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昨日进攻沄城,陈奎亲自领兵,本以为仗着人多势众,小小沄城不在话下。岂料徐从绎麾下弓箭手近乎百发百中,甚至往攀爬城墙的士兵身上泼金汁,一战过后士兵伤口溃烂,死伤惨重。
天清掀开托盘上的绸缎,一套白玉酒器纹路清晰,釉薄清透,放在日光下玲珑剔透。
他拿起一只仔细端详,修长的指尖绕着杯沿,“左节使非是想要关帝像,只是不信任将军。这套东西正好用来堵住他的嘴,催他发兵,他定要挑剔一番,推三阻四惹底下人不快,届时再送去瓷雕打他的脸,相信他再没有借口推诿。”
陈奎也举起酒壶放在太阳底下,看着倒是纯粹白净,和左沛宴饮招待贵客所用器皿无差,他曾经打碎过一个酒壶,听人说那巴掌大的物件价值与一匹西域宝马相当。
“按你说的办。”他轻轻放下,随从谨慎包裹好,放在檀木宝盒中。
宝盒送入左沛的衙署,他正在与姬妾饮酒作乐,美人从他身上起来,取出酒杯新奇地看着。
“陈奎忙活一通,倒是没辜负节使厚望。”
她唤人清洗干净,正要倒入琥珀色的佳酿,左沛厉声呵斥道:“这种货色拿来搪塞我?陈奎给你什么好处?”
美人花容失色,沉下肩膀不敢抬头。
送礼的随从谨记天清叮嘱,此人爱酒爱美人,他神色镇静,尽力讨好左沛,款款上前将酒杯一一摆开,命人温好他带来的美酒,六只酒杯分别倒满。
“河东美酒,请节使笑纳。”
甘香四溢,色泽清亮,澄澈见底。
左沛有心发作,正欲挥手推倒,可闻到酒香也不忍拒绝,一杯饮尽,忽见杯底小字清晰,单单一个“奎”字。
眼前人低眉顺眼,眼神无异,好似是陈奎的亲信。
“滋味尚可,陈奎有心了。”
随从笑着谢过,左沛不等他下文,命人带去领赏,抬手退下众人。
六只酒杯有序摆开,凑成一句话:“陈奎意在朔方”。
当夜快马加急,一封朔方节度使的密信送入沄城,徐从绎没有立即拆开,信使焦急万分,双手握拳跪在地上。
“我们左节使非是要攻打沄城,而是陈奎狼子野心,撺掇朔方屡犯河东,挑拨朔方与河东关系,夺兵权逼左节使退位自立,若他得逞必是两地祸患。”
徐从绎笑了,左沛十多年前也是一方英雄,如今竟这般窝囊了。
他缓缓拆开信封,字字句句诚恳激昂,最后抬头,目光定在门外一道纤瘦的身影上,似笑非笑道:“怎么,我帮他平内乱,还要给他当孙子?”
信使连连摇头,“知道徐节使君子风范,左节使有心结交,愿奉上嫡亲孙女伺候节使,结秦晋之好。”
“左家贵女岂能屈身为妾,还是说左节使想让我休弃殿下,腾出正室之位?”
信使惶然道:“公主殿下天皇贵胄,金枝玉叶,我家小姐自然不敢相比。但小姐也是貌美贤淑,仰慕节使英名,不计妻妾之分,只求陪伴节使左右。”
徐从绎思索片刻,“我记得去年左节使送来的也是嫡亲的孙女。”
信使面露尴尬,去年带着十一美妾和左家大小姐巴巴送上门的也是他,这种招数显而易见没用,可左沛非要以己度人,故技重施。
说到底是舍不得兵马城池,女人嘛,他家里多的是。
“那是大小姐,年后不久已经出嫁。这位是二小姐,容色冠朔方,琴艺出众,听闻节使好琴,特意准备一首琴曲,还请节使指点。”
徐从绎颔首。
美人翩翩而入,姿态袅娜,一曲过后眸中情意绵绵看向他,与他对视后羞涩地垂下头,嗓音轻柔,“节使见笑了。”
徐从绎目光审视,她的容貌身段无疑是左沛精挑细选的,信使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卸下心头重担,徐从绎却将信揉成一团往他脚边一掷。
“你说她是左家的二小姐?”他嗤笑一声,“竟不知左家家风如此开放,闺中女子弹得了青楼楚馆的艳曲,技艺不可谓不精湛。”
美人脸色刷白,求助地望向信使。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瞒的,信使坦白:“此女乃左节使养女,情同亲人,绝无半点谬误。久闻长陵公主性情跋扈,难免伺候不周,节使英雄人物,身边自然缺不了一朵柔情解语花。”
徐从绎听了这话,眸色一沉,“央求我出兵,却贬低我的妻子,这就是你们朔方的诚意?”
