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梦中过往
    “阿音莫怕,现下苏府是安全的,往后娘亲再不会让阿音涉入险境。”

    宋芹看着女儿一双眼平白无故红起来,只觉得是方才自己说错了话,引得女儿回想起在歹徒手中时是如何恐惧的。

    哪有女儿家遭此一祸不怕的,是她心急了,女儿方才醒过来,理应好好歇着养伤,她逼着女儿想这祸事作甚?

    宋芹想着,抚在林晚音发梢上的手更柔了几分。

    瞧着林晚音闭起了眼,窗外风吹竹叶,竹子摇曳间叶子沙沙作响。

    宋芹听着风大,正欲起身离去关上窗,却被林晚音唤得僵住了身。

    “娘,女儿无事。”

    “那人将女儿劫走后便打晕了,女儿在昏迷中隐约听见他们似是为了分钱财吵起来。”

    “当时人好像有好多,女儿害怕。”

    林晚音声音颤抖着,言语中已是哭腔。一双长睫似不愿再回想一般闭了起来,泪从眼尾落下,平直滑进鬓发,淌入枕边。

    风从窗边吹入,带下一片牡丹花瓣落在地上,也惹得她鬓间微凉。

    她已分不清自己是为了前半句而落泪还是为了后半句。

    “我什么也看不见,被蒙着眼睛,只听见他们争执不休。”

    “后来许是打翻了烛台起火了,至于中箭,许是匪徒打架误伤的。”

    宋芹倚在床边,将林晚音拢在怀中安抚着。

    林晚音只静静淌着泪,那泪珠在她鼻梁与眼间蓄成一汪小池,她就溺在其中睁不开眼。

    “阿音莫要再想,是娘不对,不该让你回想起伤心事,娘会吩咐下去,日后府中绝不会有人再敢提起此事。”

    此刻宋芹无疑是自责的,她甚至在想,若那一日自己求老爷莫要将女儿带来苏家,若她心中未曾希望女儿能嫁进苏家,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就差这么一点,便要与唯一的女儿天人永隔。

    宋芹不敢再细想,收敛了思绪便唤了小桃进房中照顾林晚音,起身时忙掏出帕子匆匆拭去眼睫上的泪。

    像有什么东西细碎地砸进心头一般,泛起淡淡的一片酸意,让林晚音喉中苦涩。

    她看见母亲为她伤怀了,这与她醒来时所见的不一样,那是母亲因她醒来而欣喜,因她受伤而担忧,但此时母亲似是因她伤怀。

    是因为母亲想到自己要失去她吗?

    她不知道。

    她一直认为母亲最疼爱林福安,即使她才是母亲的亲生孩儿,也改变不了母亲疼爱林福安的事实。

    可进京以来,为何母亲会对她笑?为她落泪?

    看着宋芹亲手将窗关上,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衣袖上,绸缎细腻,上面的花样本就十分新奇,衬在阳光下更是如暗影凭空在绸缎上浮动一般。林晚音看着,觉得很是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待宋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方才回过神。

    母亲对她笑,不过是想她能嫁入苏家罢了。

    “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小桃见夫人远去,方才蹲在床边看着自家姑娘,手中捧着一杯温水,一双眼睛蓦地便红了。

    “这不是好好的吗?”林晚音正倚在床边,她此时右手还是能动弹的,受伤的位置在左肩往下。

    身体宛若久旱逢甘霖一般,一杯温水被她一饮而尽,小桃忙再添一杯,也不忘叮嘱她喝慢一点。

    她口中答应,可身体却是个实诚的,一壶被她喝尽了才停下来。虽昏迷的两日中也有人在身旁一点点地喂水,但久睡醒来终归是渴得慌。

    “当时我被绑了怎的没听见你喊我?”林晚音冷不丁问道。

    小桃的手被她惊得一颤,那晶莹剔透的翡翠玉壶险些要摔在地上,好在只脱了半掌她便稳下来。

    差点这辈子的月银就都没有了呜呜呜。

    这壶怕是比她的命还要贵。

    “姑娘,当时..当时奴婢吓晕了。”小桃是个不禁事的,此时双腿直直打颤,忙将玉壶放回桌上再俯在林晚音床边“请罪”。

    瞧她那怂样惹得林晚音一笑,扯得左肩伤口抽痛,方才喝下水唇色红润几分,现下疼得一张脸苍白极了。

    苏修言带着医师刚行至门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那夜在他怀中宛如纸人一般的小娘子,此时在眼前鲜活地笑着,他不由得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她无碍便好。

