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音松开的缰绳被苏修言接过,不等她动身往村道上走去,立在身旁的苏修言就道:“送你回去。”
说完,他踩着马镫跨上马背,向林晚音伸出手来。
她仰起头望着马背上的人,日头当空耀得人恍惚,她只一眼便垂下了头。
毫无犹豫地,微凉的指尖终还是放在他伸出的手心里。
可那人不容她逃脱,修长的指节滑过她掌心,大手一笼,几乎将她整个手紧紧攥在里头。
林晚音学着他的模样,踩上马镫,借着他牵自己的那股力跨上马背去。
来时她忧心粮仓中发生了何事,并未留意两人同乘的姿势有何暧昧之处,如今归途中倒是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可此时即便是她想下马,也下不得了。
她身子僵硬着,尽量避免靠上身后那人的怀中,马儿在村道上缓缓行着,有些颠簸。
苏修言:“不用怕。”
他的声音轻轻的,说话间洒出的气拂过她耳畔的小碎发,让她有些痒。
林晚音心中一紧,知道是自己方才被他看出异样,细细‘嗯’一声以作回应。
两人骑着马行至小屋旁,安置好马匹后径自进了院子。
苏、林两位老爷已不在院中,林晚音问过小桃才知是安抚使大人传令来,将二人唤去营帐议事。
她得知二人去向,便与苏修言盘算道:“依苏公子所见,现下安抚使大人邀我父亲与苏伯伯一道过去,是所为何事呢?”
苏修言随她坐在朽木桌旁,小桃与吉祥端来午时给两人剩的粥菜。
他略微一思量道:“为了方才之事?”
林晚音端起稀粥,瓦碗上犹有余温,入口刚好。喝下一口暖暖胃,她才向苏修言道:“苏公子还想留在豫州吗?”
经王鸿太守一事,现下豫州城可谓是一座空城,兵力不知调遣去何处,连城库里头的粮钱也被贪走。
这么多日也不知安抚使有无在王鸿的私宅或太守府中捞出些许银钱。
至于线索,整个豫州城在水中泡了多日,哪还能有什么线索呢?
听今早苏老爷的话,已然是不想在豫州城这事上继续出力了,而父亲也自是随着苏老爷的意思行事。
苏老爷不想兜的底,林家更是没有必要上前兜去。
可是她看苏修言好像并没有要走的打算?
果不其然,苏修言垂头静静看着自己手上的那碗粥,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自然是想的。”
林晚音闻言眼睫一颤,放下瓦碗看着他,轻声道:“可豫州城的亏空,许是要填上整个苏家才能补齐,苏公子能做得了主吗?”
面前人不语,她接着道:“撇开这点不说,王家何家能对宋家下手,若是苏家真在这个当口上出头,他日回到京中,又会有多少人想要在背后对苏家使绊子?”
言毕,她顿了一瞬垂下头又犹疑道:“先前有我替你挡那一灾,往后你许是没这般好运了。”
少女的尾音微微颤抖,在他听来似乎是有些愧疚的。
苏修言心头一动,抬起眸子沉沉望着她。
她这是在关心他?关心苏家?
而他呢?明知豫州艰险,明知她是要陪着他一同留在豫州的,还是执意涉险。
若是他往后真为了填豫州这个亏空而将整个苏家搭进去,往后除了众人称赞一声仁善,他还剩什么。
怕是最后将她要谋求的东西也要一并弄丢了,届时她还会为他停留吗?
“往后不会再让阿音再...”苏修言想要承诺些什么,可想起父亲对秦氏的纵容,想要说的话便都被咽在喉间,哽得难受。
他停了一息,端起瓦碗接道:“豫州的事,阿音说得是,我应是要为苏家多盘算的。”
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在昨夜就应咬定将她送回京中,今日如此一来,倒像是他视苏家重于她。
林晚音听他如此说道,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想,那人谋求的是苏家,若是还未等她摸透苏家的底子,更未叫她探得苏家机密,苏家便被王家何家,或是某位人出手暗算一番,届时她身上的毒未解,而苏家又遭了劫而自顾不暇,还有何人来管她的死活?
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定是要大家都活着回京,才有往后的生路。
一块熏肉干从苏修言箸上落到她的碗中,浸到菜粥里,她听见对面人温柔的声音:“不必担忧,万事有我。”
林晚音一头雾水,可手比脑子快,待想通是怎么回事时,嘴里已经嚼着那熏肉干好一阵子了。
她抬起头,苏修言双眸亮亮地看着她,唇边满是温柔笑意。
心头有些酸,有些不忍,她脸上一热。
是羞愧。
林晚音回以一笑,连忙垂下头眨眨酸酸的眼眶,将半碗温热的菜粥一饮而尽后便随意找了个由头离了朽木桌。
回到小屋里头,二丫正在草铺上眯眼睡得香甜。
她心里慌乱得紧,坐在草铺上,深深吸下几口气才稳住心神。
如今回去的由头有了,回去之后呢,她又该怎么办?
