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肥二
    这是羊粪肥吗?这只是羊粪吧!

    石岩看到韦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担心石大郎是不是准备错了东西,惴惴不安地问:“五郎君,这些都是羊粪,没有混了其他畜粪……有什么不对吗?”

    “我说要羊粪肥,这就是吗?”韦仁特意加重了“肥”的发音。

    石岩舒口气,自以为搞懂了韦仁纠结的地方,贴心问道:“是的,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抬去牲畜棚?”

    韦仁不甘心,再次确认:“农人就用的这些?”

    “一般人可用不到羊粪。家里的佃户最多用用鸡粪和猪粪,听说也多是种菜时会用一点,大多还是用草木灰。”石岩耐心解释,“县里只有一个畜牧场,在渐兴聚,这些就是我阿翁从那里要的。”

    石岩很细心,他虽然是被调来跟着韦世然的,但被安排去帮手韦仁的事,石岩也不会马虎,有专门向石大郎打听过这些事。

    韦仁这下可以确认,他们家,甚至是整个县城的农人用农家肥用得不多,哪怕用也是直接用的,腐熟之类的步骤是没有的。

    韦仁按下“意料之外”带来的郁闷,又去看石岩和沈决明运回来的泥土,韦仁伸手摸了摸,又搓了搓,感觉土质还挺细腻,韦仁问石岩和沈决明:“你们把土整过了?”

    “一开始也没想到,是聚里的人说那些土块没办法直接用,我们就请了庄子上的人帮忙把土筛了一遍。”

    “有心了。”韦仁对石岩笑了笑,转头看向沈决明,“你会赶车不?”

    沈决明摇头。

    韦仁把头重新转回石岩的方向:“你明天教沈决明赶车,顺便再帮我运些东西回来,可以吗?”

    石岩有些犹豫,不自觉看了一下韦世然屋子的方向,他和沈决明今天出城运土回来是夫人的吩咐,可他是韦世然的僮奴,总不好越过韦世然直接听韦仁的命令。

    韦仁心思灵敏,理解地说:“我问问我大兄,看他明天有没有事吩咐你。”说完,韦仁就大喊了一声,“大兄——”

    韦世然看到那筐羊粪后,就迅速远离韦仁回去自己的屋子了,这时听到声音,只从窗口探头出来:“什么事?”

    “我有事想让石岩帮我做,明天一整天,可以吗?”

    韦世然闻言,双手按住窗框,上半身直接探出窗,愤怒警告:“你不会想再弄些臭烘烘的粪便回来吧?我不同意!五郎,我和你说,你再这样,我就不和你住一个院子了!”

    韦仁没想到韦世然会拒绝自己的请求,也不高兴了,双手叉腰,大声反驳:“什么叫臭烘烘的粪便?那是肥!你知道它有多珍贵吗?有了它,一碗大米饭能变成两碗!”

    韦世然被带歪了思路,顺着韦仁的话,也大声反驳:“我不信!你吹牛!粪便怎么可能变成大米饭!”如果是真的,韦世然觉得以后都不想吃大米饭了!

    韦世然还想着韦仁会怎样辩解,结果韦仁一转身,不再看他了。

    韦世然又问了两次,韦仁都不理他,只对着那些盛着土的桶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韦世然忍不住从屋子里跑出来,跑到韦仁身后,推了推他:“我问你话呢!你说真的?”

    “没有,我在骗你,我在吹牛。”

    韦世然被噎了一下,但韦仁这种态度反而让他觉得韦仁说的可能是真的,不死心地追问:“羊粪这么厉害的?”

    “不是羊粪,是羊粪肥,凡师伯有讲过肥的事情,大兄,你不记得了?”

