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丰裕
    “人可都到齐了?”

    “已经清点过,庄子下管着的都齐了。”

    “咳——都安静点,大伙儿听我说……”

    李老二和其他的佃户们紧挨着站在一起,低着头,大气不敢吭一声,等待着今年这一轮命运的“宣判”。

    “城中传了消息过来,最近啊,主家的这个粮仓呐,在修整,这一季的稻谷租子就暂且不收了,你们先各自替主家存着……”

    “税钱?主家当然会自行先去缴纳,人家高门大户的,少了你们这几担租子,难道就交不起税费啦?”

    “就当主家先租你们各家的地窖放着呗,一会儿排队来领些暂存费,一家一份,按户登记按手印,不许多领啊!”

    嗯?李老二抬起头,往旁边看了看,望见了其他佃农眼里同样的疑惑。

    好像也不是什么坏消息,只是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收租子,虽然是暂时的,但还给“暂存费”,这岂不是主家倒给他们这些佃农租金吗?

    地窖多放几担粮食罢了,哪里就值几个钱?

    一个个佃农虽然不解这个意思,但平白无故多了一小笔银钱,大家脸上的喜色却是掩盖不住。

    却又听庄上的管事警告道:“你们自家的四成谷子,要吃要用都是各家的事。但是主家的租子只是暂存,也另付了银钱,你们切不可想着私自卖了换钱!”

    “城里来的贵人说了,别想着现在的新粮值钱,就存着些歪心思兀自将那四成换了钱,妄图留着秋稻收割了就可以还,现在一滴雨都没有,秧苗栽不栽得活、秋稻能不能有收成,那还得另说……”

    李老二在内的众人赶紧唯唯诺诺点头,示意自家知晓了。

    大家喜滋滋待在原地,等着管事安排的人过来,递过装着银子的小钱袋,再命他们一一报上名字,画押确认。

    收到意外的银钱已经十分惊喜,另外还一人给发了一个大一点的布袋,里面装着些物什。

    李老二虽有些好奇,但尚不敢打开查看,与左右之人皆乖顺着,正等着庄头管事发话。

    此时,从庄内走出来一名女子。

    其人衣着“华贵”,面容倒是颇为年轻稚嫩,身后还跟着两个持刀带棍身形魁梧的男子,应当是护卫之流。

    管事先是招呼佃农们不要乱看,以免冒犯到“贵人”,然后赶紧迎上去低声汇报。

    众人顺势低头,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猜测那女子的身份,莫非是主家来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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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桃本可以安静坐在庄子里,等着下面各庄的管事把事情办妥后,再进去向她汇报任务进度。

    她便也能顺势回城,向许之穗禀报即可。

    可她终究有些不放心,担忧一旦自个儿不在旁边盯着,若是管事们藏着私心欺下瞒上,自家小姐交代的事出了差池,谁都无法安心。

    从小姐及笄之后,樱桃就感觉府里的水越来越深,身边的事情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快得让她无法捉摸到任何。

    先是小姐越来越忙,经常与老爷夫人在书房待很久密谈,或是出去大笔花钱,买些有的没的一大堆东西,却不见她拿出来用过。

    后来主子们身体又好像突然就垮了,不爱出门,出门办事次数变多的,便成了樱桃和正院里夫人手下的管事嬷嬷。

    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她应该做的,樱桃从无怨言。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去了别庄陪同小姐休养的许嬷嬷没有再回来,许府和院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从前和她一起侍候小姐的春梨姐姐,不再对每个人言笑晏晏,言语间逐渐尖刻乖戾,甚至对小姐的态度也变得随便起来,甚至有些……倨傲。

    纵使樱桃再沉浸于只需照顾好小姐一人便无忧无虑的世界里,也不得不意识到,这十几年来的安稳生活,即将分崩离析。

    她很惶恐。出来的次数越多,能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也越多,那些人都说许家已至穷途末路。

    大船将沉,掌舵者或许可以解下本就所有的小舟,远游逃生。可船上其他的人呢,会被抛弃吗?

    她问了小姐才知道,家主病重,如今外面的生意事务大都由许大管事处理,而春梨跟许管事的儿子有些不寻常,所以便能有恃无恐。

    至于在别庄的许嬷嬷,年事已高,已经被其儿子一家接回老家养老。

    可樱桃生在许府里,父母早逝,只是得夫人眷顾,才能顺利长这么大,能一直陪着小姐过些快活日子。

    她已经没有别的亲人,若是小姐和老爷夫人有什么不测,那她该怎么办呢?

    樱桃这么想着,便也趁无其他人时,向着自家小姐问出了口。

    当时,小姐许之穗轻轻笑着,面容虽然苍白,可眼神却一如往常般明亮,仿佛从前那样,活泼而有精神。

    “如果我和爹娘一病不起,或是出了其他岔子,不能在楚州长留,樱桃是想像其他人一样,领笔银钱出府去,过些安稳日子?还是想继续留在府里呢?”

