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究竟是何人?
    徐清筠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清亮的眼眸里不带一丝异样的情绪:“沈将军,为何如此之问?”

    “我乃兵部尚书徐正的嫡女,徐清筠。”

    徐清筠声音泠泠,对上他的视线毫不胆怯。

    正午的太阳烘烤着地面,尽管才刚已孟夏,烈阳便如此灼热。

    沈言卿没有说话,他身着暗青色云锦长袍,面若美玉,身形清瘦,若不是他手里的剑还在滴血,徐清筠都要怀疑刚刚出手的人是不是他了。

    沈言卿漆黑的眼眸沉沉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虽头戴帷帽,但经过刚刚的逃亡,边上的面纱已被拂上帽檐,露出一双秋水般澄澈的眸子,眼底流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还未收完,却丝毫不影响她依旧姝丽的面容。

    沈言卿手中的利剑还未收起,剑身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刺眼的亮光。

    徐清筠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去瞥他手中的剑,她嘴唇轻抿,刚要开口。

    “你当真以为我查不出来?”沈言卿把手中的剑抛给身后的暗卫,他勾唇轻笑,眼睑微阖睨了她一眼:“别等我拿出证据时,你才肯松口,到时我可就不会这么好好跟你说话了。”

    明明这么大的太阳,徐清筠此刻却感受到深深的寒意从背后升起。

    她是听说过沈言卿的手段的,尽管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听便让人不寒而栗。

    她没有什么可心虚的,她本就是徐清筠,任他查破天也差不出什么问题来。

    只是这张脸……

    徐清筠心中暗道,还是要尽快弄清楚的好。

    思及此处,她面上挂起淡淡的笑意:“沈将军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如若怀疑我的身份,您请便。”

    沈言卿心知她不会承认,也没有继续为难于她,转身便要离开。

    “多谢沈将军搭救之恩。”

    徐清筠看他要走,俯身朝他道谢。

    沈言卿没有停下脚步,带着暗卫径直离开。

    徐清筠也不敢久留,收回视线匆匆离开。

    回到府中已是未时。

    白露见徐清筠回来,连忙迎上去。

    面带担忧:“姑娘,怎地才回来?可是遇上麻烦事了?”

    徐清筠安抚道:“遇上了几个小贼,放心,无碍。”

    她省去其中惊险的部分以及遇上沈言卿的事。

    白露轻松了一口气,拿出一旁的衣物帮徐清筠更衣。

    “对了,可有人前来寻我。”

    一旁的立夏开口:“您刚走不久夫人院里的嬷嬷来了,她让奴婢转告您,夫人说免了您一个月的晨昏定省,要您养好身子。”

    徐清筠换回襦裙坐在铜镜前:“我知晓了。”

    徐清筠本就不打算给安国侯夫人日日请安问好,如此还省得她找装病找理由。

    立夏手巧几下就挽了一个灵蛇髻,刚准备拿过一旁的云风纹金簪,便被白露制止。

    “姑娘现已出嫁,你挽错了。”

    立夏微怔,立马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金簪就要重新给徐清筠挽发。

    “不用,这样便好。”徐清筠出声道。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白露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是,姑娘。”

    徐清筠看着镜中的容貌,她随意问道:“我感觉我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您说的是哪里?”

    她拿起桌边的梳篦,一手轻抚上耳后:“我耳后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徐清筠假装不知。

    立夏嘴快:“姑娘,您忘啦,您五岁时曾闹着要出府看游船,大少爷偷偷带您出府,路上您的马车突然受惊不受控制,一路狂奔到城外的林子里撞上一颗巨石才停下,您从车子里摔出来,受了很重的伤。”

    说到此处立夏露出疑惑的神情:“说来也奇怪……您当时身上没有什么伤,脸上的伤最为严重,脑袋撞上石头出了很多血,老爷向皇上请旨请了李太医来给您医治,您才险些醒来。”

    “之后,老爷怕您醒来看到脸上的伤口害怕,便又寻民间圣医帮您去除脸上的疤痕,那圣医果真有本事,他只花了三天时间便让您脸上的疤痕淡了去。”

    立夏说完,徐清筠脑中一片空白,她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件大事。

    上一世她耳后的疤痕是在府里荡秋千不小心摔下来时刮到了。

    为何这一世却改变了,难道因为她重生有些事情出现的变化吗?

    她隐约感觉自己容貌改变与五岁时出的意外有关。

    徐清筠垂眸低思,半响她突然开口:“当初那个圣医有留下什么涂抹的药物吗?”

