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森林的确古老。在冒险家们口口相传的流言中,那些关于埋藏着龙骨的森林与火山的传说早有渊源,或许可以追溯到本纪元的初期。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古老的树木并没有大肆扩张领地版图。
与树干横截面那密密麻麻的年轮比起来,龙骨森林的占地面积甚至称得上低调,如果向着单一方向前进的话,最多两个昼夜就能步行横穿整座森林。
当然,迷路这种不可控的现实原因暂时摒弃在讨论范围之外。
柯莱尔走出龙骨森林的时候,有旷野尽头吹来的风扯起她的衣角。
视野骤然开阔,以至让她习于密林的双眼感到些许不适。
身处茂密森林的时候,视线会被密集错落的深棕色树干占据,眼睛接收到的可用信息非常有限;但甫一走出森林,仿佛整个世界都打算在眨眼的间隔挤进眼睛里——
在柯莱尔面前,阴沉的乌云仿佛要垂坠到头顶,数不清的灌木丛像是放大数百倍的青苔,聚成团团起伏的深绿色叶丘,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与铅色天空模糊成一道不明显的边际线。
辽阔而苍远。
然而灌木并不是旷野唯一的住客。
至少,在柯莱尔目之所及的地方,就有两处已经搭建起帐篷、点起篝火的营地;如果把目光投得再远些,还能找到一间看起来比裸岩显眼不了多少的小木屋,孤零零地伫立在被灌木丛统治的旷野上,仿佛被更远处的村镇抛在群落之外。
柯莱尔的视线在那两处冒险家搭建起的营地停留了片刻,没有发现熟悉的帐篷。罗纳小队显然并没有朝这个方向行进。
斯图亚特收起翅膀,在柯莱尔身边停住:
“如果人类不愿意将那些布房子借给主人的话,我可以去拿一间吗?”
柯莱尔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兜帽,先前的风将它吹得后移。
“那叫帐篷。以及,不可以抢劫。”她拍了拍斯图亚特跃跃欲试的羽翼:“斯图亚特,你……”
话语顿住,柯莱尔微微皱眉。
“主人?”
雪鸮的呼唤声似乎瞬间变得遥远——柯莱尔眼前灰蒙的视野恍惚了片刻,与充斥着洪流的苍茫交错重叠,虚无的惨叫与滂沱的雨声一闪而过。
“……”
柯莱尔闭了闭眼睛。
虚幻散去,她意识到,方才那场跃动在视野中的暴雨尚未降临。
“没关系,是预知权柄正在融合……我似乎看到了预知的未来。”
“咕?!”
“这不重要。有件事交给你去做,斯图亚特。”
*
生命力过于旺盛的茅草淹没了柯莱尔的膝盖。她在不断涌动的深绿色海洋中前行,很快来到了第一座漂浮在旷野中的岛屿——以四顶帐篷和篝火构成的,裸石铺垫而起的小型宜居区域。
四个冒险者打扮的人围坐在篝火边。
见到柯莱尔靠近,他们立刻停止了说笑,警觉地齐齐望向这个莫名靠近的黑衣人。
看起来像是领队的男人站起身:“朋友,有什么需要指教的?”
客气的称谓与肢体反应完全背道而驰。
柯莱尔看见男人握住了类似匕首的随身武器。
她没在意。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毫无波澜:“先生,今天夜晚会有暴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哈?”
四人面面相觑,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谁家的小孩没关好啊?”坐在篝火旁的瘦高男人灌了一口酒,轻慢地嗤笑一声:“我说啊,这一代的冒险家都是些什么玩意,又怕刮风又怕下雨,恨不得把占卜师捆在行李包上——娇滴滴的花朵还是乖乖待在花盆里比较好哦?”
“这样说就太过了,汤米。”队伍里唯一的中年女人短促地笑了一声:“冒险家协会的小菜鸟要哭鼻子喽。”
首领没有参与到醉鬼的批判中。
他警惕地观察着柯莱尔,最终皱着眉头开口:“这位朋友,我猜你是来借宿过夜的?”
没有等待身披黑袍的陌生来客做出回应,他继续说了下去:
“不管你是与队友走散了还是丢失了行囊,很遗憾,我们没有办法收留你。你也不必试图以危言恐吓我们,与那些整天念叨着浪漫的梦想家不同,我们知道该如何应对突变的天气。”
他们是冒险家,不是搞慈善的,没有多余的善心接济陌生人。
或者说,他们没有将陌生人变成猎物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善心大发了。
在首领防备的目光中,柯莱尔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走进了茅草的海洋里。
瘦高男人喷着酒气大声吵嚷:“这就对了!小羊羔当然要去找妈咪……哦,见鬼,那可是个活像只刺猬的扎手女人!”
“喂,别发疯……”
“……”
没有理会篝火边的吵闹,首领仍然站在原地,目送着黑色的背影逐渐走远。他的眉心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紧皱。
“怪人……”
他低声嘟囔。
*
相比于前者,第二座漂浮在茅草之上的岛屿,规模看起来缩水了许多。
收拾平整的砂石地面上钉着黑色帐篷,石块堆成的篝火旁坐了个年轻女人。她灰色的凌乱短发捆成桀骜不驯的一束,黑色露指皮手套与怀里的长剑一样风尘仆仆,标明了她同为冒险家的身份。
女冒险家的神色很难称得上友善,如同她转向神秘来客的语气一样漠然:
“有什么事?”
柯莱尔的面颊大半都被兜帽遮住了,在暴雨前夕黯淡的光线下,她的神色是一团晦暗的阴影。
“今夜有暴雨。”
“我知道。所以?”
