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清明时节,雾气团在云中厚重笼罩下来,雨后山林翠色浓郁,沉重得要压垮累累树枝。

    裴炜萤的眼皮也不堪重负低垂着,天微亮她便起身洗漱梳妆,意识混沌中被塞入马车。

    本想歪在软榻上补觉,可瑜儿人小精神足,新奇她马车的布置陈设,闹腾她一路。

    “这孩子像她父亲,读书写字不耐烦,偏偏爱动弹,整日跟在她后面我一双腿都溜细了。”陆清如往瑜儿嘴里塞了块糖青梅,“打扰婶婶休息,当心小叔打你。”

    瑜儿咬了半颗,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向裴炜萤,“婶婶睡觉。”

    裴炜萤用力睁了下眼,捏一把她肉乎乎的小脸,掀开帘子吹阵风,几丝细雨落在脸上,凉意令她清醒过来。

    陆清如打趣道:“公主没精打采的,可是昨夜没休息好?看来我那书没白送。”

    提起这茬,裴炜萤想起刻画精细的人影,玉面酡红,指尖都好似裹上热气。

    前方马背上高高坐着的男人忽然侧首,纷乱绮丽的回忆伴着潮湿喑哑的呢喃交错展开,车身一晃,她一颗心也摇摇晃晃。

    陆清如知她羞了,望着她出众的眉眼忍不住畅想道:“公主和绎之将来的孩子指不定有多好看,绎之又能教孩子读书写字,习武练功,你们该多生几个,瑜儿也好有弟弟妹妹作伴。”

    “公主不知道,徐家有多冷清。”

    又是生孩子,裴炜萤吓得一激灵,正襟危坐,好在马车终于停下,不必再担心陆清如接下来要催她养身子备孕之类的话。

    她是嫁给相爱之人的,怎会懂和不爱之人孕育子女的痛苦。

    但徐家确实冷清寂寥,长辈早早过世,唯一的兄长也在几年前亡故,只剩下徐从绎孤身守在偌大的府邸中。她一定要早点和离,他和别人生十个八个她必定拍手叫好。

    山间轻盈凉风习习,她今日衣着素净,妆容淡雅,面容皎皎如月,只是眼底泛着淡淡乌青。

    明明没有和徐从绎同床共枕,听不到那晦气扰眠的声音,她竟也睡得不香甜了。

    “当心脚下。”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胳膊,她被那股力道一拽,竹叶清香萦绕鼻息。

    平坦的路面上凸起一块硕大的石块,她脚尖擦过,不至于磕碰到摔在地上,“多谢。”

    徐从绎手心是她的温度,缓缓融化,“我以为殿下会说,摔倒地上都怪我。”

    裴炜萤推开他的手,后悔因方才伤感给他好脸色,离开后指尖温热,她不自在握了握掌心。

    “两位徐将军和杜将军都是为国献身的英雄豪杰,我身为公主理应祭拜,才不是为你那块木料,少瞧不起人。”

    细雨绵绵,浸不透衣衫,滚落成细小的水珠。他拿走丹朱撑开的伞,另一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头,凑近她耳畔,热气覆在耳廓,“殿下可别忘记,在人前该称呼公婆和大哥,要我提醒?”

    不远处陆清如拉着瑜儿的手看过来,目光意味深长落在他的手上,很满意地欣慰一笑。

    裴炜萤不情愿,又只能被他揽着肩膀带到墓前。

    徐横和杜明玉的墓旁,两棵笔直柏树遮蔽风雨,侍从摆上瓜果美酒呈上香炉,徐从绎点燃手中细香后分给她几支,两人一同献香跪拜。

    草地湿漉,裴炜萤膝盖已经沾湿,脚底打滑,好在扶着他的手臂才不至于跌坐在地。起身后她搀扶着雪青回到马车换下衣裙,手掌覆上膝盖,冰凉湿润。

    不同于皇室祭拜登山焚香,撑着酸软的双腿听礼部的老头子念叨得昏昏欲睡,徐家的祭拜流程堪称简略,徐、杜两位将军生前简朴清廉,也不希望儿孙在他们过世之后铺张。

    陆清如指尖擦过眼角,弯起唇角看着身后的徐从绎,他默然摩挲父母的石碑,深沉的目光掠过那辆朱轮马车。

    “爹娘在天之灵,看到你和公主夫妻恩爱便心满意足。绎之,你也不必太过苛责,便是找到那位姑娘她也多半成婚生子,其实爹娘不求你们结为夫妻,只求你们美满安好,这世道谁又能说准将来?”

