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一桶五铢钱五
    罗家三人打量着这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罗朗更是直接蹲到跟前,还想上手去摸一摸,被韦仁连忙给阻止了:“罗大兄,那块是牛粪。”

    罗朗手指顿了一下,不过没有收回来,仍是去摸了一把,还拿起来在手上掂了掂:“还真是啊。”

    罗肖也有些好奇,不过他硬是站在原地没动弹,这时听到韦仁的话,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阿仁弟弟,换个模样,也是牛粪啊。”

    罗朗蹙眉,大家私下里互相拌几句嘴无妨,但罗肖当着长辈的面还挑衅来访的客人,罗朗嘲讽的不仅是韦仁,还在打他们三房的脸。

    罗朗沉下眉眼,不悦地看向罗肖:“三郎,住口!”

    罗肖不服气,才要反驳,韦仁突然对着罗肖伸出一只手,四指并拢,和大拇指一张一合地对了几下,指尖相碰时,发出很轻的“啪啪”声。

    罗肖没看懂,但直觉韦仁这动作代表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眉头拧起来:“你什么意思?”

    韦仁面无表情地撅起粉嫩嫩的小嘴,发出一长串“呱呱呱呱”的声音。

    因为韦仁这反应太过无厘头,罗朗和罗肖心口的气都串了道儿,一时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韦仁看出罗肖脸上的茫然,知道这蠢货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骂完了,韦仁不再搭理他,重新与罗朗说话。

    韦仁将那卷写着《畜粪燃烧试验记录》的竹简递给罗朗,说道:“罗大兄,这些畜粪晒干后都是可燃烧的,这上面是我们在家里做的各种尝试和结果,你看一遍就明白了。”

    说着,韦仁从一起拿过来的盒子里面取了巴掌大的铜镜、艾绒以及一些散碎的枯树枝,打算现场展示一下“好燃又干净的蜂窝柴”的燃烧效果,嘿嘿,他终于有机会点火啦!

    韦仁小心调整着铜镜的位置,试图以最完美的角度凝聚起阳光以让那团艾绒快点儿烧起来,结果,韦仁举着镜子的手都酸了,艾绒也只是虚虚地冒了些烟。

    罗肖嗤笑一声,罗朗顾着韦仁的面子没有笑,但也觉得再这么等下去不是事,探手从韦仁手里接过铜镜:“还是我来吧。”

    罗朗显然很熟练,艾绒和枯枝很快燃烧起来,下方的干粪自然也跟着烧了起来。

    看着上下翻腾的火苗,韦仁松了口气,说道:“罗大兄可以按照竹简上的方法去验证,上面的数据我是可以保证的,只要我们把价格定在木柴的八成,保准能卖出去。”说着,韦仁又递给罗朗一个木牍,“这上面列着县内可能会购买‘好燃又干净的蜂窝柴’的工坊和商肆的名单。”

    罗朗接过木牍,眼中映着活泼窜动的火苗,有光芒在其中一闪一闪的:“我信阿仁你说的。” 别说八成,再低一点都没问题,他们家获取畜粪可比柴炭商获取木炭便宜许多!

    罗朗想起这些年白白埋掉的那些畜粪就心痛不已,强压下心中那抹疼痛,罗朗指着“好燃又干净的蜂窝柴”,问韦仁:“为何将它们做成这样?看着有些像铁官厂里的煤饼,那些洞是有什么讲究吗?”罗朗下意识地数了一下,上面一共有九个洞,他就想多了,当然这也不怪罗朗,因为读书人就是这样讲究。

    韦仁这个正在读书的人却没领会罗朗的言下之意,双手环了一圈儿做出一个包围的样子,韦仁说道:“火都是从外面往里面烧的,木柴稍微粗一点,里面经常会烧不尽。中间开了这些孔洞,相当于是从里到外一起烧,不会浪费,晾晒时也能更快干透。”

    罗朗默了一下,随即点头:“原来如此。”

    韦仁指了指躺在一边的一个木制压模器和一双成人小臂长的竹制筷子:“这些是我大姊做的,这个是用来压模的、那个是用来夹这些蜂窝柴的,不会脏手,很方便的。”

    罗朗也认识韦元茹,闻言便笑着称赞了一句:“以前就听闻,茹妹妹聪慧博闻,还有一双巧手。”说完,罗朗看着因为蹲着显得越发小小一只的韦仁,真心实意地说,“阿仁你也很聪明!”

    韦仁笑笑:“罗大兄这样看得起我,我便多一句嘴,你自家用这些……”说到这里,韦仁先确认地问道,“罗大兄,你自家会用吗?”

    “这是自然。”今年的柴炭钱能省下一大笔了!

    “既如此,我提个建议。”相处这半日,韦仁认为罗朗还算可交往之人,便说了自己之后的一个计划,“烧完的干粪,兄不妨留下做些尝试。”

    罗朗对韦仁和韦仁对他的想法类似,自然不会忽视韦仁的话,罗朗小腿一跨,直接蹲到韦仁身边,感兴趣地问道:“怎么说?”