    但下一刻便见她皱起眉头,似是忍着疼,身旁的丫鬟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着急起来。

    他心中担忧,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脚意欲步入房中,好在步伐落地前生生忍住了。

    将她带回苏府已是不合规矩,他怎能再擅自闯入她的闺房。

    苏修言收回步伐,转而轻轻敲了一下敞开着的门:“听闻林姑娘苏醒,我便请了医师过来给林姑娘看伤。”

    小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方才还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连忙将床上的纱帐放下,转身迎医师进门给自家姑娘看伤。

    “小桃,你先出去,将门掩上,替我谢过苏公子。”林晚音隔着纱帐吩咐道。

    有些事她须得跟医师确认清楚。

    小桃本不欲走开,但听林晚音开口,终是听命将门虚掩上,到门外静静候着,也没忘了给苏公子行礼,将自家姑娘的话转述于他。

    苏修言自是听见了,心里隐约有些失落,倒不是因为没能进她房中。

    女儿家的闺房他自是不能进的,可她怎连话也不亲自跟他说呢?

    转而一想,许是疼的厉害,实在没有力气罢?

    他又担忧起来,忙向小桃问林姑娘伤势如何。

    而房中此时林晚音正等医师诊脉,她的手垫在被褥上,因隔着纱帐看不清医师的神情,只能静静等着医师发话。

    一颗心像在万丈悬崖之上。

    她紧张极了。

    甫一醒来她便隐隐觉得不对劲,之所以犹豫着要不要跟母亲说实情也是因为此事。

    医师搭脉静默了半响,终于松开她的脉搏。

    “如何?”医师还未来得及将覆在她脉上的手绢撤去,林晚音便急急开口,也来不及说客套话。

    “再养半月便能大好,伤口仔细化脓,留疤应是难免的了,先养全再说吧。”

    此次医师前来只是诊脉,外伤还需医女仔细查看。

    “我身体里就没有毒素一类的?”她追问道。

    “呵呵,姑娘放心,老夫看过箭尖并未发现淬毒,且姑娘身体里并未有毒发的迹象啊,又何来毒素一说呢?”医师乐呵呵地,暗自摇头。

    这姑娘莫不是话本看多了?若是箭尖淬了毒,她许是活不到如今。

    她怔怔听着医师所言,一字一句像是砸在心头般,让她惊醒。

    “当真没有毒素?”

    犹如大梦初醒,她再次问出心底的疑惑,声音中极力掩饰着欣喜。

    “当真没有。”

    竟是如此!

    她眼前视线渐渐模糊,泪水一滴滴落在锦被上,只这一天,她不知流了多少泪。

    只伤感了一瞬,劫后余生的喜悦便如同潮水般向她席卷而来。

    忽的她无声笑起来,心想那人莫不是拿错药了?

    可医师所言不会有假,若是中毒,在她昏迷时便早会诊出,必不可能等到现在。

    她在心底里反反复复想着,不敢相信。

    若不是此时因肩上伤着不能动弹,她定是能一蹦三尺高!

    欣喜之余她竟忘了道谢,待回过神来已是小桃在面前掀起纱帐。

    往门外看去,哪还有苏修言与医师的影子?

    “姑娘很快便能大好了,小桃也替姑娘开心!”小桃见林晚音笑得眉飞色舞,虽眼眸还湿着,可一张脸扬起来早已没有半分刚醒来时的死气,也打心底里为林晚音高兴。

    “笑什么,我还没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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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竟晕过去了呢。”

    林晚音收了笑容,突然便假意对小桃发难。

    小桃心知自家姑娘是在逗她玩,便也不怕,正想可怜兮兮地奉茶给林晚音“请罪”,却忘了方才茶壶早已被姑娘喝空了。

    瞧她那黑漆漆的小眼珠一转,看向林晚音颈间的那抹红痕,似是来了主意,脸上又堆上讨好的笑道:“奴婢给姑娘抹药膏!”

