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门开了。
尽管来访者叩门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尽管旷野上纵情嘶吼的狂风霸占了人类简单的听觉感受器,但,那扇腐朽到令人担忧的木门,还是打开了。
“喂,别靠近!”
伯尼丝的呼唤被狂风卷走,只留了两声缥缈的余音。
“贤者保佑,好不容易捡到的占卜师……啧!”
灰蒙的光线里,伯尼丝手中的长剑铮然出鞘。这位冒险家戒备地持剑靠近木门,时刻准备着从邪恶女巫的手里重新夺回来之不易的占卜师。
柯莱尔反倒无比平静。
她看着两扇门板中间漆黑的裂缝逐渐扩大,扩大到足以吞噬一个人的程度后,才在门轴的惨叫声中停下。
门后的黑暗里,一张与门板同样枯朽的脸浮现出轮廓。
那张脸看起来像层层堆积的老树皮,皱纹深到仿佛被铁斧劈砍过,大团的阴影状深色斑块挨挤在干瘪的皮肤上——不需要通过太仔细的观察就足以得出结论,那些村子里的恐怖传说绝非完全空穴来风。
屋主苍老如枯枝的手举起一盏油灯。借着油灯的光亮,未收到邀约的访客们看清了这位屋主的面目。
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老人浑浊的眼珠扫过两人,视线在柯莱尔的身上停顿了片刻,干瘪的嘴唇抖出微颤的询问:
“需要借宿吗……从古老森林里走来的行者?”
柯莱尔回望老人,点头:“是的。”
“唔,进来吧。”老人颤巍巍地提着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吩咐:“那个举着武器的小娃娃,把门关好……别让旷野那些不讲规矩的风闯进来……”
“小娃娃?我?”
伯尼丝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发觉这里并没有第二种选项。
“等等,我可没说过要……”
这次的话只说到一半,伯尼丝就顿住了。
难道还能把占卜师独自丢下么?
“好吧,好吧。”她跟在柯莱尔身后走进屋子,边小心地关上破旧木门边咕哝:“伯尼丝,这才是你这一辈子真正值得纪念的冒险呢……”
*
木屋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近乎棕黑的地板,同样带着毋庸置疑的古旧痕迹。
室内唯一的光亮来自老人手中的油灯。厚重的昏黄暖光将黑暗挤到角落,堆积成阴郁的无形团块,压缩进壁柜、箱子和黄铜水壶里。
相比于破败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的主体,屋子里的陈设反倒令人舒心得多。
时间无可避免地在木头表面留下层层剥蚀纹,与家具古老简朴的造型相得益彰。房屋里飘着某种沉静的木质香味,没有肮脏的尘垢,没有诡异的器具,甚至连半丝蛛网都没有。
柯莱尔并不需要多做观察,满屋沉静的灵就是最好的叙述者。
伯尼丝抱着长剑,跟在柯莱尔身后小声嘀咕:“虽然上了年纪,但生活习惯比某些颓废主义者讨人喜欢得多呢……”
柯莱尔只是听着这位冒险家的嘟哝,没有回应,全当她在自言自语。
至于走在前面的老妇人,同样没有回应伯尼丝的评价。
她蹒跚地佝偻着身体,带着两位借宿者从古旧的家具中间穿过。
路过一张同样遍布岁月痕迹的桌子时,老人忽然停住脚步,早已老化的喉咙发出了有些嘶哑的声音:
“我炖了……土豆浓汤,要尝尝吗?”
截然不同的两声回答几乎同时响起:
“多谢。”
“哦,那不必了,我们想尽快休息……嗯?”
然而提问者并不在乎得到了相反的答案,甚至似乎并没有期待任何回答。老人在提完问题后就将油灯留在了桌子上,步履缓慢地走向了正在燃烧的壁炉。
而柯莱尔也非常熟稔地坐到桌旁的木椅里,一副等待吃饭的乖孩子模样。
“占卜师!我说你啊……”
伯尼丝顶着满头支棱的乱发转动脑袋。她看了看老妇人的背影,又转向柯莱尔,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怎么谁的东西都敢吃啊?”
“我今天没有吃东西……很饿。”
柯莱尔说着,伸手摘掉了兜帽,把银白长发拢到颈后。那副精致到不像话的面容在油灯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朦胧,烟灰色的眼瞳里映着油灯的两点光芒,越发显得神情无辜而真挚。
于是,对着这样的面容,伯尼丝眼中的妥协重拳击倒了愤懑,语气也随之不由自主地放软:
“如果你实在觉得饿,我这里还有些干面包和腌肉……”
言下之意是:借宿也就罢了,来路不明的食物还是谨慎些为好。
柯莱尔微微弯了眼睛:“没关系的。”
她很熟悉这种被招待的流程。
作为女巫族群里年龄最小的成员,柯莱尔经常被成年女巫们带到不同的城堡里用餐——生育率极低的孤雌种族会格外珍惜幼儿,毕竟族群要数百年才会迎来一个新成员,那将是所有女巫共同的孩子。
“唔……”
伯尼丝看着柯莱尔的脸颊,欲言又止的犹豫过后,试探地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你真的是占卜师啊?”
