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命悬一线
    苏府此时正是热闹。

    临近黄昏,残阳如血一般洒在院中,鸟儿似是早已归巢,偌大的苏府中一声鸟鸣也不曾听闻。

    只见苏夫人秦氏的房中门窗紧闭,在房中唯一的出口处只远远站着两个小厮,一左一右跟守门神一般,便是一只苍蝇也不见得会从他们眼下飞进去。

    院内连个洒扫丫鬟也不曾有,其余的小厮倒是三三两两守在院外。

    而此时远处一个丫鬟行色匆匆,鞋上踩着夕阳像是沾了血一般,只见她进了院中,正是要往秦氏的房中而去。

    小厮远远地便看见了,似是专门留意着,待那丫鬟离近了也不拦,随她进去。

    “那人可有找到?”

    秦氏正房中端坐着,她又等了整整一日,每次门稍稍一动她便站起身来。

    房中伺候的丫鬟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连呼吸声也听不见,若不是低垂着的眼偶尔会眨一下,就真的如同死人一般。

    见回来的正是派出去打探的丫鬟,她此时也顾不得主母端起的仪态,望着那丫鬟眉宇间满是急切。

    丫鬟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秦氏眼里的光顿时如燃尽的火苗一般熄灭。

    只不过一瞬,秦氏便如变了一个人似的,抬手将丫鬟扇倒在地骂道:“都是你个蠢货!”

    门外的小厮亦被这凭空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听清是秦氏的声音后也不见怪了。

    “夫人,夫人息怒啊。”那丫鬟被秦氏一耳光扇得头昏,也顾不上捂脸,连忙爬起身来。

    另一个丫鬟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都是奴婢的错。”只见她娴熟地很,一边将头磕在白玉铺的地上,一边嘴里重复念着,那单薄的身子抖如糠筛。

    而秦氏恍若未闻,只低头细抿盏中的茶。

    那茶经残阳照进房中,映得跟地上白玉染的血一般红。

    而苏府内另一侧书房中。

    苏修言正一手执着算盘,远远看去,桌上账簿堆得如小山。眼见日头已要落下,他也不急,仍是不紧不慢翻看着。

    身旁一玄衣男子俯在他耳边似是说着什么,苏修言的神色随着玄衣男子说出的话变得愈加冰冷,最后像是被气笑了。

    “倒也难为她了。”

    多年以来,他这不省事的继母可没少在苏家作妖,他看在父亲的份上,顾念着秦氏是妹妹苏沫的母亲,一直忍着也不算难事。

    倒是旁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要在他向父亲求的宴上这般兴风作浪,想必秦氏此番真真是狗急跳墙。

    将算盘放下,他如同以往很多次一般,为秦氏感到无可奈何。

    家中这样的光景,他日后真能护阿音周全吗?

    一想起那很久以前将他护在身后的小女孩,他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

    他和阿音相遇是九年前,可阿音好似已全然忘了。

    秦氏嫁进殷州苏家后三年方有所出,看见生下的是个女儿后,她便动起了苏修言的心思。

    可到底是个妇人,日日看着女儿与苏修言相处中俨然如亲兄妹一般,终归于心不忍。

    待苏沫四岁时,苏修言已总角。

    苏老爷时常需要各地奔忙,自是为了各地产业经营做盘算,一年也挤不出几日回家看看。

    那时他们还在殷州,偌大的苏府只有他、妹妹、秦氏。

    那年冬季家中早早便收到了苏老爷传来的书信,信中提及要回府过年,他看着秦氏先是怔怔地动也不动,像是要将书信盯出洞来,接着泪如珠子一般砸在信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

    衣角被人拉扯,他低头,正是小苏沫在扯,巴掌大的脸上堆满了疑惑:“哥哥,娘亲为什么哭呀?”

    “是爹爹要回来啦。”他兴奋地抱起妹妹。

    “爹爹?”小苏沫也笑起来,虽是疑惑的,但哥哥开心她便也跟着高兴。

    那年团圆饭吃的并不团圆,秦氏早早领着众人在门外等候着,望着那漫天飞雪远处,留意着马车的轮廓。

    自她嫁进苏家,除去新婚那几日,每日便是等啊盼啊,好不容易将夫君盼回来,温存几日便又走了。

    终于见苏老爷顶着风雪赶回来,刚到厅中喝了口热茶,连椅子都未坐热,就吩咐苏修言用完膳赶紧收拾行李。

    席间其乐融融,唯有秦氏全然不似往日迎苏老爷回府那般兴奋。

    夜间他正收拾行李,秦氏进门来眼圈红红,问候了几番,似是不舍。

    是啊,老爷回来见他大了,要将他带在身边学着如何经营盘算,虽说从前他也在府中跟管家账房们一起学着,但老爷说行商做生意要多走、多到外头看。

    可看着秦氏这般,不禁想着,若他走了,苏府就只剩下妹妹和秦氏,日后她们要等的人又多了一个。

    惹得他也心中酸涩。

    第二日苏修言与苏老爷正欲离去时,天才微微亮。

    小苏沫被奶娘抱成一团,周围丫鬟小厮簇拥,一群人忙往大门而来。

    为首的秦氏睡眼惺忪,粉色锦缎裁成的兜帽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

    “昨日不说好了无须出来送吗?”苏老爷本想假装严肃,但眼尾实在忍不住弯起来。

    “沫儿知晓大公子要走,嚷着出来,实在舍不得大公子。”秦氏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黑,倦怠极了,说话也像提不起力气似的。

    “哥哥——”奶娘将小苏沫抱到苏修言跟前,苏修言看着她眼眶湿湿的,鼻头也冻得红,被锦被团成一个圆球,本是兄妹分离的时刻,苏修言看着小苏沫却觉得好笑。

    眼见小苏沫嘴巴一扁就要哭起来,他忙安慰着:“哥哥很快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在府中莫要惹母亲生气,莫要哭闹,嗯?”