    韦仁点点还在烧着的畜粪:“它们能烧是因为里面有很多草杆,草杆燃烧后就是草木灰。罗大兄,你知道草木灰能肥地吧?”

    “知道。”有效果,但也没有很突出。

    韦仁把自己拿家里的艾草做试验的事说与罗朗:“收集这些畜粪燃烧后的灰烬,放置一个月到六个月……甚至一年不等,在不同时段,用不同植物和不同分量的灰烬做尝试,然后对比植物的长势。”韦仁自己还没有十分明确的计划,所以也只说了个大概,但该说的也都说了。

    韦仁很希望罗朗跟他一起做试验,罗朗能动用的资源比他多得多,事后能拿到的数据也就多了,也就越容易确定施肥效果。

    为了说服罗朗,韦仁又加了一些旁证:“我先生说《荀子》里明确提到过‘多粪肥田’,一位师伯也提到过粪肥可以让庄稼增收,可惜他们也有诸多不解的地方。我听说咱们这里的人都不太用粪肥,想是没找到准确的法子,这干粪燃烧后,里面又有草木灰,又有粪,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罗朗对稼穑之事是真的不大通,但仍是仔细听了韦仁的话,越听越觉得韦仁的话有理有据,最重要的是,这事若可行,是能带来切实且巨大利益的!

    罗朗的心脏怦怦跳,覆着薄茧的大手一把拉住韦仁的小手,黑黝黝的面庞上腾起不太明显的红晕:“哎呦,那个‘伯牙遇子期’就是我现在的心情了,我与阿仁你是一见如故啊!”能不能成功且不论,罗朗可太喜欢这种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的性子了!

    韦仁的手被罗朗好一阵摇晃,怔了一下,韦仁忙把另外一只手搭在罗朗的大手上,用力按了按,同时脸上已经笑出两排小白牙:“闻名不如见面,罗大兄你眼光独到,胸怀广阔,魄力和魅力在同辈中可为佼佼!”还有,你能不能放开我了,你抓我的手就是刚刚你抓干粪的那只手吧?

    罗朗和韦仁正在一边互相吹捧,一边在心里“劈里啪啦”地打算盘时,韦世然已经蹭到韦玄成身边,低声问道:“阿翁,五郎冲着罗三兄怪叫是什么意思呀?”

    韦玄成:……

    韦玄成曲起手指,食指指节抵在直挺的鼻梁上,笑得无语又无奈,嘴上还得给大儿子解疑:“回去读读《庄子·秋水》就知道了。”

    韦玄成和韦世然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罗江和罗肖的位置又不远,二人耳力也不错,自然听到了。

    韦仁和罗朗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正经话可听了,二人自然把注意力转到了韦玄成和韦世然这边。

    罗肖是又气闷又好奇,但他和韦玄成不熟悉,而且他实在看韦家这对兄弟不顺眼,便忍住了没开口问。

    罗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直接问了:“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韦玄成摆摆手:“孩子间的玩笑罢了,不好拿到兄面前来说。”说着,韦玄成看向罗肖,“五郎是幺儿,家里便多惯着他些,孩童说话向来无忌,你不要与他计较。”

    韦玄成不仅是长辈,名声也好,他肯对罗肖这样解释一句,已经是给足了罗肖,或者说罗家面子,虽然这话怎么听怎么偏心得没边儿了。

    罗肖心下不忿,却也不敢与韦玄成甩脸子,对韦玄成揖了一礼:“韦叔父言重了。”

    罗肖这边才勉强压下火气,站在一边的韦世然这时突然“哦——”了一声,有韦玄成的提醒,他总算想起来了,韦玄成有给他们讲过那个“小溪里的傻青蛙”的故事,想至此,韦世然匆忙低下头,开始“嗤嗤”笑起来:五郎好坏呀!

    纵使韦世然已经低下头,但大家又没瞎,谁看不出来他正在笑,还笑得眉毛眼睛都要飞起来了!

    罗肖感觉自己的脑门突突的,一向看到字就头疼的他,原地发誓,回去就去读读那什么《庄子·秋水》!

    入夜,罗肖问罗海要书看,喜得罗海以为自家二儿子终于知道要上进时,罗江也正在和罗朗聊天。

    罗江瞥一眼心情看起来就很不错的罗朗:“你很看好阿仁?”

    罗朗笑嘻嘻地从壶里舀了一碗马奶酒,双手奉到罗江面前,等罗江接了,才说道:“世然咱们很熟了,阿仁确实与我想的不太一样,他和韦叔父一点儿也不像,韦叔父满腹经纶,平易近民,我自是仰慕尊敬,但韦叔父不喜庶务也是真的。阿仁年纪小小,却是敢想敢干,我觉得以后我们可以多来往。”

    罗江撂下描金器碗,没好气地说:“就你这占便宜没够的样子,还想人家以后和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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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往?往后的事不论,这头三年,你还要占六成,亏你做得出来!”没有韦仁的主意,那些畜粪不过是再白扔三年,现在人家给出了主意,这小子竟然还要占大头!