“如果我是你的话,会尽快去寻找村落,借宿过夜。”
女冒险家上下打量着柯莱尔,语气变得软化了几分:“这身装束……你是占卜师?”
柯莱尔想了想:“算是。”
“行,多谢你的告知。”
女冒险家利落地站起身,用鞋尖倒转了吊在篝火上的铁锅。还未煮开的大半锅清水呼啸而下,噗嗤一声浇灭了篝火。
柯莱尔垂下眼睛,继续走进波涛暗涌的茅草里。
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略重的脚步声:“嘿,占卜师,搭个伴一起赶路吗?”
女冒险家以惊人的速度收拾好了行囊,提着她的长剑跟了上来,与柯莱尔并肩而行:“我叫伯尼丝,怎么称呼你?”
“……我失忆了。”
虽然已经意识到交换名字是人类俗成的礼节,但柯莱尔暂时还不打算将名字泄露给任何人。如斯图亚特所说,完全是出于安全考虑,对自己和人类而言都是。
女冒险家伯尼丝沉默了片刻,耸了耸肩:
“真让人难过。”
单论语气其实听不出几分真心,但言灵出卖了伯尼丝有些低沉的情绪。
当然,柯莱尔并没有在意这位莫名变得自来熟的旅伴。
暴雨越来越近了,她得加快脚步才行。
反倒是伯尼丝自顾自地继续了话题:“这个方向……难道你打算去那座木屋借宿?”
顺着伯尼丝的半指手套,柯莱尔望了一眼指尖的终点,那里杵着一幢外形状况相当堪忧的木屋。她点头回应:“是的。”
“哦……贤者保佑。”伯尼丝嘟囔了一句,又问柯莱尔:“你知道那木屋的主人是谁吗?”
柯莱尔当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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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一百年了,村民们从来没见任何人出入那间木屋,但是每到夜晚,木屋的窗户都会透出烛火的光芒。”伯尼丝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于是,就有胆子大的年轻人偷偷去老木屋那里探秘……你猜他瞧见什么了?”
柯莱尔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注意力:“瞧见了什么?”
伯尼丝故意放慢了语速:
“那是个晴朗的早晨,年轻人蹑手蹑脚地穿过丛生的杂草,用袖子擦去一块附在玻璃上的厚重泥垢,狭窄的偷窥口就这样形成了。
“那年轻人计划着窥伺屋子里的情形,但当他把眼睛凑过去时,却看到——
“隔着薄薄的玻璃,那里有一只浑浊的、泛着血丝的、枯黄的眼珠,正带着某种诡异的笑容,无限贴近那个小小的窥视口,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出现一样,悄无声息地看着他!”
伯尼丝搓了搓胳膊,从牙齿间抽了口冷气。
柯莱尔追问:“后来呢?”
“后来?哦,那年轻人吓得屁滚尿流,逢人就信誓旦旦地说——说那屋子里住了个传说中的邪恶女巫,专门捕食擅闯者。”伯尼丝摊了摊手:“据说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靠近那栋木屋了。”
“……女巫不邪恶,”柯莱尔小声辩解,“也不吃人类。”
伯尼丝显然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柯莱尔很小幅度地撇了一下嘴角:“你似乎很熟悉这里?”
伯尼丝指了指更远处的村子:“没错,村里有我的旧识,我准备去她家凑合一夜。”
“既然可以借宿,为什么还要在旷野里扎营过夜?”
“露营是冒险独有的浪漫。”伯尼丝笑着回答:“更何况,比起莫名其妙地叨扰朋友,我更愿意和我的长剑相伴渡过长夜。”
从未接触过流浪主义的柯莱尔有些难以理解这种浪漫。
“怎么样,占卜师,要不要和我一起?我的朋友保证比那女巫的屋子稳妥,如果她家没有多余的床铺,我还可以把睡袋分给你。”
“……不用了。”
“啧,你可以占卜一下嘛,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
她不需要占卜就知道伯尼丝没有说谎,言灵是无法伪装的。
但她对更“稳妥”的夜宿地没有需求。
柯莱尔来到这里,仅仅是因为命运将她指引到这里来,而她必须去探清究竟。
至于危险……
有魔法、权柄和斯图亚特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柯莱尔自己才是这片旷野上最致命的危险。
*
越临近夜晚,旷野上的风便更加肆虐,仿佛在为暴雨的来临营造足够惊心动魄的氛围。天色越来越暗沉,隐约能听见厚重云团里传来隆隆的雷声。
柯莱尔的斗篷被晚风吹得鼓动,她的面前几步之外,是一扇破败到仿佛立刻就要坍塌的木门。
而伯尼丝站在十几步开外,完全没有接近这幢木屋的打算。
“喂,占卜师!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走吗?!”
虽然站得远,但伯尼丝显然没有独自离开的意思。
在独行者的认知中,占卜师这种脆弱的职业,无论被丢进夜晚还是女巫的屋子里,都注定死路一条。
伯尼丝仍在举棋不定的时候,柯莱尔已经平静地上前两步。
她站在门前,抬起右手,纤细的指节轻叩枯朽的门板。
细微的敲击被呼啸风声吞没。
然而,柯莱尔并没有再次叩门。她敲门只是为了传递某种友好的信号,与叩门的声音大小无关。
就在她放下右手的那一刻,锈蚀的门轴发出令人侧目的“吱呀”声,摇摇欲坠的门板之间裂出一条漆黑的缝隙。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