    立夏外头想了下,摇摇头:“这个不知。”

    “姑娘,您如若想知道详情,可以归宁之日问问老爷或者大少爷,他们应当知晓。”

    白露在一旁补充。

    立夏听闻,点点头:“对呀,姑娘,明日便是归宁之日了。”

    徐清筠眼带笑意:“好。”

    几人正聊得开心。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帮我通传一下!我是来拜访姐姐的。”

    一听这声音,徐清筠便已知晓是谁了。

    张媚儿。

    林义安最宠爱的妾室。

    此人嫉妒心极强,有心机但不多。

    徐清筠起身对白露说:“让她到客堂等着。”

    白露应声出门。

    “姑娘,此人奴婢早已经打听清楚,是个扒高踩低贪慕虚荣的主,您见她干甚,指不定想着法子给您添堵呢,平白招上了晦气。”

    立夏在一旁嘟囔着。

    徐清筠轻笑出声:“无事,我去会会她。”

    徐清筠一身湘色软罗烟齐胸襦裙,臂间衬着淡色披帛,显得整个人有些淡雅俏皮。

    刚走进去,就见张媚儿染着丹蔻色的纤纤玉手正端着茶盏准备送向唇边。

    她余光里蓦然出现一抹身影,抬眸望去,发现是徐清筠,脸上瞬间堆满笑意。

    张媚儿放下手里的茶盏,并未起身行礼:“姐姐来了呀?快上座。”

    一旁的立夏依然面露不悦,她嘴唇微张,刚要呵斥。

    “妹妹,这一路走来是太过辛劳了吗?”

    徐清筠娇俏的面孔上始终带着笑,细看她眼底不带一丝笑意。

    她走到主位,拂了一下裙摆缓缓坐下,端起手边的茶盏放到嘴边轻轻抿了口,一举一动尽显贵女气质。

    闻言,张媚儿怔了下神,随即拿起手中水粉色帕子掩唇轻笑了声。

    “姐姐说笑了。”她瞥了一眼徐清筠:“还不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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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只说一半,面带娇羞,引人遐想。

    徐清筠没有接她的话,眼神始终看着手里的茶盏。

    张媚儿见徐清筠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心中轻哼一声暗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嫡女又如何还不是不讨世子喜欢,大婚当日丢尽脸面。

    “姐姐这是瞧不上妾身吗?”张媚儿红唇轻启,语气中带了些许不满:“竟连一句话都不愿同妾身说。”

    徐清筠本不想与她多言,见她如此不识抬举非要找事想给她个下马威,那自己也不会想上辈子那样忍气吞声,任由她来拿捏。

    徐清筠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桌子上,杯中温热的茶水溅到她宛如白玉的手背上,出发出一道声响,声音不大,却让张媚儿心下一怔。

    徐清筠接过身旁白露递过来的云锦帕子缓缓擦拭着手背,抬眸凝视了她一会。

    突然开口:“不知张姨娘何出此言,你我第一回相见,何来瞧不瞧的上这一说。”

    张媚儿没想到徐清筠会这样说,她一时有些讶然。

    “如若你是想来给我下马威的,我劝你别白费这个心思,世子心在谁那里,我相信张姨娘心中自有判断,你我不过都是后宅中的可怜人罢了。”

    说到最后,徐清筠神情黯然依然没有方才那般温婉大方,像是戳中了什么心底的伤心事。

    张媚儿见状连忙起身上前:“姐姐莫要与妾身计较。”

    张媚儿一面讨好着徐清筠,一面心底已有打算。

    徐清筠不过就是占着正妻的名头,真正能威胁到她的是郑月音,她虽不能嫁给世子,但是两人在府中低头不见抬头见,指不定哪天又……

    若是能拉拢徐清筠来对付郑月音,那可就太好不过了。

    她心中的小算计早已被徐清筠猜中,徐清筠也顺着她的意思说。

    张媚儿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拉着徐清筠一顿好夸,直到一旁的丫鬟提醒她要给夫人问安,她才收住。

    心满意足的向徐清筠行礼退下。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徐清筠暗忖就让她们狗咬狗吧,斗吧,最好把林义安的后院斗得再无安宁之日最好。

    张媚儿身影消失在院内后,徐清筠立刻让立夏打来一盆水,她好好的洗了一番手,又吩咐白露把今天的这套茶具都丢掉。

    “姑娘?”

    白露以为自己意会错徐清筠的意思,开口问道。

    徐清筠面不改色:“扔了吧。”

    “是,姑娘。”

    自徐清筠从大婚当日开始恍若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的她娴静温顺,恪守本分。虽然也好,但像是个木头美人,总归少了些什么,现在她有了自己想法,整个人都变得有血有肉,更加鲜活了起来。

    “对了,这几天帮我悄悄跟踪一下林义安。”徐清筠面上露出晦暗不明的神情,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若是发现他去了风月场所,及时告知与我。”

    徐清筠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侍卫。

    “是,姑娘。”

    得了命令,便瞬间消失在房内。

    徐清筠攥紧了衣袖,指尖微微泛白。

    上次未能和离成功,算是他侥幸。

    这一次,她不会再放过林义安,还有安国侯夫人,在她走之前,还有一笔账她要好好跟安国侯府算上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