    罗朗给罗江的碗里添了一勺奶酒,为自己辩白:“阿翁这就冤枉儿子了,这是阿仁主动要求的。”眼见着罗江要喷他,罗朗忙解释说,“我看他不太想掺和到这个买卖里,索性让我们拿大头,他图个省心省力。阿翁,阿仁年纪小,可一点儿不傻!”

    “这倒是,可真是个聪明娃娃。”之前韦玄成夸韦仁聪慧机敏,罗江还以为韦玄成是强撑面子,毕竟韦仁三岁还说不了完整句子时,韦玄成都能睁着眼睛说他家二儿子是“大辩若讷”!

    罗江看着罗朗:“你说,你怎么就没个妹妹呢,不然和阿仁凑一对儿,多好啊。”

    这种话听多了,罗朗也不以为意,早两年罗江也说要把世然招来做子婿呢,此时见亲爹旧话重提,罗江不接茬,只说自己要说的:“阿翁,阿仁可能听说过二郎的事,我觉得他今天是特意与我提起粪肥的事。”

    罗江抿了口奶酒:“怎么?你也觉得那些东西可以让粟米每亩增加两成?”

    “至少现在不止有一个走商这样说了,一位是学馆先生,一位是韦叔父的师兄,他们总不能随便胡说吧?”

    “怎么不能?他们不也是看书看来的,要不就是从谁那里听来一两个字。”罗江指指他放在一边的竹简,“这上面还说有种鱼能长到几千里呢,你觉得可能吗?”

    罗朗差点儿没被亲爹噎死。

    罗江却还没教训完:“知道人什么时候会被骗吗?就是有人塞给你一块儿饼,告诉你里面全是肉,而你只要给他一枚铜钱就可以得到那块肉饼的时候!”

    罗朗实在坚持不住,端起漆碗,自己灌了一口奶酒,顺了顺气后才说:“阿翁,阿仁可不是骗子。”

    “我自然知道。”罗江也只是顺口敲打敲打儿子,免得他被利益迷了眼,罗江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两圈儿,正色看向罗朗,“你可想好了,这两年的光景虽然比之前好一点儿,我也可以分些地让你试试,但若搞成二郎那般,这回丢的可不只有咱们三房的脸,而是咱们这一支的脸。”

    罗朗不以为意:“这算什么丢脸?要我说,二郎那事本也没什么,丢了两季粮食是可惜,但也没人因为那些粮食就饿死,二郎肯动脑子就比那些坐在祖产上每天混吃等死的人强上百倍。”

    罗朗其实对长房夫妻处理这事的方式很不满,但因为是长辈,罗朗也不好多做评价,他也就只说眼前的事:“阿翁,阿仁今天说了一句‘万事开头难’,我觉得这话十分对。粪肥这事牵扯着粮食,不要说三五年,哪怕十年后能稍有进展,咱们罗家在驺县,甚至鲁国的名望都能更上一层楼。”

    罗朗可不想一辈子只窝在这小小县城内做个不上不下的财主,他想做官,做大官!而要做官就要有名声,不过拿出十几亩薄田做试验,又不费什么,韦仁把机会都递到他手里了,傻子才不接!

    罗朗畅想未来,心潮澎湃!

    罗江看罗朗那激动得黑红黑红的脸颊,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一定又在想什么美事,特别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不过,低头看了眼已经只剩一层碗底的奶酒,罗江的巴掌就没扬起来,而是拍了两下桌子:“酒!”

    罗朗回过神,乖乖给亲爹的器碗中盛满奶酒。

    罗江端起奶酒,一饮而尽,最后一锤定音:“粪肥的事我允了,不过你得先把‘好燃又干净的’……的什么来着?”

    “好燃又干净的蜂窝柴。”

    “嗯,就这个,你先把这事办好。”罗江屈指虚点了罗朗两下,告诫道,“我知你必不会只收揽咱们罗家的畜牧场的畜粪,我也不管你要折腾到多远,只有一点,和韦家的账要干净明白,不要因小失大。”

    罗朗起身,拱手长揖:“父亲放心,儿子晓得。”

    韦仁不知道罗朗和他见了一面,已经打了那许多主意,他只等着第一笔五铢钱进账,到时候就可以去熊家的器肆交定金了。

    韦仁还想着是不是让毋忧拿泥巴给他做个浴盆的模型好方便木匠做个参考,就被韦玄成丢来一份功课。

    韦玄成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你们折腾这么多天,今天也和罗家达成合作了,想来该是有些感想的,既如此,四郎五郎,就畜粪这个事,你们每人写一篇文章吧。”

    韦仁:?

    韦世然磨牙:“韦、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