    闻言林晚音脸色又白了下来,忙捂着肩膀在床上躲得远远地,可床铺就那么点大,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看着小桃转身往妆台而去,便传来瓷器碰撞间发出的清脆声响,林晚音心知小桃是在翻找药膏,更不知如何躲过去,干脆躺在床上假寐起来。

    小桃回到床前发现刚才还好好的姑娘现在便躺着睡下了,仔细看那长睫还微微颤抖着,便知她是在假寐。

    小桃也不急,先是唤了几声,见姑娘虽装作毫无反应,长睫却颤地更厉害,便道:“知道姑娘怕疼,不涂肩上,可姑娘颈间的伤若不涂可要留疤了。”

    这话仿佛如某种开关,惹得正假寐着的林晚音眼睛蓦然睁大,小桃将手中持着的小铜镜对准林晚音,好让她看自己颈间的伤。

    只见镜中女子颈间左侧有一条大约半指长的红色剑痕,那伤疤边缘微微泛红。

    手指摸索着,寻到那剑痕,轻轻一碰。

    诶?竟也不疼?

    怪不得方才一直未察觉到,许是昏迷了两日,伤口也浅,早已愈合得差不多了。

    “那便涂吧。”林晚音伸着脖子,全然不见方才紧张的神态。

    肩膀她是万万不敢碰的,刚醒来时不留意碰了一下,那感觉...

    她抖了抖,再不敢回味。

    小桃放下那小铜镜,拿出一个瓷盒打开,只见里边的药膏晶莹剔透,丝丝幽香扑鼻而来。

    “这是药膏?怎的这么香?”林晚音心中诧异,说话间小桃已将那药膏用指尖蘸取些许,方才寻药膏时她已净了手,轻轻在她颈间伤痕处抹上。

    那药膏抹上颈间,霎时一片清凉,甚是舒服。

    小桃与她从小一同长大,心中知晓她一向怕疼,是以她万不必担心小桃会将她弄疼。

    “这药膏是苏公子在姑娘昏迷时送来的,说是要在伤口浅浅愈合后再给姑娘涂上,日后也许就不会留疤了。”

    小桃抹完药膏,残留在指尖的也不用手绢擦去,只抹匀在手心便将那瓷盒合上。

    这药膏稀奇,不止晶莹剔透,抹在伤口上片刻便犹如化水一般消失不见,更不像寻常药膏一般有股难闻的药味,待膏体消失不见,幽香阵阵还萦绕不散。

    将那稀奇药膏收好,小桃回到床前,见林晚音还一言不发。

    也不知姑娘这是怎的了。

    她存心想引姑娘说话,便道:“苏公子对姑娘真好,这样的好东西在府中还从未见过呢,苏公子知道姑娘受伤,便都寻了来给姑娘。”

    谁知林晚音哼了一声,用尚未受伤的那只手叉着腰,道:“还不都是怪他,我遭此难也是因为他,他对我好不是应该的吗?莫说是药膏,就算是给我金山银山为不为过好吧?”

    “可姑娘,谁让你当时扑上前去给苏公子挡啊?”小桃看着林晚音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一时语塞。

    “你你你...你到底是向着谁的!”

    看着前一秒还理直气壮的姑娘此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又撒泼起来,小桃连忙揣着玉壶说要去给她添水,便跑了,只留她一人在房中对着空气,便是要撒泼也没辙了。

    当时若早知苏修言有暗卫在后头,她根本就不会扑上去的好吧。

    她回想起那夜的情形,左肩好像又隐隐疼起来,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蜷缩在被窝中止不住地颤抖着,分不清不知道是疼亦或是还是害怕。

    一切都过去了。

    她安慰着自己,闭起眼睛不再去想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