    小姐认真地反问道,将选择权交给了樱桃。

    “如果你实在害怕,想提前出府,你那份安家费必然比其他人丰厚,我和爹娘会为你妥善安置个去处。”

    “如果你想留在府里,我也会留足单独的一笔金银细软予你,待日后,你春梨姐姐真正得了势掌了权,你与她相熟良久,跟她讲几句软和话,兴许她依旧会顾着交情照管你。”

    见樱桃不答,小姐又给出一通分析,并承诺绝不会亏待她,只待她自行做出决定。

    樱桃哪样都不想选。

    拿笔安家费走掉,留小姐无人照顾,她不安心;若小姐不幸去了,眼见着往日的同伴转眼间夺了家主和小姐的位置,她还在府里为其当牛做马,她更不能那么没有骨气。

    况且,那春梨姐,曾是被小姐从街边救回来收作侍女的人,对待救命恩人都是如今的做派,往后还会对樱桃顾念什么“同伴”旧情吗?

    樱桃只是想一直跟着小姐罢了,从未想过还有其他去处。

    于是她终于想通,往后不管小姐做什么决定,离开楚州或是去什么天上地下,她都只随着小姐去。

    听到樱桃做下的重大决定,小姐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笑意更大了。

    她坚定地承诺樱桃,不必慌张,不管以后怎样,都会将之带上,也承诺樱桃依附许家的人,一定都不会有事。

    便又安排给她一个更大的任务。

    于是樱桃便来到乡下,连轴转着走了好多地方,监督了数个田庄的管事,照办许家主子传达的命令。

    小姐说,她们许家纵使败了倒下,或是要远遁,也会尽力安顿好有需要的人,不能让自己人寒了心。

    此行出来办的事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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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日后很多苦命人的生死存亡。

    小姐说什么,樱桃便信什么。小姐说人命关天,那樱桃便必须悉心照管好,不容有失。

    她坐着马车,在夫人安排的护卫陪同下,走过一家家庄子。

    果然,有人妄图贪墨掉那一份补给佃户的租子暂存费,有人想扣下布袋里缓解暑热和防止疫病的药材,甚至有人胆大包天,还想连带着骗佃户们交出那四成粮食拿出去卖。

    不管遇着什么心思不正的套路,樱桃都带着护卫们一一解决掉。

    因为她已经从小姐口中得知,今年这场酷暑并不能如往年般顺利收场,佃户们期待中的雨水和秋季丰收根本不会到来。

    往后会是千万人在尸山血海中的挣扎。

    那四成租子,许家永无收回的机会,说是暂存佃户家中,其实是赠与他们。

    以仓库不便囤放为由,令佃户们各自妥当存储,还给了暂存费,是在多给予其一笔救命钱的同时,避免有些家境困难的人,见着外面的粮价上涨,便为了些蝇头小利,卖掉往后可以救一家人性命的口粮。

    天灾不止干旱,人祸也不止战乱。

    疫病有可能在每一个间隙趁虚而入,到时候药材也会被人居奇,药价会疯涨。

    因此每一个从许家离去的人,都附上了精简的药物小包,这些都是能救命的东西。

    樱桃还和护卫们监督着,清点出庄子里的田地契约,以避田产税收为由分散少量偏僻的田地给了佃户。

    不管是许家名下的田产,还是卖出给其他商人,但凡大宗田地,最终恐怕都会成为兴兵之人的囊中之物。

    而佃户们手中拥有的零星土地,则不会那么显眼,也许还能帮助他们多生存一段时间。

    再命管事嘱咐下去,干涸的田地可自行换些耐旱作物,不必强求需水量大的稻子,实在种不了的土地则暂时放弃,待到秋收主家会再来查实,并不一定苛求交足量的秋季租子。

    如是,樱桃自认为,许家主子三人已经尽力,对许家这艘大船上的诸多人口都花了不小的心思。

    更别提,在她故意与庄头管事们的闲聊交谈中,还大声向佃户们透露,田庄附近的哪座地势复杂的山林内有果树,秋季兴许还能有些收成,府里的主子们向来爱吃。

    又有哪处弯弯绕绕的远处地界里,许家请了工人多打了数口深井,不够浇灌农田,但寻常农户提一两桶浇浇菜地自家吃喝应是没问题的。

    也许在日后缺吃少喝的境地里,或是遇上征兵逮人走投无路时,他们能想起如今的这些消息,带着家小躲进山林里,多喝上一口深井水或是摘取些野果,能挣回一两条命也未可知。

    办妥了这些事,要放出去的消息也悉数散播过,樱桃一直绷紧的情绪,慢慢就放松了。

    李老二等佃户喜笑颜开,在感激“天上掉了馅饼”的巨大喜悦中,回家跟一家老小吃晚饭。

    樱桃便也在满心安定中,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她的手上还攥了一份单子,是除开分散给佃户的田地之外,严令佃户们不必耕种的许家名下距离极远、尚未完全干涸的土地清单。

    小姐说这个单子要找庄头和农户们仔细核对,一一确认好具体位置路线,樱桃已全然照办好。

    回去交予小姐,晚上大有用处。

    好像是为了到达什么……“丰裕”的……“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