    “真的吗?”小苏沫止住哭意,稚嫩的小手伸出来要跟他拉钩。

    她年岁尚小,父亲常年不在府中,日日除了秦氏、奶娘,就与苏修言最为亲近,日日相伴的亲人此时正要分离,她怎能不难过伤心。

    苏修言只道是真的。

    他跟着父亲巡视了几处产业,每到一处便会逗留几日到半月不止。

    从小在府中金尊玉贵地养着,一时间长途奔波还真是吃不消,好在身体健壮也没病倒。他也从不提,唯恐耽误了父亲的行程,只是每日忙完沾床都睡得死死的。

    有天夜里,父亲贴身的老仆将他从睡梦中摇醒,直说要走了,他跟着迷迷糊糊上了马车。里头摇晃,他倒睡的香甜。

    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他先是心里一惊——往常这时候父亲早已在铺子里头盘账了!

    随即想起夜里的老仆,又平静下来。

    还在赶路呢。

    但马车明显是停了下来,他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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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一看,这不是自家的马车!

    撩开帘子,眼前已是荒郊,竟不知是何处。

    苏修言慌乱无比,但也不敢乱跑,只重新钻进马车内等着父亲来寻他。

    可直到天色渐晚,也不见有人寻来。

    彼时苏家还没有兴悦楼,产业也并非处处都有。他不敢策马,也不懂得辨认方向,只能一人在荒郊野外中独步前行,夜里寻破庙或山洞藏身,白日吃些不知名的野果填饱肚子。

    不知走了多久才在黄昏时看见远处村庄散出的炊烟,他忙朝那烟飘起的方向而去。终于跌跌撞撞跑到村前,进去寻了一家草屋敲门。

    那家人隔着门缝看他年岁不大,虽衣衫褴褛,但不像寻常乞儿,便给他开了门。

    开门的少年比他高出一个头,苏修言也不忘家中教诲,对少年作了揖就开口问路。

    农家少年怔住,攥了攥手,喉头紧张上下滚动,也不知怎样说话才好。

    实在是因苏修言文绉绉的,他从小便只会刨地,哪跟读书人打过交道。

    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味,勾起苏修言肚中的馋虫——咕的一声,在这沉默的瞬间响起来。

    那农家少年笑起来,笑声爽朗极了,几乎要叫半条村都听见。

    待草屋里头的老人喝一声,少年才讪讪止住,红着脸问苏修言要不要吃饭。

    自然是要的,苏修言连连点头。

    到底是孩子,一连吃了许多日的野果哪里能受得住,当下便与那少年的家人一同用了饭。

    少年家只是寻常农户,吃食都是些寻常的农家菜,苏修言却觉得从未吃得这么香。

    他也不多吃,只将少年给的吃完便停下不再动筷,想着待少年告诉他路线就离开。

    少年一边扒饭一边跟他交谈间换了年龄姓名,说这里是云家村,离临州城近如何如何。

    “这里近临州城,俺明天可以送你过去。”云石咧嘴一笑,脸庞黑黝黝的显得那牙可白。

    苏修言本想道:感念大恩、有劳了一类的,临出口想起方才云石那无措的样子,便改了口说:“谢谢你。”

    衣角传来熟悉的拉扯敢,他低头,只见一个小丫头在扯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

    “这是俺妹妹,叫二丫。”云石走上前将丫头抱起来。

    苏修言想起了家中的小苏沫,也是这般大,不知现下是否在家中哭闹呢?

    看着二丫和少年身上的粗布衣裳,好几处都添了补丁,思及方才吃了少年家的饭,忙探向怀中欲寻些东西抵给少年。

    怀中与袖袋皆是空空如也...

    他是睡梦中被老仆唤醒的,迷迷糊糊地除了衣物自然什么也没带。

    未曾想他竟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少年瞧他摸索一顿后有些窘迫,有心想找话题打破这尴尬:“你是读书人吧?”

    “在家里有读,出来是跟着爹爹做生意的,不小心走丢了。”苏修言如实回答,垂下脑袋颓然。

    “你能给俺妹妹起个名字吗?”

    他抬头撞上云石那有些期待的眼神,心下疑惑:“不是叫二丫吗?”

    云石眼中有些失落,看向妹妹道:“那是俺给她起的,以前村里征丁,俺爸去了再没回来,俺妈生了二丫落了病根,没有银钱治,就...”

    说起伤心事,少年眼中泛起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