    韦世然一脸茫然,他是真没什么印象了。对于肥的事,凡愿那日其实只说了一句“播种和插秧前都往地里施些肥,看会不会对水稻的亩产有帮助”,韦世然不记得简直太正常了。

    韦仁撇一眼韦世然,重复自己的请求:“你同意让石岩明天帮我做事,我沤肥时就让你来观看。”

    韦世然嫌弃地瞥一眼远处的羊粪筐,又有些不想答应了。

    见韦世然的好奇心竟要被臭味压制,韦仁拽住韦世然的袖子摇晃,软着声音撒娇:“明天不拉羊粪,我只要些树枝和秸秆之类的东西,大兄,你就答应我呗。”

    韦世然勉强同意了:“那好吧。”

    韦仁瞬间恢复平常的音调,撇下韦世然对石岩说:“明天就辛苦你了。”

    石岩愣愣地点了下头。

    沤肥不难,问题在于时间,那些羊粪用作基肥肯定是来不及的,至于追肥时能不能完全腐熟,过了最初因为实际与预期不符的懊恼劲儿,韦仁倒也不强求了。

    戚先生说得对,他是要好好做这次的水稻生长观察日志,以后他自己有地种水稻了,肯定能少走许多弯路。

    韦仁想象着一片片金黄灿烂的稻谷,不禁“嘿嘿嘿”地笑起来,笑得跟着他进屋的沈决明莫名其妙。

    韦仁抬头看向沈决明时,正对上沈决明探究的目光:“怎么了?”

    沈决明与韦仁对坐在书案两侧后,在桌子上划字:明天要运什么?

    “这个不急,先记今天的笔记。对了,你要再帮我记一册水稻生长观察日志,就把今早晒种防鸟的事记下来。”韦仁大概描述了一下植物生长观察日志的要素。

    沈决明有点儿疑惑记这个日志有什么用,但他没问,只仔细听着,之后便和韦仁一讲一记地共同完成了今天的课堂笔记。

    因为多记了日志,今天用时格外长些,韦仁将练字任务也完成时,已近戌时,韦仁瞄一眼不知何时被点起来的油灯,唏嘘道:“不行,我明天要在学馆把课业和练字都做完,不然眼睛都毁了。”

    真正写了不少字的沈决明一时间竟有些想翻白眼的冲动。

    韦仁似是看出沈决明的腹诽,笑眯眯地探身向前,一手撑住书案,一手食指戳向沈决明的眼眶。

    沈决明骤然向后仰头,腰腹用力站起身,直向后退了数步才站定。沈决明惊疑不定地看着韦仁,眼睛里的光晦暗不明。

    韦仁也被沈决明的反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甚是无语:“你那是什么眼神?以为我要□□眼睛吗?”韦仁索性也站起来,走到沈决明跟前,“你蹲下,放心,我是想教你放松眼睛的法子。”

    沈决明有一瞬犹豫,最终还是半蹲了下来。

    韦仁再次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沈决明眉毛内侧的凹陷处,感觉到沈决明似是要蹙眉,不过指下那股紧绷的感觉很快消散,韦仁这才加重了力道:“有酸胀感吗?有就眨一下眼睛,没有就眨两下。”

    得到回应后,韦仁加上另外一只手,按住另一侧的攒竹穴,韦仁一边计数一边点按,直按了百次又改点按为揉按。

    待放下手,韦仁退后一步,问沈决明:“如何?是不是舒服多了?”

    沈决明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眨完之后,想起自己刚刚的反应,不禁又有些羞愧,便又点了下头,这才重新站起身。

    沈决明觉得该向韦仁道歉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去书案那里划字,可总不好把韦仁拽过去就为了让他看自己写“抱歉”,想来想去,沈决明对韦仁躬身揖礼,以示歉意。

    “没关系。”韦仁刚刚也是一时兴起,说来他的举动亦有不当之处,便也对沈决明道歉,“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再随便碰你了。”