    陆清如轻叹,擦着瑜儿抓满泥巴的手,“有时候太较真,反而错过身边值得珍惜的人。”

    灵州一事,她听钱偲絮絮叨叨说过,第一反应是徐从绎会因此冷落裴炜萤,因此借清明扫墓想从中调和。

    “公主并非传闻中那样跋扈,她只是性子太急,有些娇脾气罢了,殊不知小作怡情,没准你今后还舍不得她那份娇纵可爱呢。”

    徐从绎拍了怕瑜儿蓬乱的头发,低笑道:“你与我同窗七载,竟也说得出这种没根据的话。”

    他牵着瑜儿往回走,陆清如脸上一副大仇得报的快意,“说来真是难以置信,念书时你最不耐烦那些众星捧月的富家千金,惹哭我多少好姐妹,如今却娶了天底下真正的金枝玉叶为妻。”

    一路无话,直到陆清如牵回瑜儿的手登上另一辆马车,语重心长道:“天下纷争何时了,你我皆是浮生中微小蝼蚁,若是当下都活不明白,真夷平四方坐拥山河,却失去心尖人又有什么意义。”

    她想到从前,心里发闷,“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没有劝你大哥……”

    徐从绎一句话按住她的话头,“你这样想才是侮辱了他。”

    陆清如仍是惆怅,他如今也越来越像徐崇礼,被那梦魇似的权势缠绕着,不得片刻喘息。

    她这样的可怜人,徐家有一个已经够了,她望着他冷霜似的眉眼,“公主也是为人子女,孝道为先,她有她的苦衷,你有你的远虑,可难道真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她性子急年纪小,你长她几岁又素来稳重,有什么是不能放下成见,一句句把心事说开的呢?”

    徐从绎懒得再琢磨裴炜萤古怪别扭的脾气,声音散漫道:“话不投机,好好供着她比说什么都强。”

    马车里丹朱正给裴炜萤系腰带,忽然门被拉开,灌入一阵风,她拿眼睛瞟一眼徐从绎,又看向裴炜萤,那神态像是在期待她赶他下去。

    “大嫂不与我们同行?”

    “她回白鹤书院了。怎么,殿下害怕,一个人不敢待车里?”

    笑话,裴炜萤斜下眼,“怎会,像是驸马不敢骑马,非往我的马车里钻。”

    徐从绎在她身边坐下,瞥了下她警觉瞪起的眼睛,轻轻一笑吩咐道:“你们出去,我和殿下有话要说。”

    丹朱和雪青听见这话,面上作出恭顺,抬眼看见她点头才退出去。

    角落里还堆着她换下的衣裙,裴炜萤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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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腰间褶皱,蹭一下站起来坐到他斜前方挡住,雪腮也不知不觉晕红。

    她清清嗓子,“明日我会回黛县,没有必要不会踏入灵州。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避嫌,季临一向恪守本分,我也没兴致豢养面首,你尽可以安插眼线,不过我有信心绝不会让你抓到把柄。”

    说完,眼皮轻轻一掀,露出鄙夷的光。

    那光就落在他沉着的眉间,她问心无愧,是不屑揪着细问他作何怀疑她与季临不清不楚的。但她不问徐从绎也懒得解释他纯粹是担心季临拿不下灵州,向她指一条捷径。

    如果她借此发挥,认定他吃醋,说不准能骑到他头上。

    就像他根本不想让她知道,那日没去城外迎接她是因为钱偲,歪打正着好好晾她,杀杀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威风。

    他问:“什么时候回来?朝廷送永华郡主嫁入范阳,他们路过原州见不到殿下难免要往我头上加罪名。”

    裴炜萤吃惊道:“不是说好在徐令仪生下孩子前,郭岐不会娶妻的吗?”

    他粗略道:“郭岐那东西的话别当真。”

    裴炜萤隐约嗅到硝烟味,这场婚事将他们的夫妻名分,朝廷与河东的关系,河东又与范阳之间的纠葛团成乱麻。

    她一时无从下手,“赶在裴舒月前我会回来,你放心,我堂堂公主一诺千金,给你留足体面。”

    “这一回臣定会恭迎公主芳驾。”

    他还敢不要脸地笑,裴炜萤冷哼道:“驸马日理万机,我可不敢耽误,也不稀罕。”

    话说完他也不多待,翻身上马不远不近跟在后面,护送马车安全回城后才甩起马鞭,卷起飞扬的尘土消失在道路尽头。

    回到徐府,丹朱雪青想着明日出发,少不了搜罗行李,将裴炜萤日常起居惯用的物件整理好。

    好在两人新婚不过数日便奔赴黛县,从京城带来的金银器皿绫罗绸缎完好摆在箱笼中,不过半年后黛县的公主府才能修好,丹朱仔细挑选几件常用的,其余依然摆在库房。

    紫珠捧着新鲜刚出锅的椒盐果子进来,裴炜萤上次败了胃口,这一回倒很悠闲,就着热腾腾的新茶吃了两个。

    “公主让我查的送信人也有着落了,巧了不是,正是我爹。”

    “门房那里每日收到的信不下十封,他老人家记性不好,没看清那人长相,以为是节使给公主的信件,不敢假手于人便亲自送来。”

    裴炜萤奇怪:“他没看清那人长相,怎知是驸马送给我的信?”

    紫珠笑道:“信封是节度使专用的白藤纸,我爹在府上近二十年,几任节度使公文都用白藤纸,他不会认错。”

    裴炜萤打开妆台机关取出宝盒,几十封信整理叠放,纸张光洁雪白,散发清淡的木制香气。

    一个念头牵引她走到徐从绎的书房,从前他未娶妻,偶然回府办公一定存有白藤纸。

    书房规整,她思考他在衙署的书房布置,书桌左手边放置笔墨纸砚,左边木架下方是他经常翻阅的典籍军书。

    目光向上,只见一古朴的紫檀木匣子上了锁,心里正失落,可取出来一看锁头只虚虚挂着。

    里面赫然是一只金锁,看见背面清晰刻着的字,她不觉已泪流满面。