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安夏日悠长,夕照火红,洋洋洒洒铺满天空,女孩双鬓结发髻,剥着莲蓬逗狸猫,粉白的小脸一层柔和的光辉,笑容可掬。
“从绎哥哥,我剥得手指都疼了,你给我剥。”
她掸掉身上的莲子碎壳,将那颗饱满的莲子塞进嘴里,舌头往外一探,用力吐出莲心。
粗俗至极。
想起周将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他十分抵触,才不要娶她!
徐从绎看向堂内,门户紧闭,却遮掩不住周夫人高声的责骂。少年冷锐骄傲的眉眼和缓下来,他长这么大,还没哄过人,又只能不悦地丢开手里的荷叶,蹲在周大小姐身旁给她剥莲子。
她也只有在驯服身边的人时,才会很乖。
“这是最后一颗,不许再吃了。”
女孩嘴里鼓鼓囊囊,迟迟不去拿,商量道:“哥哥再给我抓兔子,玄玄保证听哥哥的话。”
周府后院有一座小山,住在府上的两日他经常被她拉去采花摘果,昨日撞见一只灰兔子,她念叨一整天非要他抓来。
徐从绎牵挂屋里的动静,塞了颗莲子堵住她的嘴,取出手帕擦拭手指上的口水,“不去,你该回去念书了。”
几句诗背得颠三倒四,差点给陆老师气得跳脚。
她闹腾一阵,见他不松口,牵着侍女的手很是诅丧地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侍女火急火燎敲开房门,他看见周夫人满面怒火,朝他瞥了一眼,随后指着周将军决然道:
“玄玄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别认我这个姐姐!”
周家的大小姐失踪了,满府上下拿出掘地三尺的气势搜找,徐从绎和她相处不久,但小孩性子早已摸清,猜想她跑去后山找兔子,顺着一地翠绿的莲子壳,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她。
她窝在百年老树的树洞中,丢了鞋袜,伤到腿脚,还在小心翼翼喂兔子吃莲子,浑然不知外面天翻地覆。
见到他的脸色,才后知后觉收起笑脸。
“从绎哥哥,玄玄腿好疼,等了哥哥好久,好想哥哥。”
她抱着兔子,圆溜溜的眼睛是水洗过的葡萄,嘴角可怜兮兮垂下,任人有冲天的火气也发不出。
她向他伸出手,多年后的今夜,他再次握住。
“夫君,我好想你。”
徐从绎心中一叹,认栽蹲下身,扶着她的脸细细打量,眼角染上绯红,双眸流光潋滟,月华如水,在她陌生的脸上温柔流淌。
“想我?”
指腹在她的眼尾磨蹭,擦去易容换面的膏粉,他淡淡一笑,眼底却凌厉如常,“殿下有这样了不得的好本事,倒是臣多虑了。”
她拿出吹捧人的态度:“我本事再了得,也逃不过夫君法眼。”
不是看出来的,他放轻呼吸,幽淡的木兰香气缠绕而来,夹杂着她身上独特的馨香,他一靠近就知道是她。
裴炜萤柔软的手按在他的腕上,为防人看见,带着他进入树林深处,抚摸至掌心,“夫君,你深夜至此,是在担心我吗?”
难得的柔情暖语,徐从绎却霍然抽回手起身,向前走动两步,胸中那股郁结之气狠狠揪住他,看向游离于纷扰争夺之外的她。
那双眼睛澄澈纯净,好似看不出他的情绪,眸光还在欣喜跳跃。
还是小时候那副德行,做错事后最会撒娇卖乖,企图揭过过错。
他怎会不担心她,十多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她,得知她被皇帝收养又嫁得良人,他原打算放弃与她相认,过去种种不提也罢。可兜兜转转他们终于还是结为夫妻,她难忘崔晏,和他逢场作戏,拌嘴斗气。
但只要还平安顺遂,他其实无所谓争取什么夫妻情分。
他和她,幼时便处不来。
显而易见,长大后本性难移,他也不想顺着她,“臣没什么可担心的,殿下混迹在朔方军中,乐不思蜀,岂敢打扰雅兴。”
裴炜萤并没有接招,她清楚一旦惹急他,她没什么好下场。这人看似温和斯文,实际无声无息的侵略感和强势反而令她不敢造次,床笫之事有来有回尚可称为情趣,可下床之后最好不要一再触碰他的底线。
他现在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既然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他完全可以弄晕她带回沄城,还是不要惹急他。
她拿定主意,在他平静的目光中缓缓靠近,抬手想搂住他的腰身,依偎在他的胸膛说几句软话。
他却避之不及,让她扑了个空,停在原地颜面尽失。
“你不是为我而来的。”
委屈又难过。
当然不会是,她皱起眉,至多是顾忌她一条小命丢在这里,他没法和皇帝交差,于是溜进朔方军探敌情时顺便确定她的生死。
徐从绎看了她一眼,眼波平静,近乎薄情道:“不听劝阻的是殿下,沄城上下皆知长陵公主随夫守城,届时死在黛县乱军之中的绝不可能是她。”
他抚向她的面颊,指腹轻压,“公主容貌动天下,你这张脸不是她的。”
裴炜萤甩开他的手,愤而转身,脚步虽急却被他长手一拽,拉住胳膊带回身侧。她下意识高高抬起手掌,他这次没有反抗,抬起眼直直看她。
看得人发怵。
徐从绎轻轻一拉她的手腕,是不动声色的攻击,裴炜萤不太自在脚步后退,他一眼就捕捉到,微微向前靠近,嘴里的热气从她额头刮过:
“殿下果然还是没有耐心,哄人稍不耐烦便半途而废,动起手来却爽快。我可以让你打,你那点力气权当是挠痒痒。可打完之后呢?我不是送来受你的巴掌的,要么乖乖跟我回沄城,要么继续留下,我带走你的护卫。”
鹤云。
她一抬头,皱起眉质问:“你把她怎么了?”
