嬿畏寒怕黑,即便是睡觉,寝屋中也要留几盏烛灯。
梁嬿心悸,攥住被子的掌心全是冷汗,背脊也是冷汗涔涔。
月光昏暗,她慌不跌下床,却跌落在床榻边。
无助的恐慌感如这浓稠的黑夜一样,又像一只冰寒的大掌把她紧紧裹住,梁嬿喘不过气来。
十七是让梁嬿睡木榻的,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念她是女子,便好心怜惜一次,把床让给她睡。
他素来睡眠浅,听见床边有动静时就睁了眼。
十七原本是不想管梁嬿的,但听见“咚”的清脆的跌倒声和细碎的哭泣声后,他失了神,拿起榻边的外衫批上,鬼使神差去了床边。
月光皎洁,可在绸黑的屋子中也压住黑暗。
梁嬿批头散发坐于地上,抱膝将自己缩起,小小的一团靠在床边,高贵端庄的模样不复存在。
“那个……不就是敲晕你了么,至于”
十七立在床边,喉间的“哭么”两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地上坐着的梁嬿从膝间抬起头。
月光中,女子双眸含泪,怯生生望着他。
“站住!不准过来!”
梁嬿警惕看着逐渐靠近的十七,发颤的哭腔一边呵斥他,一边往后缩,颤抖的指尖指向十七,警告他不要过来。
十七蹙眉,忽觉梁嬿情绪不对,忙点了床头的烛灯。
蜡烛昏黄,驱走黑暗,一向骄傲的梁嬿埋头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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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纤薄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昂首的白鹄一时间变成了只可怜的白兔。
十七心中莫名闷闷的。
他蹲在梁嬿身边,道:“不就是敲晕你么,大不了让你敲回来。”
梁嬿察觉他靠近,想起小时候被人贩绑架,她害怕地下意识往后退,奈何身后是床榻,就在此时,十七伸出手臂。
“行行行,给你打。”十七说道。
一滴晶莹的泪,砸在十七手背。
滚烫。
那双摄人心魂的狐狸眼染上一层雾蒙蒙的水雾,眸中满是惊恐不安。
十七怔住,心跟着颤了颤。
“点蜡烛!”梁嬿揪着膝间衣裙,急切道。
两行清泪挂在面颊,晶莹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在烛火映照下楚楚可怜。
宛如林间受惊的小鹿。
十七听出她哭腔中带着颤抖,再结合她的话,便猜到梁嬿恐是怕黑。
十七起身,将屋中所有烛火都点燃。
但与梁嬿寝屋中通明的烛火相比,略显昏暗。
十七再回身时,只见梁嬿又将头埋在膝间,小小一团缩着身子,好不可怜。
烛火摇曳,倒没听见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在原地顿了顿,十七过去抱起梁嬿。
盈盈腰肢,细软。
像是没有骨头一般。
十七不禁愣了片刻。
梁嬿攥住十七衣领,惊慌的眸子撞入十七眼眸,那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原本娇艳的面颊如瓷娃娃般白皙。
脆弱。
她正欲张口,十七先一步道:“带你回屋。”
梁嬿恍惚,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十七抱上床榻。
秋月在外面守夜,她见寝屋门关着,屋中是往常梁嬿睡时留的一盏烛灯,她便以为梁嬿已经歇下,直到隔壁房间门打开,瞧见十七抱着梁嬿出来……
九层鎏金烛台即刻点满蜡烛,一室通明,驱散了无尽的黑暗。
梁嬿渐渐缓了过来,不动声色将玉足藏进裙底,适才她惊慌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
细微的举动落入十七眼中,他拉过薄被盖在梁嬿身上,道:“以后,别来招惹我。”
——自作自受。
十七转身欲走,梁嬿拉住他衣袖。
十七回头,不解看她一眼。
梁嬿警告道:“今晚的事情,不准说出去!”
若非面颊还有泪痕,光听这威胁的语气,十七都快忘了适才在床榻边哭得可怜的姑娘是谁。
十七转身,一寸一寸靠近床榻,俯身下去,又在距离梁嬿面颊一掌之隔时顿住。
湿漉漉的乌睫轻轻颤动。
十七唇角扬起,低声故意逗她道:“不准说什么?长公主哭了,还是长公主怕黑?”
哭过的眼睛微红,梁嬿恼他,“都不准说!”
“早些休息。”
十七笑了笑,扔下一句转身离开,看见屋中九层鎏金烛台上满是点燃的蜡烛时,有些意外。
小骗子竟如此怕黑?
回到屋中,十七才发现床榻边掉落一支鎏金发钗。
是梁嬿惊恐下掉落的。
十七收下发钗,不自觉笑了笑,“小骗子,受惊害怕的模样还挺可爱。”
他不禁好奇,究竟经历了何种事情,才让梁嬿变成了哭哭啼啼又害怕的模样。
她让他不说,他就闭口不提么?
他偏要反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