林晚音怀抱双臂,双腿蜷缩起来,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目光落在二丫的睡颜上,她想着,或许能用这些孩子换些什么。
或许只要她开口,苏修言便会给呢?
此时村内粮仓旁,关押王鸿的营帐里头。
挨着草垛的王鸿肩上鲜血淋漓,立在他身前的,是余将军——余项。
外头日光正盛,可帐内即使透着光亮,却觉得阴凉无比。
空气中有丝丝血腥与焦糊气味糅杂在一处,让人作呕。
余项俯下身凑在他面前,双眼紧盯着他,满是不可置信:“你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挨在草垛上的人低低笑出声来,连带着肩头一颤一颤地,牵扯着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待余项面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冷下来,他才道:“?宦海沉浮,要想往高处爬,就须得借势。而人又都是因利而聚,我要想攀得稳,攀得牢,就须得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否则像我这样被遗忘的人,随时能成为他们手中的弃子。”
他被捆在身前的双手,捻起一根瘫在地上的枯草,指端微微一压,那草便毫无脊骨地俯下身子去。
权力就是这样,是能压死人的东西,而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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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位者手中把玩的枯草。
他所做的,不过就是让这枯草的颜色,在他们眼中看来像是金色的罢了。
金子做的草,即便说到底也是软的,也比寻常的要有价值一些,更比寻常的要硬一些。
“你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如今还不是成为了弃子?比起当弃子,说不准还是被遗忘来得划算。”余项抽走他盘在指间玩弄的枯草,压下眉心道。
“是王丞相。”余项不是在问他,是在向他求证。
王鸿抬起头,直直盯着他。
在余项的眼中,他看到一丝希冀。
于是他就在那一丝光亮里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勾起惨白干裂的唇,用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余项的眼眶随着他的动作变得猩红,变得浑浊。
他的头两侧被余项紧紧摁住,两边颞骨自颧骨均被余项的手压得生疼。
耳畔传来眼前人怒急生悲的吼叫:“是他!你承认!你认啊!”
在他眼中,这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在随着这声低吼而震荡。
额间生疼,分不清是因为这声吼叫还是因为被余项的手挤压的。
在余项松开的时候,血液似乎在一息间回颅。
他靠在草垛上,重重吸着气,肩上的伤生疼,额间青筋跳动着,每一下都像在拨动头颅深处的那根弦。
余项背过身去,有一滴泪裹着脸上的风尘,落到甲胄上。
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也不想再逼问了,伸臂掀开帷幔大步往外走去。
帐外看守着的小将士循例唤声‘余将军’。
一向好脾气的余项低着头不搭理,径自往关着宋河的帐中去。
帐外守着的将士惊讶道:“余将军方才是...?”
“看到了还问!把嘴闭紧了,里头那位可是余将军往日的同僚,听说在豫州共事时,与余将军交情不错嘞。余将军伤心也是有道理的。”另一位将士轻叹。
“余将军会为这位求情吗?诶...往后我要是被抓了,你会给我求情不?”
“往后你要是干这等丑事被抓了,我第一个宰了你。”
得了这话,率先发问的那将士怏怏住了嘴。
余项甫一进到关押宋河的帐子里头,便见宋河正跪在地上,即使双手被粗绳捆在身后,也挣扎着起身双膝硌在沙地上头,额间重重磕下。
闷闷响起的,是带着哭腔的一声:“求将军给我家老爷做主。”
而宋河跪着的人,正是夏侯将军。
夏侯将军搀起他,宋河虽瘦弱,却使劲了浑身力气磕在沙地上,使得夏侯将军耗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身子扳起来。
“我不能给你家老爷做主,如今我只是循例问话罢了,届时会有上头的官爷来问你,回京后还要到刑部大牢过一遭,你可怕?”夏侯将军向宋河道。
宋河双膝仍跪在地上,头颅仰起,泪水顺着眼尾裹着尘泥流下,悲戚道:“只要能替我家老爷鸣冤,百死不悔!”
夏侯将军鼻端一酸,直道好,拍了拍他的肩便要转身离去。
在夏侯将军身后的余项见此情形喉头哽咽,双腿僵在原处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