信使摇头,一听就心慌,斟酌好半天才亮出底牌:“再不然,陈奎麾下两万兵马,节使尽可取而用之。”
裴炜萤是在次日得知徐从绎借用她谈判的,心里呸了他一口,随手在瓷胚上乱写,字迹龙飞凤舞,扔进瓷窑烧制。
鹤云看见摆在她面前的一排瓷碗,碗底赫然连成一句话:
“徐从绎老混蛋。”
鹤云自认武艺高强,可那晚竟然被徐从绎几招拿下,害得公主险些遇难酿成大祸,心里也是很不满的。
可她还不确定裴炜萤的打算,问道:“左沛亲自率兵,和驸马一起围剿陈奎,此刻黛县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陈奎手下的人还不知道军饷亏空,粮草补给中断,要不要我放出消息?”
裴炜萤余怒未消,她辛苦一番可不是为徐从绎做嫁衣的,兵马城池甚至美人进入囊中,好事哪能让他一人占尽。
“不必你我出手。”
她指的是天清,鹤云一呆,裴炜萤看向屋内尚未完成的关帝瓷雕,天清目的达成,也没必要继续雕刻下去。
她要为自己另寻靠山,毕竟她可是知晓天清暗通左沛的秘密。
他不会放过她。
“今晚将瓷雕完成,送给陈奎。”
腹背受敌,陈奎分身乏术,他抽不出身思考左沛为何会突然起兵,只下意识认为是那套酒器不合他的心意,正要找来赵舍割下头颅以泄心头之愤,来人通禀萍郎君求见。
他印象中没有这号人物,反而好奇,只见裴炜萤窄袖短打,立在帐中,模样倒是平平无奇,一张雪白的脸增色几分,一看便知不是军中人物。
裴炜萤自报家门,趁着陈奎一脸疑惑,掀开帘子。
关公英俊面容雕刻得栩栩如生,浓眉威严,看得人肃然起敬。白瓷如玉,照映熊熊燃烧的火把,陈奎眼睛灼热,看向裴炜萤。
他当她前来邀功,“没用的东西,贻误良机,现在送来又有何用?”
“将军可知这尊瓷雕价值多少?”
裴炜萤向他比了个数字,陈奎瞠目,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军中最缺钱粮,左沛和徐从绎背靠补给,他却快弹尽粮绝,迟早也被他们拖死。
军中也隐隐出现传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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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误不起。
指望上头那位,还不如求己。
“你刚刚说你是鸿影阁东家的弟弟?”
见他上钩,裴炜萤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将一路艰辛添油加醋说给他,“几日下来,黛山的瓷矿是一等一的好,萍某愿以高价购入,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陈奎已至穷途末路之时,他本也不稀罕什么瓷矿,都是天清的主意,要他说无需什么借口遮掩,不服左沛抄起家伙和他打最省事,但现在明白他那点兵力抵挡徐从绎都不足,怎能架得住他们两方联合攻击呢?
双方心思各异,但还是松口达成交易,陈奎的要求很简单,他三日之内要看到数额可观的粮草,且后续补给不断,应有尽有,直到他拿下河东与朔方。
裴炜萤心中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在她早有准备,萍影早已联系各地密探采买粮食草料,只等她首肯,第三日马车逶迤至黛县。
左沛深信他断掉陈奎补给,此战很快便能收尾,从未提防他留有后手。
而徐从绎除却一开始气势汹汹外,之后便懒怠参战,学着左沛年前的作风坐等渔利,半分心也不上。
陈奎分拨三百兵力提心吊胆,居然没人截断粮草,高兴得哈哈大笑。
“天清,真是天助我也。左沛麾下无强将,徐从绎也是只等着吃软饭的废物,我看朔方与河东两地不日便能拿下。”
天清微微一笑,提前贺喜,出帐后唤来小将,问道:“上次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小将忙道:“长陵公主从昭华寺离开后一直在沄城,和徐从绎每日同食同寝,他们……”
“知道了。”
天清不再听下去,只冷冷打断,他衣袖翩然,冷觑着向陈奎营帐走来的裴炜萤。
她的脸型身段和他脑海中的人重合,分明像极了她,却又不是她。
裴炜萤默然与他对视,刚一弯腰,一阵风从额前掠过,胳膊一下子被人拽住,力气又大又狠。
天清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轻嗅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木兰清香,恍然间看见少女红润的娇靥,亭亭立在他眼前,是新生长出来的碧荷。
她手中纨扇轻摇,目光平淡,嘴角永远一丝优雅的笑,和他既不热络却也从不冷淡。
“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她丝毫不见娇羞,语气如常。
他看着她绯红的唇,很快移开,淡淡应了声:“嗯。”
从少年懵懂之时他便知道她会是他将来的妻子,也想象过她衣着云霞般嫁衣的画面,她向来是姝色无双,令人气为之夺的人物,相处十多年来他每回见她也依然惊艳万分。
他们没什么青梅竹马的情分,却占尽青梅竹马的名义,可娶他却是他决计不会后悔的事。
无关身份,无关容貌,在他无知之时他早已动心。
在成婚之前他试着做出改变,他想在新婚之夜,她能多几分欢喜,发自内心。初次牵她的手时,她回握住他,他以为他们心意相通,只是碍于不善表达。
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她从头到尾都在迁就,她在那时就已经想好如何利用他了。
“军师。”
她的眼眸如流星璀璨,声音刻意压着,低沉粗哑,崔晏如梦初醒,想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