    沈决明曾低在尘埃,见过太多高高在上的人,面对韦仁的道歉有些不知所措,神色间糅杂了恍惚与木然,最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好在韦仁也没纠结这事,已经说起明天需要沈决明和石岩运回来的东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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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个装着五铢钱的荷囊递给沈决明:“除了我要的那些东西,你再帮我买些生石灰回来。医馆或者窑厂大概有卖,你问问石岩,就算他不知道,石大叔肯定也知道。”

    韦仁要买生石灰,一方面是想在浸种时,拿出一半稻种做实验,看看用石灰水浸过的稻种是不是真的可以减少虫害的发生,一方面是准备沤肥时用。

    韦仁自觉把一切都考虑到了,结果在沤肥时,韦仁发现了一件显而易见却被他忽略的事——理论和实践终是有区别的。

    因为韦世然不同意,当然,韦仁自己也有些受不了沤肥时的那个味道,便把那两个原来用作架鸡毛,如今用来沤肥的木桶运到了牲畜棚。

    韦仁上辈子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各种各样的制肥方法,方法类似,但又有些微区别,唯一一致的是,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肥是最好的。

    韦仁一边回忆着那些方法,一边综合现有的资源确定了自己沤肥的方法:在桶中立五根树枝做通气用,再依次往里面铺混合着草叶的泥土、切碎的秸秆以及晒了一整日后又被捣碎并洒了水的羊粪,一直堆到桶顶,用一层湿泥封住,过两天把树枝抽走,然后等着就行了。

    除了需要花些力气外,每个步骤都很简单,但问题仍然出现了——羊粪要保持50%的水分。

    要求虽精确,但其实不用求助于器械,分享经验的人说只要用手抓一下,手指间会残留水迹的程度就可以了。韦仁梳理流程时也没察觉出这里面有任何问题,但如今轮到他切身去感受那水迹的程度,韦仁怎么也下不去手!

    鼻子上围着帕子,韦仁两只黑璨璨的眼睛便格外显眼,那双写满诉求的眼睛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过来帮忙兼看热闹的阿桂等人都觉得背后一凉。

    韦仁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说话,只得率先开口,语气里充满诱惑:“洒多少水是有讲究的,要抓起来不往下滴水又能感受到湿润才行,你们有谁想试一试?”

    阿桂和石岩都做出了学渣听到先生提问时的反应——迅速避开韦仁的视线。

    韦世然倒是没避开视线,只是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弟弟:“傻子才会去抓粪便吧?”

    韦仁嘴硬:“说了不是粪便了,是肥。”

    “那你怎么不抓?”

    韦仁还没回答,沈决明迈步向前的同时毋忧也一边捋袖子一边开口说道:“我来吧,五郎君,只需要抓一下就可以吗?”

    韦仁的眼珠子在沈决明和毋忧身上来回扫了一遍,笑眯眯地说:“那你俩都来,正好一人一批。”

    事后,韦仁给毋忧和沈决明一人八铜钱,吩咐道:“你们每隔五天就去看看那两桶粪肥,哪天觉得味道淡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尽管毋忧和沈决明都觉得那两桶羊粪只会越放越臭,还是答应了。他们每月的固定收入也就350铜钱,八铜钱看起来不算太多,但韦仁一个月也只有一百铜钱的零花钱,对他们已经足够大方。

    赵氏对韦仁的这通操作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不解二儿子为何要那么折腾那堆羊粪,但也没多问,只私下与韦元茹说:“五郎看人的眼光不错。”

    韦元茹也同意赵氏的看法,忍不住笑道:“五郎惯会这样做事,若是四郎,肯定会先说出谁帮他办事他就赏谁。”

    赵氏也笑:“若换做是你,就会直接吩咐,不愿意做事的换走就是。”

    “这是自然。”韦元茹一向认为她与家僮的关系就是“我吩咐,你做事,我给予金钱和庇护,你给予劳动和忠诚”,而当忠诚不在时,这种关系自然也会随之破裂。

    想至此,韦元茹幽幽一叹:“阿母,册子我看过了,周大亮的心大了,手也伸过界了,我知道这样的人是不能留在韦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