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旷野深处卷席而过。
柯莱尔将右手平举,指尖恰好触碰上那具萦绕着腐朽气息的棺椁。
她闭上眼睛,灵性轻易渗透厚重的木板,精准地绕过铭刻于木板之上的封印符文,小心地捕捉到了棺椁中的灵性。毫无疑问,那里充斥着与生灵截然不同的波动。
——棺椁中,封印着一只死灵。
任何鲜活的生灵都会在躯壳死亡的同时一并死去,无论是人类还是虫鸟,哪怕神话生物也不能例外。这是世界的核心法则,是不可违逆的必然指向。
如果不以魔法与仪式牵绊封印,世上所有死灵都必将归于深渊之下的永恒星空。
但眼前这具棺椁,却仿佛在大肆挑衅法则。
厚重棺木上附加了极为复杂的封印,它们构成不可逾越的屏障,将死灵强行锁在了棺椁之中。不允许解脱,不允许逸散,不允许逃离。
连同死灵原本寄宿的那具逐渐腐朽的躯壳,棺椁是同时囚禁二者的监牢。
于是,死灵就跟着这支追求疯狂的寻宝队伍一道,别无选择地踏上了前往未知的旅途。
“痛苦,悲哀,与深厚浓重的绝望。”
柯莱尔的烟灰眼眸缓缓睁开,灵性灌注于双眼之中,在夜色里显出某种近乎透明的神圣质感。
隔着寡淡黑暗与厚重木板,她与棺椁中痛苦挣扎的死灵对望。
她轻声开口:
“我能放你归于安息,如果你需要的话。”
“……”
“原来如此。我不会多做干涉的,我向来尊重任何人的选择。”
柯莱尔将纤长的手指蜷起,垂下眼睛。
通灵在瞬间被切断。柯莱尔以利落的行动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就这样决绝地为被困者斩断了最后一条退路。
“咕?主人?”
无法通灵的斯图亚特轻轻咕了一声。
“我忽然记起某件事,斯图亚特。”
柯莱尔转头望向雪鸮:“海德恩爵士曾经说过,他在金盏花镇‘足足’等待了七天,才决定放弃等待合伙的扎克小队,独自踏上这趟旅途。”
“斯图亚特记得,是那个人类在吃烤肉的时候说的?”
“没错,当时他的言灵中没有说谎的迹象。但是,就算人类的生命短暂得像是燃烧的流星,可是连区区七天都等不及……未免太过性急了吧?”
柯莱尔望着面前的黑木棺椁,眯起眼睛:
“现在想来,他将真相小心地隐瞒在真话之下,我才没能及时觉察。
“他说的‘无法等待’根本就是既定事实——这具被封印于棺椁中的尸体,在金盏花镇盛夏的灼热温度里,的确已经‘无法等待’更多的时间了。”
“咕……这样说来!虽然雪鸮对气味不够敏感,但斯图亚特以龙的原型飞过天空的时候,似乎闻到过某种低于常规感知的腐臭味!”
只不过,斯图亚特当时将它们归咎于野兽难闻的体味。
柯莱尔垂下右手,烟灰色的眼瞳望向了某辆马车的方向。
“事实大致如此:这位海德恩爵士在没有告知我的前提下,将这具装载着灵与尸体的棺椁一起带上了路。”
柯莱尔将那张被野兽扯碎的篷布拉回来,重新盖在安置着棺椁的车厢上。
“如此看来,海德恩爵士重金雇佣占卜师的动机就更加可疑了……
“此外,涉及到封印死灵的魔法皆属于隐秘,如果在神纪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恐怕海德恩爵士必定以亵渎灵体的罪名被交给半神审判……”
灵性忽然一动,柯莱尔停住了低语。
篷布的拉扯声在寂寥的夜晚似乎过于明显,不知是否出于此原因,那名守夜的冒险者猛然从瞌睡中惊醒,皱着眉头打量向营地中两辆装载着“物资”的马车。
“有谁在那里?”
黑暗沉默不语。黑暗没有回音。
冒险者警惕地握住他的武器,左手拎起拧亮的油灯,戒备地朝着两辆马车走了过来。
被黑暗占据的旷野深夜里,浓稠的阴影被迫向光圈外侧拥挤躲避,窸窣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分不清源于鞋底之下还是视线外的远方。
冒险者屏住呼吸,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短刀。
一步,两步。他警惕地靠近那粘稠的黑暗,亦是那疑虑的源头。
想象壮哉恐惧,寂静丛生忧虑。
冒险者大骂了两句毫无指向性的粗口脏话,重重地踩倒眼前的荒草,大踏步绕过车厢木壁,暖黄的灯光一举击溃了黑暗与疑云。
那里——什么都没有。
车厢与车厢中之物如旧死寂,篷布被野兽抓坏的缺角仿佛是战败者的旗帜,凌乱地挂在边角兀自飘摇。
只有旷野游荡来的夜风轻柔抚弄着荒草,还有一只鸣虫在草叶间蹦跶了来回,很快就钻进草丛密布的阴影中,顷刻便消失不见了。
“见鬼……哦不,贤者保佑!或许是我多心了?”