柯莱尔的答复是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
伯尼丝将身上的背包解下来,放在椅子旁,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呃,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似乎很年轻……”
“我擅长占卜。”柯莱尔说完,轻轻歪了一下脑袋:“你很在意这件事——你有需要占卜的问题,但你难以启齿。”
不是疑问,不是推测。而是定论。
面对着那双漂亮的烟灰色眼睛,伯尼丝甚至在那一瞬间产生了自己被看穿的感觉:一切伪装都是徒劳的,面前这位年轻的占卜师拥有着能观测灵魂的眼睛。
所幸,老妇人的到来及时缓解了冒险家单方面的窘迫。
准确来说,是老妇人手里的汤碗中盛着的食物捉走了柯莱尔的视线:
那碗汤泛着浓郁的奶黄色,稠密的土豆泥与汤汁融合在一起,几颗蘑菇丁漂浮在中央,不断地散发出土豆炖煮后热腾腾的诱人香气。
老人将汤碗放在了柯莱尔面前。
“吃吧,孩子。”
柯莱尔对老妇人道过谢。她捧过汤碗,拿起勺子——
奶香与土豆的香味交织在一起,粘稠的浓汤带着炉火的温度煨热空乏的灵魂,不讲道理地驱逐所有负面情绪;细碎的蘑菇丁吸饱了汤汁,在舌尖爆开一缕清香。
“好吃!”
柯莱尔烟灰色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眼底闪烁着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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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星。
原本已经在旷野吃过晚餐的伯尼丝见状,也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咙,对这碗浓汤的味道充满了期待。
然而,伯尼丝的期待落空了。
老妇人并没有端来第二碗,而是扶着桌沿,颤巍巍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见此,伯尼丝不得不厚颜提问:“老人家,我的汤呢?”
老妇人慢悠悠地反问:“你不是说……不必么?”
“咳。”伯尼丝讪笑:“哎呀,我说错话了嘛,老人家别跟小孩子计较啦!”
为了一碗汤,这位在人类认知中至少称得上青年的冒险家理所应当地枉顾事实,并毫无羞耻心地将自己划分进了小孩子的阵营。
“晚了,锅里已经半滴汤汁都不剩啦。”老妇人短促地笑了一声:“今晚炖汤的时候多出一碗,我就知道……有客人要上门了。”
柯莱尔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
毫无所觉的伯尼丝还在坚持不懈地扯皮,试图给自己争取品尝土豆浓汤的权利:“真的没有了啊?就一碗而已嘛,不,半碗也行……”
“……”
柯莱尔吃掉最后一口土豆,将汤匙放回碗里。
“我吃完了,多谢款待。”
老妇人站起身,将油灯重新拿起来,灯光将她的影子在身后拖出很长:“那么,我带你们去卧室休息……”
“咦,没有客房吗?”
伯尼丝拎着自己的沉重行囊,好奇地问。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嗤,老妇人似乎在无声地反问:你看我像是有客人的样子么?
伯尼丝悻悻找补:“我的意思是,如果把卧室让给我们住的话,您今夜要睡在哪里呢?”
“我从不需要卧室……我有更好的‘床铺’……”
老妇人将两人带到一间靠近角落的房间,将油灯递给了柯莱尔,又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床:“喏,被褥已经铺好,是新的——我的意思是,从来没有人使用过它们。”
床铺的大小只够一人休息,床上的枕头与被褥同样是单人份。
无论怎么看,这间卧室都没有欢迎第二位住客的意思。
但老妇人已经离开了,卧室里只剩下柯莱尔和伯尼丝,还有一盏稳定燃烧着的油灯。
“奇怪,真奇怪。”
伯尼丝的视线扫过床铺,小声咕哝了一句。
柯莱尔望向伯尼丝。
无需追问,这位冒险家自己会把疑问全部倒个精光。
“你不觉得奇怪吗,小占卜师?”
伯尼丝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发丝,望向柯莱尔:
“衰老的腿脚不是装出来的,她从门口走到厅中的确花费了很长时间。可是,从你敲门到她打开门的间隔最多只有两次呼吸……我的意思是,在你敲门的时候,这位老夫人很可能就守在门口等你……
“还有,‘多做的浓汤’,你觉不觉得,简直像是专门为一整天没吃东西的你准备的?
“甚至连床铺都准备好了……哦,贤者保佑,连被褥都是适合你的尺寸——”
身材格外高挑的冒险家走到床边比划了一下。显然,以伯尼丝的身高,连躺上这张床都非常勉强。
“小占卜师,你有没有觉得——这间木屋,简直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