难怪她一直没等来鹤云,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余悸未消,她咬紧唇不肯轻易泄露畏惧。
他不回答,低下眼,手心一紧,“回去还是留下?”
裴炜萤手腕发疼,恨不得甩开手扇得他求饶,他的眼神紧追不放,她被迫和他对视,生生按下怒火,心中一动,悠悠抛给他:“我也给你一个选择,你是只要灵州城,还是加上陈奎手中的两万兵马?”
他的视线一直停落在她脸上,琢磨她话里的意思,“殿下低估了自己的性命,远胜十座城池,十万精兵。”
“夫君很没有信心啊,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们本就是没有感情的夫妻,婚姻一场只求利益。我死在这里,是以萍郎君的名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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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你的妻子长陵公主什么事?”
“裴炜萤,你真的……”
徐从绎总算明白周夫人商场立于不败之地,却为何频繁对女儿束手无策,“真是倔得无可救药。”
他竟敢唤她的名讳,但她也不在意,另一只手揽向他的脖颈,吐气很弱,诱他点头:“陈奎有异心,你稍微挑拨几句,何愁他们不自相残杀?”
他看向那张脸,逆着月光,眉眼深邃,笑了。
“这该不会又是殿下的权宜之计吧?”
看来他还对她罔顾约定,半路返回黛县的事耿耿于怀。
裴炜萤面上无光,抽出被他牢牢禁锢的另一只手,拨开他的指缝十指相扣,嗓音柔软,带着依恋,“陈奎两万兵马攻沄城,你只有五千人,等到他拿下沄城,同州难保,南下一路平原,你的治所原州能安稳几日?我可不要新婚又守寡,灵州是好,可百般不及原州,夫君莫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是咒他死了,真是受了半分委屈也要想办法报复回去,半句也说不得。
“陈奎莽夫,他有二十万我也打得。”他不屑一哼,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刚才去见了什么人?”
他记得她情绪不对劲,可不就是和上次夜里喊崔晏时一样的神情。
似是愧疚,遗憾……以及害怕。
害怕什么?她背叛与崔晏的海誓山盟,另嫁于他,担心崔晏报复吗?
他也是真看不懂她,看似重情重义,又能仓促决定婚姻大事,甚至几次行房都是她主动挑起。
她慌得心抖,简略道:“陈奎的军师,他要我向左沛透露陈奎不臣之心。”
徐从绎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淡声道:“看来我要从天清手里抢人了,没想到他也是有野心的,都说他声音和我很像,殿下觉得呢?”
裴炜萤呆住,有种秘密被人窥探的紧张感。
他笑了笑,摩挲她纤细的手指,“你这反应,到底是像还是不像?”
“不像。”
夜风很凉,她脊背发抖,心也倏地下沉,一时间不知此时的她有多虚假,“夫君,你认识他?”
“谈不上认识。”他感受到怀中冰冷颤抖的身躯,声音出奇的温柔,“有过一面之缘,或者说我曾经救过他。”
“这人心思很重,是不是在你面前杀人砍头,吓到你了?”
这时她若承认,无疑给足他理由带她回沄城,裴炜萤摇头,只道:“都是小场面,我也是见惯了的,哪里能吓到我。”
“你只管守住沄城,那里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经不得再来一次。天清还用得到我,不会让我有任何闪失,我在这里很安全。”
她抬起头,正色道:“夫君,你之前总问我黛县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现在向你坦白。”
徐从绎意外她竟如此老实,盯紧她洗耳恭听。
她轻声说道:“我闲来无事,和萍影做点生意,黛山的瓷矿对我们很重要,我替重华嫁给你,也是为此。”
“我们抱有不同的目的成婚,可我却是真心想和你白头到老,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很愿意包容我的人。”
“我很喜欢这样的夫君。”
才不是。
她在心中默默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