冒险者带着自我安慰的不虔诚态度咕哝了一句。他提着油灯和武器,转身循着原路返回了温暖而明亮篝火边。
*
透明的传送魔法阵散发出浅淡的光芒,在柯莱尔的黑色皮靴下破碎,化为齑粉消散于马车的车厢里。
“我也该休息了。”
柯莱尔将雪鸮放到桌上,坐回属于她的长椅中。
她摇晃着纤细白皙的指尖,将马车窗前的布帘合拢,那道小小的缝隙应声消失,浅薄的篝火光亮被湮没,她的车厢归于黑暗。
狭小的空间总能带来安全感。
……就像棺椁。
无端的联想忽然浮现在脑中,柯莱尔被自己的黑色幽默逗得不自觉翘起唇角。
她动作轻快地从座位的木箱中翻出毛毯和软枕,在长座椅上布置出可供休眠的简易床铺——上述物品悉数来自海德恩爵士的馈赠。
动机尚且抛置不论,这位雇主的确不是什么吝啬的人。
“咕……主人,您还打算跟这些人类一起去灰烬山脉吗?”见柯莱尔态度如常地准备休息,雪鸮忍不住发问:“人类似乎在酝酿什么阴谋,对您也未必全然善意。”
“当然,斯图亚特。”
柯莱尔坐在柔软的毛毯中,晃了晃手指:
“你已经帮忙驱赶过幽野豹,这趟旅途也是因为我才得以继续,总得看看被我们参与更改的结局变成了什么样子吧?”
“可是……斯图亚特也可以变成原型带您去灰烬山脉!保证比人类的车马快出百倍,天亮之前就能让主人看到罪骨之岛的日出!”
“不,如果只是简单地想要前往灰烬山脉,我只需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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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距离传送魔法。但那种目的明确的跳跃……又怎么称得上旅行呢?”
柯莱尔将自己蜷缩进毛毯里,柔软织物带来了舒适慵懒的触感,她将脑袋努力往里蹭了蹭。
困倦迫使克拉尔闭上眼睛,声音也轻得近乎呢喃:
“隐晦又贪婪,秘密与欺瞒,生者和死者的浓烈情感……我对这趟旅途越来越感兴趣了。”
*
理所当然的,柯莱尔没能在清晨起床。
早餐是佛朗克烤好的面包片,由这位冒险者首领亲自敲车厢送了过来。
柯莱尔那时睡得正迷糊,半睡半醒地裹着毛毯伸出手,将仍旧散发着热气的碟子接进车厢里。
甫一关上车门,她便异常流畅地滚回长椅上,衣服毯子软枕统统胡乱卷成一团,脸颊埋进手臂里,继续睡她的回笼觉。
马车摇摇晃晃,只有柯莱尔睡得岿然不动。
*
为了节省扎营搭建篝火的时间,只有清晨与黄昏时,冒险者们会正式地选用食材烹饪食物。至于午餐,每人发放些速食干粮勉强维持肚腹,不会感到饥饿就够了。
柯莱尔坐在桌前,伸了个懒腰摆脱困意。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已经冷掉的一碟烤面包,以及两只锡罐装的牛肉罐头。
“说真的,我觉得那个人类冒险者送来午餐的时候,态度异常欠缺善意。”
喀蒂亚叮咚地接话:“一觉睡到中午的柯莱尔没资格挑剔喔。”
“不,这样的睡眠显然不属于正常范畴。”
柯莱尔将碟子中的面包切成小块,用银叉戳起一角左右摇晃了两圈,马车两侧的窗帘就在魔法的操纵下向两边退去。
窗户随之打开,明朗阳光裹挟着旷野正午的燥热空气,一股脑地拥挤进来。
她将冷掉的面包塞进嘴里嚼嚼:
“大概是昨天的仪式魔法消耗了灵魂力量吧。睡眠是最好的休息方式——根据法师塔的资料记载,从上古纪元开始,灵性受伤的神话生物们就是这样疗愈灵魂的。”
喀蒂亚沐浴在阳光中,惬意地在白天鹅绒底座上旋转:
“并不完全是因为消耗灵魂力量哦,而是柯莱尔的灵魂本就有缺损,稍微动用就很容易疲惫。或许等你把灵魂修补好以后,才能完全不受影响呢。”
“仪式魔法不能常用啊……”
柯莱尔将面包吞下去,惋惜地叹了口气。
雪鸮的浑圆脑袋挤过来,生疏地安慰她:
“咕!仪式魔法如果不能常用的话,那就不用它!主人是最强大的女巫半神,这点小事完全不值得让主人感到困扰!”
一根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
“谢谢你,斯图亚特。虽然我并不是在为仪式魔法困扰。”
柯莱尔分了两块面包给雪鸮:“事实上,我已经想到更简易的链接方法了。”
“那您为什么而叹气呢?”
“哦,因为这个面包冷掉了。”柯莱尔晃了晃银叉尖端的面包块,再次叹了口气:“芝士在冷面包里凝固成一团,远不如热的时候好吃……”
“……咕?”
“早知道它会变成这样,我就算再困,也该坚持着把早餐吃完再睡的。”
柯莱尔遗憾地鼓了鼓脸颊,将凝结着芝士团的面包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